前軍正自激戰的張遼,回頭看了一眼,頓時興奮起來,大喝道:“給高將軍讓出一條道來。”
號令傳下,擁擠于營門一線的呂軍,立時有如浪開,分出了一條通道。
高順指揮著陷陣營,如同一只鋼鐵刺猬,挾著轟隆隆的輾地之聲,進入那條通道,向著陶營大門方向逼來。
“所有箭矢,給我集中射那只大刺猬,絕不能讓它逼近。”陶商長劍一指,厲聲喝道。
前軍處,李廣早就注意到了那龜甲陣的厲害之處,情知這支軍團才是真正的威脅,不待陶商的號令傳到,就已命千余弓弩手,向著陷陣營集中放箭。
嗖嗖嗖!
破空之聲,如千鳥振翅嗡鳴,數不清的箭矢,如漫空的流星一般,鋪天蓋地的向著陷陣營傾瀉而去。
在此密集的箭雨打擊之下,陷陣營卻絲毫不亂陣腳,依舊以自己的節奏步伐,向著陶營大門處推進,很快就逼近至最后一重鹿角邊緣。
陷陣營士卒高舉的大盾,其厚度和寬度遠勝于尋常的圓盾,光高度就有齊人高,如魚鱗般結成的密不透風的盾甲,將陶軍箭矢盡數反彈,沒有一支能夠穿透。
箭矢無效,陶軍只能眼看著敵人逼近最后一重鹿角,藏于盾甲下的兵士,則以大斧瘋狂的砍伐鹿角,只片刻間的功夫,就將最后一重鹿角破開一道巨大的缺口。
“給我輾上去,直接撞破敵人的大門!”居于陣中的高順,舉刀大喝。
很快,那只巨大的怪獸刺猬,便逼近了營門。
大門處的樊噲,這個時候也有點急了,揮舞著手中殺豬刀,大叫道:“槍戟手,給老子把刺頭探出去,戳破他們的龜殼。”
在樊噲的催督下,數不清的長戟從營門的柵縫中探出,震天的殺聲中,強悍的戟手用盡全力,試圖捅破敵軍龜甲大盾。
但轉眼他們就發現,陷陣營的盾甲太他娘的堅固,他們的長戟用盡全力,極難挑開陷陣營厚厚大盾。
龜甲鐵陣,似天衣無縫一般,無論是弓弩箭矢,還是長槍大戟,都撕不開哪怕一丁點縫隙。
陷陣營的龜甲陣中,高順卻指揮著內圍弩手,不斷以硬弩向外四射。
陶軍士卒沒想到這龜甲陣中,竟然還藏著弓弩手,不及防備之下,紛紛中箭,成片成片的倒在營墻之下,轉眼間就損失了近兩百人,甚至樊噲本人也臂上中了一箭,頃刻間渾身血染。
面對如此傷亡,面對著如此可怕到恐怖的對手,陶軍將士們終于開始有些慌了,甚至已不敢再靠近營門。
眼見陶軍膽怯,擋在前邊的阻力大減,高順眼中閃過一絲興奮,他抓住戰機,大喝一聲:“敵人已怕了,趁勢壓上去,撞破敵門。”
暴喝聲中,一千陷陣之士突然加速,如一只巨大的鋼鐵刺猬,營門撞去。
咔嚓嚓!
諾大的營門劇烈作響,向著內部傾斜了三分,眼看遙遙欲墜。
“放箭!”
李廣沉喝一聲,親自彎弓搭箭,向著陷陣營射去。
箭去如流星,穿過敵方龜甲陣那一絲絲的縫隙,慘叫聲中,一名敵卒當場斃命。
李廣一刻不停,一箭接一箭的狂射,箭無虛發,接連有七八名陷陣士卒,死在了他的箭下。
李廣的努力卻是杯水車薪,要知道并非他麾下的弓弩手,人人都擁有他百步穿楊的絕技,大多數弓弩手的水平,根本無法射穿那樣狹小的縫隙。
“營門都要破了,你們這些吃閑飯的家伙,給老子扛上去啊。”樊噲不顧臂上的傷勢,揮刀大喝,一腳踢在了一個后退戟兵的屁股上。
戟兵們鼓起勇氣,呼喊大叫,高舉著戰戟又沖了上去。
咔嚓嚓——又是一聲巨響,陷陣營再度撞上了營門,大門又傾斜了三分,幾根柱子已是斷裂。
慘叫聲更是隨之而起,陷陣營的堅厚的龜甲發挾的強大沖擊力,竟將幾十柄戰戟撞斷,將陶軍戟士們撞飛了出去。
遠方觀戰的呂布,看到冒著箭雨前沖的陷陣營,刀削的臉上傲色更重。
“陷陣營果然是本侯最強的攻堅利器,敵營就要攻破,再給本侯加一把勁,擂鼓!”
呂布眼眸中興奮的殺意狂燃,當即下令,全軍擂鼓助威。
咚咚咚!
震天的鼓聲響起,蓋過了戰場的喊叫聲,震天動地,激勵著呂軍士卒勇往直前。
某一個瞬間,陷陣營這只鋼鐵刺猬,再次狠狠的撞向了搖搖欲墜的營門。
龜甲空隙中探出一支支長戟,如鐵刺一般,將營柵內側的陶軍士卒,紛紛的刺倒。
伴隨著一聲“咔嚓嚓”的巨響,諾大的營門,終于轟然倒塌。
兵囂摧折之聲,大盾震碎之聲,兵士哀號之聲,驟然間響徹天空。
鮮血如倒流的瀑布,飛上半空,濺出漫天血霧。
轟碎聲中,堵在營門一線的陶軍士卒,不知被輾碎了多少。
營門已破,堵門的陶軍陣形也被撕開缺口,一千陷陣營的龜甲之陣,如鋼鐵巨獸一般咆哮而入。
“換刀!”陣中的高順,又是一聲厲喝。
號令傳下,原本扛戟的士卒,即刻將遠戰的長戟棄卻,拔出了別在后腰上的環首刀,一手執盾,一手舞刀,咆哮而出,瘋狂的砍向了陶軍士卒。
轉眼之間,營門一線已是血肉橫飛,陶軍被殺得節節后退,哪怕是勇猛如樊噲,亦擋不住敵軍的攻勢。
外圍的張遼見營門已破,興奮的召呼著他的步卒,轉身營門沖去,只見大股大股的敵方主力,如同決堤的洪流般涌入陶營。
“陷陣營,果然是名不虛傳……”望著破營而入的敵流,陶商并沒有多慌張畏懼,只是帶有敬意的感慨了一聲。
陷陣營的威名,他早就有所顧忌,今日一戰他雖全力以赴,其實已經做好了被陷陣營攻破大營的心理準備。
只是,讓他感到意外的是,陷陣營的攻擊力竟強悍如斯,他堅固的防御體系,只支撐了這么一會就被攻破。
“夫君,大門已破,看樣子是頂不住了,這仗我們還要再打下去嗎?”花木蘭皺著秀眉道。
陶商再看一眼前方形勢,毫不猶豫道:“傳令下去,按照第二套方案,全軍棄營,往郯城撤退。”
鐺鐺鐺——鳴金之聲驟然響起,沿營一線苦戰的陶軍將士們,如釋重負一般,紛紛放棄陣地,向著營北方向退去。
遠方處,居于高地的呂布,聽見了陶營中發出的金聲,冷笑道:“陶商,你以為你今天還逃得了么,全軍給我進攻,一舉滅殺敵人。”
呂布畫戟一揮,最后的四千兵馬,在呂靈姬、曹性等將的率領下,轟然殺出。
這四千兵馬之中,還有一千多的騎兵,轉眼就殺入了陶營中,呂布這一支鐵騎,就等著追擊敗潰的陶商,他是不會讓陶商就這么輕易撤走的。
呂靈姬更是殺機如火,身披著赤色的披風,如一道紅色的流霞,一馬當先的撞入了陶營之中,手中畫戟飛斬如風,拖著長長的血尾,直奔陶商的主帥大旗而去。
她早憋了一口氣,想要取陶商的性命,今日難得這么好的時機,她豈能放過那小子。
而此時,陶商卻并沒有逃,而是屹立于原地,巍然不動。
他沒有像袁譚之流,逢敗就獨自先逃,因為他清楚,身為主將,他若是驚慌先逃,原本的撤退,就會演變成一場全軍崩潰的大逃亡。
所以他選擇留下來,掩護將士們撤退,這一招果然有效,將士們雖然兵敗心慌,紀律卻未崩潰,在諸將的指揮下,且戰且退,很快就撤離了營門一線,并未造成太大的傷亡。
“夫君,呂布已經出動了騎兵,將士們撤的差不多了,我們也該走了。”花木蘭在身邊催促道。
陶商環看一眼四周,見將士們果然撤的差不多了,這才點點頭,在花木蘭親衛的保護下,不緊不慢的后退了七八步。
然后,他又停下了腳步,面對著洶洶沖來的敵兵,冷笑道:“把板子掀了吧。”
命令發出,中軍大旗急旋搖動,發出了號令。
與陶商處于平行位置的將士們,紛紛彎下腰下,將埋于腳下的木板掀了起來。
飛揚的塵霧中,眼前赫然現出了一條長達百余丈,三步之寬的溝壑。
“幸虧早有準備,不然今天就完蛋了……”望著那條溝壕,陶商摸著鼻子,發出一聲慶幸的感慨。
他對今日的失利早有準備,為了防止撤退過程中,被呂布窮追不舍,早在十幾天前,他就命士卒挖了這道壕溝,平時又木板覆土蓋上,以免影響行動,眼下這關鍵時刻就把木板掀起,亮出壕溝來阻擋敵卒的追擊。
這突然出現的一道壕溝,果我令高順和張遼等敵軍大吃一驚,萬沒有想到陶商竟然還留下了這等后手。
“他竟然早防著今日一敗,竟還事挖了一道壕溝,夠深慮遠慮的!”張遼心中驚嘆,急是喝斥士卒停步,以免落入壕溝。
壕溝令步卒停步,后面殺上來的騎兵,卻依舊沖勢不減。
這突然出現的壕溝,令呂靈姬也驚異一瞬,暗罵了陶商一聲“奸詐”。
驚異卻只一瞬,呂靈姬非但不減速,反而狂抽胯下戰馬,銀鈴般的聲音大喝:“區區一道壕溝有什么好怕,給我加速跳過去,今天姑奶奶我非取小賊的狗頭不可!”
狂傲的清喝聲中,呂靈姬策馬揚鞭,向著凜烈的殺機,向著壕溝對面的陶商狂沖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