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已入夜,沐口,陶軍大營。
中軍大帳之內,燈火通明,酒香四溢。
陶商不著甲胄,神情若有所思,把玩著手中空酒杯,不時瞥一眼案前已擺滿酒肉的空案幾。
他在等什么人。
不多時,花木蘭步入了書房中,“夫君,孫乾已經帶到,就在帳外候著。”
說話之時,花木蘭還暗向陶商使了個別有意味的眼神。
陶商微微點頭,向花木蘭擺了擺手。
花木蘭會意,退出帳外,很快,孫乾便進入了帳中。
一臉黯然的孫乾,表情復雜的立在那里,一見著陶商,眼神中就不禁閃過一絲忌憚。
幾個月的監禁生活,孫乾吃了不少苦頭,當初被陶商一頓狠揍,打得是皮開肉爛,鼻青臉腫,被關押的時間里,每隔一月又被陶商暴揍一回以搜取殘暴點,時至如今左手的骨折還沒有痊愈,還在打著繃帶。
經過這樣的蹂躪,孫乾先前的那份頑強已經被陶商瓦解,在他的眼中,陶商儼然已暴戾的魔鬼一般,今日突然間召見,孫乾以為自己又要被蹂躪,如何能不生心忌憚。
“孫從事,快快請坐。”陶商卻一反常態,竟是很客氣的召呼孫乾。
孫乾愣了一下,反倒被陶商客氣的態度搞得有點不知所措,一臉茫然的勉強坐了下來。
陶商親自給他斟了一杯酒,笑道:“孫從事,之前陶某脾氣是大了點,對你有所冒犯,你千萬別記在心里,來這一杯敬權當我對你賠罪。”
說著端起自己的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孫乾卻糊涂了,鼻青臉腫的一張殘臉上,轉眼涌滿了驚愕。
被陶商“虐待”蹂躪已久,孫乾已經習慣性的對陶商產生了恐懼,他作夢也想不到,陶商不但對他這么客氣,竟然還給他敬酒賠罪。
陶商的態度忽然間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反而讓他愈加的惶然不知所措,也不知該說什么,只是很僵硬的將那酒飲下。
陶商卻越發熱情,連著敬了他幾杯。
幾巡酒過,孫乾緊張的情緒因酒意而緩解,精神漸漸放松,禁不住小心翼翼道:“陶公子深夜召孫某前來,又是這等態度,到底有何用意?”
陶商笑道:“其實是這樣的,你也知道,本公子已舉兵反劉,不過現在看來,我與劉玄德苦戰,最后卻讓呂布撿了大便宜,這于我于劉玄德都得不償失。所以我想請你去向劉玄德代我傳話,只要他答應讓我兼領瑯邪和東海兩郡國,我就撤兵回郯城,放開一條路讓他去救下邳,從此往后兩家修好,他依舊可以繼續做他的徐州牧。”
陶商要放他走,去讓他給劉備傳話?
孫乾以為自己耳朵聽錯了,愣怔了大半晌方才反應過來,心中不禁一陣的興奮。
“怎么,孫從事難道不愿意?”陶商見他發愣便問道。
孫乾渾身一震,猛然間清醒過來,忙是笑道:“陶公子終于省悟,重回正道,不與那呂布那三姓家奴同流合污,實在是明智之舉,乾豈會不愿傳話。”
“好啊,那就辛苦孫從事了。”陶商哈哈大笑,繼續孫乾盡興而飲,喝得是好不痛快。
不知不覺,酒過數巡,陶商已有些微醉。
正當興頭時,花木蘭忽然進入大帳,“主公,糜……”
話到嘴邊,花木蘭驀然閉口,看了一個醉眼迷糊的孫乾,向陶商眼神暗示。
陶商點了點頭,向花木蘭示意一眼。
木蘭會意,先行離帳,陶商則瞄向了孫乾。
孫乾雖也喝了不少酒,但他的頭腦還是清醒的,見那二人神神秘秘的,料想必有機密之事,又見陶商轉過頭來時,便忙作醉意熏熏之狀,連眼睛都睜不開。
“孫從事,你先慢慢喝,我出去叫人再拿幾壇好酒來。”陶商湊上近前,試探著問道。
“酒……酒……”孫乾舌頭都在打結,醉的連眼睛都睜不開。
陶商這才放心,便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帶著一身的酒氣晃出了大帳。
孫乾見無旁人在場,便起了刺探之心,遂也起身,躡手躡腳的湊到了帳簾,悄悄的瞄出了半個眼睛,豎耳偷聽。
“小的乃糜別駕親信,特奉我家主人之命前來回復,主人已故意拖延了送給劉玄德糧草的日期,以顯示我家主公的誠意。”
聽得話,孫乾神色立時一變。
那個跟陶商對話之人,竟然是糜竺的親信?
糜竺竟敢跟陶商暗中聯絡?還聲稱要延延交付劉備的糧草?這個糜竺,難道想背叛劉備,投奔陶商不成?
一時之間,孫乾的腦海里涌起了深深的疑惑。
“糜竺果然是個識時務之人,既然他這么有誠意,那我就答應他的請求,兩日后在沐口東北二十里的蒼亭跟他會面,親自接受他的歸順,以表本公子的誠心。”
陶商一語,如一道晴天霹靂,瞬間把偷聽的孫乾劈的身形劇變,駭然變色。
孫乾萬萬不敢相信,糜竺竟然真的見劉備勢危,選擇背叛劉備,暗中勾結上了陶商。
“主公被堵在沐口無法救下邳,糧草軍需全靠糜家支持,糜家一反,糧草必被掐斷,到時候豈非軍心大亂……”
心情震怖的孫乾,臉上是恨怒交加,越想越心驚膽戰,既為糜竺的背叛而怒恨,又為劉備的未來擔心。
“我已利用那孫乾向劉備假意示好,以麻痹他,回去告訴你家主人,繼續假裝忠于劉備,只故意拖延糧草便是。”帳外陶商又吩咐道。
“那小的就盡快回復主人,小的告退。”
“嗯,去吧。”
打發走了糜家的信使,陶商的臉上揚起一抹得意的冷笑,欣然轉身回往大帳。
孫乾嚇得是渾身一顫,趕緊將身子縮了回去,重新癱在了案幾上,繼續裝起了酒醉。
當陶商回往大帳之時,孫乾已軟成了一只泥鰍,趴在案幾上眼睛都睜不開,嘴里不斷念叨著要喝酒,一副爛醉如泥的樣子。
陶商那佯醉的眼眸中,悄然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冷笑。
“孫從事,讓你久等了,來,咱們接著喝。”陶商馬上也恢復了醉態,搖搖晃晃的走了回來。
孫乾被陶商扶了起來,繼續被灌酒,繼續裝醉,心中卻暗自冷笑:“姓陶的小賊,你以為你能騙得了我么,老天有眼,讓我偷聽到了你跟糜竺的陰謀,等我把消息送到玄德公手里,就是我孫乾報你羞辱之仇的時候……”
心中盤算著復仇的藍圖,表面上孫乾卻佯作大醉,醉得比陶商更厲害。
又是幾巡酒過,孫乾已是醉到不省人事,陶商也醉得差不多了,便命人叫孫乾送回帳中休息,明早再派人送他歸往劉備大營。
被抬走的孫乾,一路上為了把戲演真,還故意撒起了酒瘋,偏就是不肯走,叫嚷著要喝個不醉不休,士卒們只好把他強行抬走。
目送著孫乾被抬走,陶商那一身的酒意旋即消散,轉眼形容已如常。
“夫君,咱們這場戲,騙過了孫乾那廝了嗎,”花木蘭從暗處走了出來。
“看樣子,孫乾是一定信了,接下來,咱們就要看酒鬼這一條妙計,騙不騙得過劉備了。”陶商嘴角揚起了一抹詭秘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