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城西北四十里,袁軍十萬,圍住了一座當地士族修建的城堡要塞。這城堡不大,也就后世一座大樓的占地面積。
時夜,天昏地暗,天上沒有月亮。但是,十萬火把,將這方圓照耀的如同白晝。
袁紹駐馬城堡門前,面目猙獰,氣的不輕,咆哮道:“給我撞開,一定要活捉了趙云。你們十萬人,一百人都沒有抓住,我要你們有什么用?你們說……。”袁紹指著張郃、文丑等人,竟然又指著身邊的士卒叫道:“你們也可以說說,你們是立下大功了?還是怎么著?”
文丑、張郃等人羞愧難當,袁軍士兵也是羞愧難擋。
田豐覺得袁紹不應該這么數落自己的將士,急忙從旁說道:“主公,趙子龍世之虎將……。”
誰知袁紹大叫中打斷了他的話,“廢話少說,給我攻城!”
袁軍上下也是憋足了勁,只見文丑下馬,帶領一支千人隊,推著沖城車,就向城門撞去。
城頭上,只要露出高遠軍的身影,底下近萬袁軍弓箭手就放箭,一百倍的兵力差距,火力壓制不成問題。
轟隆隆中,只是一陣巨響,兩扇城門就轟然倒地。
當塵土散開的時候,袁軍上下齊齊心驚。只見趙云,一聲紅色的鎧甲,拿著一把猩紅色的大槍,率領同樣鮮紅的百名勇士,就在城門通道里站定。
這簡直就是從血池里剛出來一樣,文丑心里一顫,指道:“趙子龍,你投不投降?你要是投降,你們這些人都可以活下去,將來高官厚祿……”
誰知趙云手中紅槍一轉,槍柄墩地之時,鮮血從槍身上飛濺。沉重的響動,就在通道內回蕩,“為主盡忠。有死無生!”
“為主盡忠,有死無生!”百名勇士振臂呼道。
隨只有百多人,卻是千軍萬馬般的氣勢,聲浪轟然沖出。震的城門口的數千袁軍連連后退。
“可惡!”文丑大刀一橫,“隨我沖!”
文丑當先,帶領近千士兵,就沖了進去。一時間,整個城門通道。都在腳步下震顫。
“殺!”趙云口吐一個字,卻是震懾心魂。他提起大槍,疾馳而出,迎上了文丑。
“殺!”百名勇士,亦是沖了上去。
當啷一聲巨響,刀槍碰撞之時,文丑被震退了半步。只是一頓,身邊大量士兵超過了他。
一時間,少說有十五柄長槍,刺向了趙云。
而常山趙子龍。絲毫不懼,手中大槍一擋,紅光連閃之時,慘呼陣陣。只是一個照面,趙云擊退文丑的同時,就刺死了敵軍十五人。一己之力,就將袁軍突擊的鋒芒打了下去。
狹窄的通道之中,趙云槍挑八方,血雨腥風,在他的身邊盤旋。此刻。他是心中只有一個信念,“殺!殺!殺!”他絕不會投降,哪怕一絲念頭都不曾出現過。他會在這條鐵與血的通道中,用自己的生命。捍衛自己為主盡忠的誓言。
而百名勇士,同樣如此。有人不斷倒下,但他們的臉上,卻是露出了笑容。因為,他們已經完成了從軍的誓言。為主公,為家人死在戰場之上。就是他們無上的榮耀。
只是短短五個彈指的功夫,乃至于文丑都沒有機會與趙云過第二招。奮勇而上的袁軍士兵大量陣亡,乃至于尸體堵塞了后來者的道路。袁軍上下也是被逼瘋了,一日的鏖戰,竟然最后這些人就是拿不下。
袁軍士兵瘋狂爬上己方尸體筑起的尸墻,瘋狂進攻著。
最終,文丑不得不命令士兵,搬開尸體。
轉眼半個時辰過去后。
城門外,袁紹聽著城門通道里的廝殺聲,臉色極其難堪道:“情況怎么樣了?”
一旁的田豐擦了擦汗,道:“已經殺死五十多人了!”
袁紹一聽,這臉色更加難堪了,馬鞭舉了舉到底沒有抽過去,叫道:“什么,才五十多人,兩個千人隊填進去了,就殺了五十多人?”
田豐又擦了擦剛冒出來的汗,道:“那趙子龍,世之虎將,他一人,就幾乎擋住了通道。那通道又窄,主公耐心,耐心……。”
袁紹心里大罵,我耐心個屁。然而他心中又一想,我一定要得到趙子龍,有一個趙子龍,比顏良、文丑、張郃等人加起來都強。怎么凡事這樣的人,都往高孟嚴那里跑呢?
留在陣前的張郃,雖然他還沒有參與進攻,但也冒汗,暗道:“趙子龍今天已經斬殺千人了吧!”他想到這里,更加震驚,“千人斬!竟然這一日之間,比我一生征戰殺的人都多!”
陣前傳來袁紹的咆哮,“再派兵,再派,一定要攻進去!從正面攻進去,抓住他,蹂躪他!”
蹂躪他!四周人聽到后,一陣哆嗦。
田豐也哆嗦,他之前建議爬上墻,迂回過去,但被袁紹否決了。現在他打算再次建議爬上墻攻進去,但想想還是算了,他理解袁紹要正面攻進去的另外一個含義。如今,已經不是勝利這么簡單的事情了,而是怎么去勝利。面對這幾十個人,數萬袁軍若是無法從正面攻進去,恐怕,今后袁軍就無法面對高遠軍了。
因此,為了今后的戰斗,為了整個部隊的信心,今天,必須要從正面攻進去。
隨著袁紹命令的下達,咔咔的震地聲中,又是一個千人隊,進入到了通道之中。另外,還有好幾個千人隊待命。
對于袁軍來說,這已經不再是一場攻堅戰了,而是尊嚴的戰爭。直白點說,袁軍還有沒有臉,就看能不能正面突破了。
火把照耀下,嘩啦啦的聲音中,大量的鮮血,如同河水,從城門口向外流出。廝殺,慘叫聲,從不曾間斷。然而慘叫聲怎么聽,怎么是袁軍的口音。
通道內。
“殺!”
“殺!”
“殺!”
趙云身邊只剩下二十幾人,但是卻組成了一道堅固的防線。每一次整齊劃一的突刺,每一次齊聲的吶喊。對面,血如泉涌,敵人紛紛倒地。
他們的手上纏著防滑的布條,每一次攥緊的發力。血液就被飽和中擠壓了出來。
趙云手中的槍,從來沒有停止過。就在今天,完成千人斬的他,成就了一名武將無上的榮耀。然而,他依舊在突破著。他根本不知道已經殺了多少人。他也無需知道。他已經完全成為了一臺人形的殺人機器……。
十七……
四……。
勇士完成了他們的榮耀,倒在了血泊之中。
漸漸……,似乎……,只剩下……,一位稱為常山趙子龍的漢子。
袁軍停下了攻勢,面對全身嘩嘩流淌鮮血的趙云,他們忘記了敵對,心中只剩下敬畏。
同樣一身是血的文丑,帶著敬服,沉聲道:“趙將軍。你已經為主盡忠了,投降吧……。”
趙云已經氣喘吁吁,力量大量流失,他望著追隨自己浴血奮戰的勇士,如今卻已經……。眼中的血流盡,卻是流出無色的水。然而他卻是笑了,淡淡的笑了,他抬起手中滴血的槍,遙指文丑等人,“文丑將軍。你也是為將者,你必然知道我的心意。在為將之道前,請你和你手下的戰士,就在今夜。見證我!”
“見證我……見證我……見證我……。”這聲音,在通道內回蕩。仿佛每一位逝去的高遠軍勇士又活了過來,他們得到了戰友的見證。最后的子龍,請求敵人為他見證。
袁軍上下齊齊被趙云決死的心震懾,望向文丑。
而文丑也知道,袁紹永遠不會得到這員戰將。他很想成為趙云的見證者。對于他來說,見證一位真正的勇士,也是他無上的榮耀。
然而,文丑卻是退了回去,喃喃自語道:“孟嚴賢弟,你擁有一位真正的勇士,一位擁有忠勇戰魂的將軍!”他來到袁紹馬前,拜道:“主公,只剩下趙子龍一人了。他請求末將,見證他最后為將的榮耀。末將看,他是不可能投降了。”
趙云的話,隨著退出來的袁家士兵,傳了出去。雖然太多人死在了趙云的手中,但袁軍上下被他的忠、義、勇所激勵,他們不約而同的想成為趙云最后一刻的見證者。
就在袁紹面皮抽搐的時候,文丑再拜道:“請主公,成全子龍將軍!”
為將者的榮耀!
張郃立刻下馬,亦是拜請道:“請主公,成全子龍將軍!”
袁紹眉頭一皺,他沒想到,竟然連自己手底下的將軍,都開始為趙云求情。雖然知道是在求殺死趙云,但在袁紹心中,怎么聽,怎么別扭。
陡然間,三軍十萬人呼聲傳來,“請主公,成全子龍將軍!”
這呼聲震天,這呼聲充滿了斗志。每一名袁軍士兵心中,皆斗志昂揚起來,他們都想與趙云交手,就算可能會死,也不愿放棄繼承一名榮耀者將魂的榮光。
袁紹臉色一變。
田豐唏噓不已,從旁道:“主公,你聽這呼聲中蘊藏的含義。萬萬沒有想到,我軍將士反而被趙云激勵!”
作為一名將軍,卻是激勵了敵人,千古以來唯有趙云。
后有詩贊曰:血染征袍透甲紅,當世誰敢與爭鋒,古來千軍皆服者,唯有常山趙子龍。
袁紹這才從呼聲中,從三軍將士的臉上,眼睛中,看到那斗志昂揚的氣息。
城門通道內。
趙云用盡最后的力量,將追隨他來到這里,光榮陣亡的勇士,一一從尸海中找出來。
他一個一個,將這些勇士的遺體,擺正,靠在墻上,“兄弟,見證我!”他堅定的說著,每一個都會告訴他們。
百名勇士,依次正靠在墻邊,或閉目,或圓睜。面龐上,依舊帶著戰死前的不屈與無畏。
他們將會一起來見證,見證忠勇的戰魂!
通道中,趙云拍了拍坐騎玉獅子的頭,“老伙計,你走吧。”然而,玉獅子卻是咬住了趙云的衣袖,通靈的它,心甘情愿,與自己的主人一起,戰斗到最后一刻。
趙云上馬,提起滴血的大槍,他深邃的目光遙望天空盡頭的遠處,“主公!十八年后,云和這些陣亡的兄弟,一定會去找主公!繼續跟著主公,解救蒼生,奮勇殺敵!”
通道外。
袁紹做出了決斷,雖然他十分想要活捉趙云,但他知道,此刻,若是不殺死趙云,他的軍隊,將會失去繼承這名無雙戰將,將魂的機會。能夠戰勝這樣一員大將,對他軍隊今后的戰斗,是有極大好處的。
當袁紹下定決心揮手的時候,當文丑、張郃帶領銳卒,開始進入通道的時候。一代名將的宿命,即將畫上完美的句號。這一夜,十萬戰士,將會見證一位名將,忠勇的戰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