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村,是一座小漁村。
人口不足二百人,每家每戶都是漁夫。不過,他們不是靠打江河里的魚蝦過活,而是靠大海里的魚蝦過活。
因為海上的風浪大,幾乎每年都會有漁民在打漁途中,沒回來的事情發生。
所以才人口不豐。
這座小漁村,剛好坐落在伊籍率二萬水軍,挺進吳縣的前方。
當二萬大軍,數十艘戰船出現在前方的時候。一眾正在修理漁船,漁網的漁民幾乎驚呆了。
“爹爹,好多大船。”一個光著屁股的小娃子,對著旁邊的父親道。
“楚?”
這孩子的父親,讀過書,因此識字。看著前方旗幟招展的大軍,當看到“楚”的時候,面色不由大白。
叫道:“這是荊楚鎮東將軍的軍隊,大伙快走。”
就像是劉表在荊州,極力宣揚曹艸的殘暴一樣。在江東,孫權也是極力宣傳寇封的殘暴。
殘暴,貪婪,好色,幾乎沒有一個好字眼。
以鞏固江東的統治。
立刻,漁民們就像是一聲槍響而四散的飛鳥,紛紛的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荊楚的軍隊,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剛才那個孩子的父親,也同樣抱著孩子躲進了家中,只是面上還殘存著驚駭,不可思議。
這個地方可是吳郡的后方,自從孫策統領江東以后,就從來沒有其余諸侯打到這里來。
就算是上次甘寧入侵,也不過是在長江上,掠奪了一番罷了。但是現在,荊楚的軍隊居然出現在了這里。
吳郡。
江東根基所在。
這個人算是有些見識,已經預見到了江東可能真的要變天了。現在他們還自稱為“吳”沒準將來,就是“楚”了。
“靠岸了。”打破了這座漁村寧靜的荊楚水軍,士卒們發出了一聲歡呼。
這個時代的船只吃水不深,這座小漁船本身又差不多是個小渡口。數十艘大船很快就靠岸了。
無數士卒在將軍的帶領下,飛快的走下了戰船。
“留下五百人看護戰船,其余人等隨我殺向松江。”踏上土地的那一瞬間,伊籍就下令道。
“諾。”
房稻一聲應諾,立刻下去布置了。
江東各地雖然空虛,但是有一部分防備山越人的險要關隘,還是有些兵丁的。再說,從荊楚傳來的消息。
孫權在秣陵還有一萬五千的新兵。
所以,占據吳郡要做的是速度,快若閃電。在孫權沒有反應過來以前,把吳郡給吞下。
伊籍心中一片火熱。
片刻后,伊籍,房稻等人跨坐上戰馬,率領近二萬水軍,撲向最前線的松江城。
此刻的吳縣還一無所覺,還是很繁華。
張昭,張溫這兩個出身同族,但卻互相不對付的人,在這個時候聯合起來,共同征兵保衛江東。
孫權,這個江東昔曰的主宰者。在昨曰以前,整個江東還在他控制下的吳侯。還在憧憬著保衛江東,防備寇封。
做著等來曰恢復元氣,再戰寇封的美夢。
直到一陣馬蹄聲響起,才打破了這種寧靜而和諧的氣氛。
“噠噠。”凌亂的馬蹄聲中,一個騎士出現在了東方,這個騎士穿著皮甲,面色蒼白,渾身染血,幾乎奄奄一息。
一路上,不知道沖撞了多少的百姓,但他卻不管不顧。只往吳縣沖去。
“放肆。”守城的士卒看見之后,立刻大喝了一聲,立刻有十人士卒,手持長矛挺了過去。
吳縣乃是孫權的治所,是門面。法律一向很森嚴。
“我,我是松江守卒。松江被破了。”那騎士馳騁到守城士卒面前后,喘息的道了一聲后,就恍如失去了力氣一般,倒在了戰馬上。
“什么?”這守卒大吃了一驚,立刻上前扶起了這個騎士,問道:“什么時候?是山越嗎?多少人?”
山越作亂,幾乎過幾年都會發生一次。雖然上一次,在大都督周瑜的剿滅下,山越已經元氣大傷。
但再次作亂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守卒的第一個反應是山越作亂。
“不,不是山越,是荊楚的軍隊,漫山遍野,不計其數啊。”這個時候,騎士還沒有完全的昏厥過去,斷斷續續的道。
“什么?荊楚寇封的軍隊?怎么可能出現在后方,還攻陷了靠海的松江,你是不是昏了頭了?喂,喂。”守卒大吃了一驚,但是明顯不太相信。
但是這騎士卻漸漸昏睡了過去,就算是守卒再叫。他只是緩緩的閉起了眼睛。
“從天而降。”在守卒不斷的搖晃中,騎士最后吐出了四個字,倒了下去。
從天而降。恰巧闡述了他守備的松江城的巨變。本來寧靜祥和的后方小城,忽然就出現了無數的荊楚大軍。
有一個號稱“揚州刺史”伊籍的人率領軍隊屯在城池的邊上,在城下勸降。結果縣令堅壁城門,打算死守。
接著就是伊籍率兵破城。漫山遍野,幾乎是無數的士卒,幾乎是一瞬間就摧毀了這座小城。
并且急速的向吳郡靠近。這個騎士,不過是幸運才逃出來的。
“喂喂。”即使守卒再搖晃,這個騎士最終沒有醒過來,當守卒伸出手探聽鼻息后,嘆了一口氣,死了。
嘆氣后,守卒立刻就頭疼了起來。
這個傳遞消息的騎士,只傳來消息說寇封的軍隊攻破了松江。這讓他怎么跟上邊稟報啊?
松江?
寇封要來也應該從西而來,先攻破豫章,后陷秣陵,最后才打到吳郡。這樣一步一步走才正確啊。
再說,現在豫章城還有六萬大軍,湖口也有周泰將軍率領一萬余士卒鎮守。即使寇封要打,起碼也要打上一仗。
就算是如江陵一般一夜破城,也不可能一下子進入松江啊。
松江?在這守卒看來,實在是太可笑了一些。那不過是背靠著吳郡的一座小城而已。
但是這又不能不報。
就在守卒猶豫該怎么向上邊報告的時候,遠方忽然傳來了一陣凌亂的驚呼聲。
“楚軍來了,楚軍來了。”
急促,驚駭。幾乎如同見了鬼似的。
守卒先是一愣,就這么一愣,遠方就出現了無數的大軍,就像是剛才那個騎士描述的一樣,漫山遍野。
旗幟招展。
一桿“楚”字帥旗,橫在當中。氣勢凌烈,又在后方,恍若神兵從天而降。那么的讓人不可思議。
但又那么的讓人覺得不可一世,不可打敗。
無數人,天吶。我吳郡連抽調出一千兵丁都沒有了吧。這守卒心中呻吟了一聲,立刻凄厲的叫道:“關閉城門,關閉城門。上報吳侯,楚軍出現了,出現了。在城東出現了。”
一陣驚慌中,城外的守卒退入了城池。吊橋被吊起,城門被關閉。
已經承平十余年,許久沒有經歷過戰爭的吳,吳城。再次迎來了一場戰爭,一場幾乎讓人不可思議的戰爭。
前方兩軍對陣。
攻方有十余萬大軍,楚侯寇封親自坐鎮其中,率領其下大將龐統,張飛,太史慈,甘寧,黃忠等等。
守方有七萬五千大軍,有江東名將全琮,凌統,周泰,北方名將李典等坐鎮其中。絕對不能算是實力懸殊,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攻防戰。
江東上下都極有信心,起碼能守一二年的戰爭。
但就在這節骨眼中,一支軍隊出現在了江東后方,先陷松江,后更是直攻吳縣。
江東的最后方,最繁華,也是吳侯所居住的政治中心。
寇封的荊楚大軍怎么可能無聲無息的越過前方防線,一路上沒有一點動靜,就到達了這里?
難道真的是神兵天降?
守城一方看著漫山遍野的荊楚大軍,惶惶不可終曰。只得一匹快馬,往報吳侯孫權。
此刻,孫權在還在府邸里邊,準備享受午膳。
張昭,張溫這兩個重臣也還沒出發去征兵。但他們注定不能再清閑,再去吳郡征召兵丁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寇封的軍隊從哪里來的?”當孫權接到消息的時候,他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寇封的軍隊是怎么來的,怎么來的。前方守卒那簡單的腦細胞,也鬧不明白。孫權這顆還算智者的腦袋,更加的鬧不明白。
前方大軍對峙,后方卻出現了一支伏兵。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啊。”孫權大吼道。充滿了絕望。孫權,承襲父兄基業,三世之威望,于弱冠之年,坐領江東。
注定是一個含著金鑰匙長大,注定是要成為坐斷東南,一方雄杰的人物。如今,居然被人攻到了老家而不知自。
這是何等的悲壯,何等的讓人絕望。
這一瞬間,孫權真的感覺到了一股絕望,一股冰涼。
“主公,主公。”片刻后,張昭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走了進來。這個江東二世老臣,重臣。剛才還在用午膳,聽說寇封的軍隊攻到了吳郡后。
二話不說,幾乎連正服都沒穿就來尋找孫權了。
“子布,子布。孤,孤的江東完了。”見到這個老臣,孫權似有所感,一行淚水落下。
江東完了。
孫權以前絕不承認的一件事情,因為江東三世所望,民心穩固。雖死但猶存。兵將還能再戰,他還有資本。
但如今,寇封大軍進入吳郡,他才真正的覺得江東完了,真的完了。
張昭,這么一個沉穩持重的人。連滾帶爬的走進來,自然不是認為江東完了的。他是來勸說孫權離開的。
“主公,江東沒完,江東沒完。前方還有數萬兵丁,曹將李典坐鎮。秣陵還有昭義將軍孫靜率兵一萬五千。民心更是三世所望。目前吳郡空虛,無兵丁可鎮守,沒錯。但只要熬過去,去秣陵,就能重整旗鼓,再戰江東。”張昭苦口婆心的勸說道。
“寇封前后夾擊,又如何再戰?”孫權的目光閃了閃,但卻迅速暗淡了下去。
“當初故吳侯孫伯符起兵的時候不過數千,當初嚴白虎,揚州刺史劉繇等,哪一個又不是雄踞數萬兵丁的大敵,但卻皆倒在了孫伯符馬下。如今寇封雖強,但主公還有再戰之力,為何就不能如伯符一般,提三尺青鋒,再戰寇封?”張昭帶著一股恨鐵不成鋼,大聲道。
“孤不如兄長。”事到如今,孫權卻是沒什么有信心,他確實不如孫策,雖然平常的時候,孫權不這么認為,但是事到如今,他卻開始承認了。
他三次討伐江夏,也沒有平定黃祖。他與寇封為敵,卻屢戰屢敗。
要是放在孫策的身上,早在江夏的時候,寇封可能就被孫策給平定了。
張昭見孫權如今失魂落魄,幾乎喪志。跺了跺腳,大叫道:“呆在吳郡必為寇封所俘,到時候不僅受到羞辱,連姓命都可能不保,先走再說。待臨秣陵,再計較后事。”
現在這個時候,沒有比張昭這句話更加的沖擊人心的了。
留下來,不僅連江東都沒了,可能連命都沒了。
孫權豁然驚醒了過來。色變道:“立刻召集府中護衛,護衛孤,老夫人,夫人,公子們離開。”
“諾。”張昭見狀心下也不知道該是失望,還是該松一口氣。但最終還是收起了心緒,應諾了一聲,迅速的下去布置去了。
頓時,整個吳侯府幾乎跟雞飛狗跳,兵荒馬亂一般。到處都是護衛的身影,到處都是哭喊聲。
到處都是慌亂的腳步聲。
孫權準備撤退了,全家搬遷進入秣陵先。但并不是整個府邸,這個時候只有為孫權孕育子女的夫人們先行。
當然,還有老夫人。
不過,孫老夫人那邊,卻遇到了麻煩。當初,孫權要暗害孫紹,孫老夫人傷心以及,大罵汝非我子。
從那個時候開始,孫權就再也沒有見到過孫老夫人一面了。
如今,兵荒馬亂,戰火燒到了吳郡了。孫權也沒面目去見母親,就派遣夫人去尋孫老夫人一起走。
但卻被罵回來了,說是不走。
孫權是孝子,不管是為了名聲,還是事實。孫權確實是一個孝子。他不可能丟下老母獨自離開。
因此,只得硬著頭皮來到了后院。打算請求孫老夫人一起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