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朝郡國并行,國相等同于太守。
徐州有五郡國,瑯邪國乃其州最北面一國,北接青州,西連兗州,東臨大海,地理位置頗為重要。
劉備雖名為徐州牧,但瑯邪國卻在臧霸、孫觀等一眾泰山寇的控制之下,這些人表面上奉劉備為新主,實際上卻割據瑯邪,處于半獨立狀態。
劉備委任他陶商為瑯邪國相,令他前往開陽赴任,臧霸一眾豈能輕易把地盤交出來,定然會擁兵反抗。
根據陶商所得情報,臧霸一眾至少也有四五千兵馬,而劉備卻只令他以本部八百兵馬前往赴任,這分明是要借著臧霸之手除掉他。
表面上升了他的官,實際上卻叫他去送死,劉備這一招借刀殺人,確實夠陰夠狠。
“孫從事,臧霸等人擁兵自重,乃是人盡皆知之事,我若往瑯邪赴任,臧霸起兵反抗怎么辦?”陶商并未急于領命。
孫乾笑呵呵道:“陶公子放心吧,州牧大人此前已跟臧霸一眾達成了共識,他們會乖乖的交出地盤。”
臧霸會交出地盤?
鬼才信。
“話是這么說,我只是想假如萬一,萬一他們起兵反抗,我麾下只有八百兵馬,怎么扛得住四五千泰山寇?”陶商繼續逼問。
“這個嘛……”孫乾捋了捋胡須,仍舊呵呵一笑,“就算如此又有什么關系,陶公子武略過人,單槍匹馬的就能剿滅海賊,還拉出一支八百人的隊伍,區區幾千泰山寇在公子眼中,想必統統都是烏合之眾,他們若敢反抗,公子只需將他們剿平便是。”
這個孫乾,說什么都一副和事佬的笑臉,卻是笑里藏刀。
剿滅五千泰山寇,說得倒是輕巧。
“而且,州牧大人已派了糜別駕親往東海國,為公子籌措糧草,就算不幸發生戰事,公子也完全不必為糧草擔心。”孫乾又笑呵呵的補充道。
東海國位于瑯邪國以南,陶商一眼就看穿,劉備派糜竺往東海國,絕非是給自己充當后盾,而是要在后面當他的監軍。
倘若陶商敢有異心,他就要面對臧霸和糜竺的南北夾擊,首尾不能相顧。
“劉備,你這一招夠狠,你這是要逼死我啊……”陶商暗暗握拳,鷹目之中,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憤怒。
那憤怒一閃而逝,陶商卻忽然哈哈一笑,欣然道:“承蒙玄德公如此器重,那我還有什么好說的話,請孫從事回稟玄德公,我稍作準備,克日便起程北赴瑯邪國。”
孫乾神色微微一動,似乎是沒有想到,陶商竟然答應的這么痛快,一點討價還價都沒有,頓了一頓,方是拱手笑道:“那乾就祝公子一路順風了。”
客套恭維了一番,孫乾起身告辭,由始至終,臉上都掛著那種極易讓人放松警惕的笑容。
孫乾前腳一走,徐盛便沉聲道:“主公,臧霸此人不可小視,其麾下還有五千泰山寇,他絕不會輕易讓出瑯邪,主公手中只有八百兵馬,此番北上只恐兇多吉少。”
“是啊,主公,你怎么又要領著咱們去送死啊。”樊噲也忍不住嚷嚷道。
陶商輕吸一口氣,神色肅然道:“你們所說,我豈有不知,我當然知道劉備此舉是想借刀殺人,但這對我們也是一個機會,只要能拿下瑯邪,我們就能實力大增,留在海西這么個偏辟之地,遲早也會被困死,無論如何,我也要冒險一試。”
徐盛沉默了,半晌后,方嘆道:“末將明白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主公這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
“不錯。”陶商一眼點,期許的目光看向他,“文向你可有膽量隨我赴險?”
徐盛一笑,豪然道:“我徐盛刀頭舔血這么多年還沒怕過什么,刀山火海,我隨主公你他一闖便是。”
得到徐盛表態支持,陶商微微點頭表示滿意,目光又看向啃著羊腿的樊噲,“樊大胃,你呢,有這個膽嗎?”
“我無所謂,我只關心去瑯邪有沒有肉吃?”樊噲揚了揚手中半截的羊腿。
吃貨果然是簡單……
陶商哈哈一笑:“海西只是一個小縣,瑯邪卻是一國,你說有沒有肉吃。”
樊噲一聽有肉,兩眼冒光,嚷道:“那還等什么,趕緊起程唄,反正只要能吃他個痛快,不做餓死鬼,管他娘的什么刀山火海。”
兩員主要將領都表態支持,花木蘭就更不用說,陶商更有何疑,一躍而起,奮然道:“既是如此,還有什么好顧忌的,三天后起兵北赴瑯邪,他們想借泰山寇之手陶商,我就讓他們美夢破滅!”
三日后。
天色將明未明之時,陶商便率領著八百陶家軍出城,全軍登上徐盛的戰船,沿著城西游水北上。
游水乃淮河一條支流,自南向北流經東海、瑯邪二國,陶商沿此水北上,于朐縣一帶下船,再改行陸路,不出五日便可進抵瑯邪國境內。
一路順風順水,兩天后,船隊抵達朐縣。
全軍下船,已是日近黃昏,陶商便叫兵馬于渡頭一帶安營,他則帶著花木蘭,還有一百親兵,徑直往朐縣以東的糜家莊而去。
朐縣乃是糜氏一族的大本營,如今糜芳握在陶商手里,既然經過此地,他當然要順道探一探糜家現在的虛實。
日落之前,一百人馬抵達糜家莊外,陶商駐馬而立,令花木蘭上前叫門。
大門吱呀呀開了,一名家仆懶洋洋的走了出來,漫不經心的瞟了他們一眼,打著哈欠道:“你們是誰,這天都快黑了還來打擾我們莊子?”
花木蘭扶劍而立,杏眼一瞪,喝道:“新任瑯邪國相陶商途經朐縣,特來登門造訪,還不快去通報你家主人。”
聽聞“陶商”二字,那原本不耐煩的家仆,仿佛見到了鬼似的,臉色頓時嚇得慘白。
“原來是陶……陶國相……請國稍等,小的這主去稟……稟報……”那家仆慌得說話都結巴,一下子清醒無比,趕緊把門關上,連滾帶爬的奔回莊中。
前番陶商令花木蘭痛打了糜芳,已令糜家上下心生畏懼,而今他收降徐盛,名震海西,威名早已傳到朐縣,小小一個家仆聽到他殺上門來,焉能不懼。
“果然威名都是殺出來的,讓人畏懼,這種感覺果真是爽……”陶商心中暗笑,一陣的暢快。
糜家莊內,本是一片安靜。
閨房中的糜貞,卻正坐在欄邊,手里的木梳一遍一遍,無聊的梳著垂在胸前的青絲,星眸望著天邊晚霞出神
“大哥想借泰山寇之手除掉他,那個臧霸實力雄厚,連劉玄德都忌憚三分,這一次,他他只怕是必死無疑了吧……”糜貞星眸變幻不定,口中喃喃自語。
正神思之時,耳邊突然傳來家仆的驚叫聲;“小姐……那個陶大公子陶……陶商,他找上門來了!”
正自出神的糜貞,嬌軀猛的一震,手中的梳子竟也驚得脫手而落。
“他竟然敢找上門來?”糜貞騰的坐了起來,一時竟有些失了分寸,端莊秀麗的臉龐間,頓時涌起驚異之色。
只驚異了一瞬,糜貞很快按下波動的情緒,沉吟片刻,拂手道:“請他往大堂來吧,我倒要看看,他來我糜家莊想做什么。”
命令傳下,本已卸妝的糜貞,匆忙又叫左右婢女幫她重新梳妝更衣,匆匆的整理了一番,便趕往大堂。
此時的陶商已入糜家莊,身邊跟著花木蘭,正前往正堂。
一路所過,糜家的婢女和仆丁們不是慌張的躲避,就是垂首而立,不敢正視他一眼。
一方面這是人是畏懼他陶商的威名,另一方面則是害怕他身邊那個“兇神惡煞”的花木蘭,畢竟前番糜芳被她暴揍的場面,不少糜家家仆都是親眼看到過的,現在再見到她,焉能不發抖。
片刻后,陶商大步走上正堂,正待邁入大門時,卻忽然瞥見沿廊的那一頭,一名黃衣的佳人正匆匆而來。
是糜貞。
陶商微微轉身,目光正視向糜貞,如刃的眼眸中,揚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匆匆趕來的糜貞,正好撞上了他那別有用意的目光,瞬息間,不知為何,心兒竟是怦怦一陣狂跳,如雪的臉畔,也悄然泛起一絲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