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北岸,黎陽。
數不清的船筏布列于渡頭棧橋一線,十余萬北軍聚集于此,準備南渡淮河,更多的北軍,還在源源不斷的從北面趕來。
岸邊高坡,袁紹高踞馬上,俯視黃河,一臉的藐絕天下之色。
“文子勤的先鋒軍,已經將白馬城團團圍住,相信用不了幾日,就能拿下,介時主公就可率我二十萬大軍順利渡河,一鼓作氣掃蕩中原了。”逢紀笑瞇瞇道。
袁紹蒼老的臉上,揚起絲絲得意。
遠望黃河,他冷冷道:“南面情況如何,那小畜生可有何動向?”
逢紀欲要回答,許攸卻搶先道:“據細作回報,袁方率軍已過離狐,他在半道上還于軍中娶了呂布的女兒。”
“軍中娶妻,真是荒唐!”
袁紹冷哼一聲,面露諷色,“呂布的余孽,跟那小畜生倒是天生一對,我這回就將他們一并鏟除!”
左右謀士武將們,紛紛附合袁紹,嘲諷袁方。
沮授卻道:“袁方此舉,乃是想借著婚禮的喜慶,提振他軍中士氣,這一招雖有些荒唐,倒也是一出奇招。”
耳聽沮授贊許袁方計謀,袁紹的老臉,頓時微微一沉。
許攸瞄了袁紹一眼,眼珠子一轉,忙道:“袁方那逆賊,確實陰險狡詐,可今在主公二十萬大軍,這堂堂正兵面前,任何的雕蟲小技,都將是徒勞的。公與你就不必助長那逆賊的氣勢了。”
許攸一出口,斷臂的袁譚,馬上也順勢道:“父親以二十萬大軍輾殺南下,此乃陽謀,那小畜生的陰謀詭計,焉能跟父親的陽謀正道抗衡,他的所作所為,都只是跳梁小丑,垂死掙扎罷了。”
什么二十萬大軍,什么堂堂正兵。說得袁紹極是受用。隱約威勢更增。
沮授眉頭暗皺,情知許攸這是在借機打擊自己,當場就想要反唇相擊,怎奈沒許攸那么口齒伶俐。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
正當此時。一騎斥候飛奔而來。直抵袁紹馬前。
“稟主公,南面細作急報,袁方率軍出離狐后。并未向白馬而來,而是折向東北,向濮陽方向而去。”
濮陽?
袁紹神色微微一動,沉眉道:“這小畜生不去救白馬,卻往濮陽去做什么?”
袁紹之所以沒有全軍渡黃河,而只以文丑和關羽去圍白馬,就是想以白馬就誘餌,誘使袁方率全師去救。
那個時候,他就可以大軍趁勢渡河,在白馬一線,以優勢的兵力,一戰全殲袁方兵馬。
而今,袁方不去救白馬,卻奔白馬東邊的濮陽而去,這如何能不叫袁紹生疑。
話音方落,許攸已搶先道:“主公,那逆賊這是想從濮陽北渡黃河,趁我大軍南下白馬時,攻擊我側后啊。”
這一語,袁紹猛然驚醒。
白馬與濮陽,自西向東相距百余里,皆為黃河南岸重要渡口,他袁紹能南渡黃河,袁方自也能北渡黃河。
“這小畜生,我不去分兵襲他側后,他竟然想襲我側后,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袁紹陰怒道。
許攸冷笑道:“那逆賊這是自尋死路,攸以為,主公不妨假作不知,繼續揚言將大軍由白馬渡河,暗中卻急率大軍沿河東進,待那逆賊半渡之時,再給他致命一擊,必可大獲全勝。”
“嗯,子遠此計甚妙,就依你之計而行。”
袁紹當機立斷,留袁譚打著他的旗號,等后續大軍前來聚集,他本人則率十萬主力,星夜向東面急進。
濮陽西南,三十里。
大道上,塵霧遮天,五萬南軍行路匆匆,隊伍綿延南北,一眼望不到盡頭。
袁方雖有十萬大軍,但也不能一次性帶著十萬人,同時行軍,今五萬兵馬乃是先鋒兵團,后續的五萬余軍,還在由離狐跟進。
一騎絕塵而來,諸葛亮策鹵奔袁方馬前,拱手興奮道:“師父,我北岸細作回報,黎陽有超過七八萬的北軍,星夜離開黎陽,似乎是沿河東去,袁紹這老家伙中計了!”
袁方鷹目一亮,興奮道:“奉孝此計,果然誘動了袁紹,傳令給鞠義,令他率兩萬兵馬,繼續打著我的旗號趕往濮陽,其余三萬兵馬,即刻隨我折返向西,急赴白馬!”
“諾!”諸葛亮飛奔而去。
號令傳下,時近傍晚時分,袁方所率的后軍,不動聲色跟前軍脫離,借著夜色的掩護,馬不停蹄的折向了西面方向。
袁方不敢有一絲的喘息,率領著三萬步騎,一刻不停的奔往白馬。
郭嘉所獻的此計,乃是誘使袁紹以主力東移,袁方則可率軍突襲白馬,以優勢兵力,殺包圍白馬城的文丑一個措手不及。
文丑被突襲,沒有北岸袁紹主力的支持,袁方相信,此役必可獲勝。
但這一計也有風險,因為兩軍相隔不過一道黃河,袁方改道的消息,相信不出一天之內,就會被袁紹獲悉。
那時,袁紹必會折返黎陽,前去救文丑。
袁方現在要做的,就是跟袁紹打一個時間差,利用這搶出來的一天時間,擊破文丑和關羽所部。
夜色已深,借著星斗之光,三萬南軍的將士們,沒有任何的喘息,唯一的休息,就是稍稍放慢行軍的速度,就連吃飯也在行軍中完成,只不過匆匆的嚼幾口干糧而已。
三萬多將士,沒有任何怨言,跟隨著他們年輕的主公,整整疾行了一天一夜。
次日黃昏時分,地平線的盡頭,終于隱約出現了城池的輪廓。
袁方躍馬登一道土丘,開啟遠望瞳。向著城池方向望去。
視野中,但見白馬城巍然而立,城外處,密密麻麻的河北軍,如潮水般正向白馬城狂涌而去。
硝煙彌漫,殺聲隱隱約約傳來,一場激烈的攻城戰,正在進行。
鷹目中,一面“文”字的大旗,還有一面“關”字的大旗。清楚的映入了他的眼簾。
文丑和關羽。兩員武道皆在練臟級別的大將,皆已在此。
“你們想憑兩萬兵馬,就攻破郝昭把守的城池,也太小看我愛將的能力了。袁紹。今天。我就要讓你的小看,付出代價……”
鷹目如刃,殺機凜射如火。
袁方駐馬土丘。方天畫戟向著敵軍方向一指,厲聲高喝:“敵軍就在眼前,我的勇士們,把你們的疲憊拋在腦后,隨我殺上去,讓敵軍嘗嘗我們戰刀有多鋒利,給我殺!”
驚雷般的嘯聲,驚破云空,如一點星火,剎那間,點燃了三萬將士燎原的戰意。
“殺——”
“殺——”
震天的咆哮怒吼聲中,三萬將士不顧疲憊,如決堤的洪流一般,鋪天蓋地的向著敵軍涌卷而去。
赤兔馬一聲嘶鳴,四蹄踏風,如流火般射下土丘。
袁方縱馬匯入浩蕩的兵潮,引領著他的將士,勢不可擋的狂卷而上。
數里之處,白馬城外。
從黃河飛旋而來的狂風,如刀鋒般掠過白馬城,將城頭滾滾濃煙,一絲絲的扯散。
那一面殘破的“郝”字大旗,依舊屹立不倒。
城墻一線,成百上千的北軍,如螞蟻一般,密密麻麻的爬滿城墻,前赴后繼的向著城上攻去。
數不清的箭矢,如飛蝗一般射向城頭,將郝昭的士卒,射落城頭。
刀槍林立,軍氣森森,萬余北軍列陣肅立于城外。
那一面“文”字大旗下,文丑橫槍而立,目色如刃,凝視著城頭的攻勢。
從前天開始,他的兩萬大軍,就開始對白馬城,發動夜以繼日的狂攻。
只是,攻城兩日,付出了近兩千人死傷的代價,他的士卒竟無一人能登上城頭。
“郝昭這廝,果然擅長守城,袁方以此人守白馬,分明是想拖住我們……”
文丑喃喃自語,猙獰如鐵的臉龐,愈加的陰沉
遠方處,獨目的關羽飛奔而來,拱手叫道:“文將軍,你的一萬兵馬為何按兵不動?何不派上戰場,兩萬大軍齊攻,何愁攻不破一座小小的白馬。”
文丑卻道:“白馬已在敵方境內,我若全力攻城,倘若袁方救兵殺到,我拿什么來抵擋。”
“文將軍,你也太謹慎了吧。”關羽不屑道:“主公昨日不是已發來軍令,言那袁方已率主力去往濮陽,那我們還有什么好擔心的,不此時集中全力攻下白馬,還待何時!”
文丑一時沉默,眼神變化不定,顯然是被關羽說得有些動心。
“白馬一破,就是大功一件,這主公南下的首功,難道文將軍你不想奪嗎?”。關羽再以“利”相誘。
文丑沉吟了片刻,擺手道:“好吧,我就再撥你五千兵馬去攻城。”
文丑依舊存有幾分謹慎,只準撥一半兵力,給關羽攻城。
關羽無奈,只好令了五千后馬,前去增強攻城梯隊的實力。
策馬而去,回頭瞟了一眼文丑,關羽冷哼一聲,心中暗道:“袁紹用人無能,竟以這等不通兵法的人做先鋒,若是我大哥,豈會這般用人……”
正自暗諷時,忽有眼尖的士卒,指著東南面大叫:“不好了,我軍背后好像有大軍來襲!”
關羽心頭一震,急是撥馬回望,果見東南面方向,塵霧沖天而起,滾滾的兵潮,正洶涌的狂撲而來。
那面“袁”字的大旗,傲然飛舞,引領著兵潮狂襲殺至。
袁方,是袁方率軍殺至!
關羽那滿是諷意的紅臉,剎那間駭然驚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