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來到荀彧所在的房間。
此刻已是日上三竿時分,不過由于襄陽易主,太守府的下人也四散而逃,沒逃跑的,諸葛亮暫時也不敢任用他們,而是先將他們囚禁起來了。
所以荀彧這邊已然沒人照顧,府中更沒有廚子為荀彧準備早膳。
還是諸葛亮考慮周到,提前命軍中的伙夫熬了碗米粥,一起帶了過來。
三人進入荀彧的房中。
仍是那股如蘭花般的幽香,沁人心脾。
荀彧此刻已然蘇醒,半躺在踏上,雙眼望著房頂,驀然無語。
見諸葛亮三人進來,荀彧輕輕看了一眼,又回過頭來,幽幽道:“想必襄陽已經被你們拿下來吧?哎,都是老夫連累了二公子!”
“末學后進諸葛亮見過令君!”諸葛亮走到床榻邊,對著床榻上的荀彧尊敬的躬身一禮。
自漢末以來,令君,是官場中人以及世人,對尚書令的尊稱,荀彧官至侍中,守尚書令,居中持重十數年,所以被人尊稱為令君。
荀彧的尚書令,乃是大漢官職,而并非曹操丞相府屬官,所以哪怕是諸葛亮,此刻也是尊稱荀彧一聲令君。
荀彧搖頭一笑:“末學后進?若你諸葛孔明是末學后進,那這天下,還有聰明人嗎?”
諸葛亮取來食盒,放在床榻邊,拱手道:“多謝令君夸獎,如今已是日上三竿,令君想必餓了吧?我命人煮了些米粥,請務必吃一些。”
荀彧轉過頭來,看著諸葛亮,鄭重道:“我荀彧侍奉丞相多年,沒想到也有淪為階下囚的一天,你若當真尊敬我,請賜我毒酒一杯,讓我死的體面些。”
諸葛亮搖頭一嘆道:“令君何苦如此?曹操名為漢相,實為漢賊,已經不是當初與令君一起起事要匡扶大漢的曹操了。其年初意圖進爵國公便可以看出來了,曹操的野心,正在一點一點的膨脹,以后甚至會稱王稱帝。
而我主,乃是漢皇后裔,受天子血衣帶詔,立志匡扶漢室,令君心系漢室,何不投靠我主,共同匡扶大漢呢?”
雖說諸葛亮心之荀彧不會投靠劉備,但他卻還是選擇了勸說。
荀彧擺了擺手,諸葛亮的話也一點也沒有聽進去:“你們出去吧,食物也請帶走!”
拒絕食物,荀彧已然是打算絕食自盡了。
“哎!”諸葛亮嘆了口氣,沒有在多說什么,拱了拱手便帶著張仲景離開了,既然荀彧選擇如此,諸葛亮也打算尊重他的決定。
張仲景是帶來為荀彧看病的,既然荀彧已經打算絕食,治病,那也就沒有看病的必要了。
然而諸葛亮走了,劉禪卻不打算走。
荀彧如此人才,若是就此隕落,那實在是太可惜了。
諸葛亮見劉禪沒有離開,也沒有多說什么,離開之后順便還將房門給帶上了。
荀彧瞥了一眼劉禪道:“你也走吧,我不需要人照顧了!”
劉禪搖頭一笑,這荀彧是把他當成侍奉人的童子了,不過也難怪,自己一直以張仲景孫子的身份出現在荀彧面前,如今衣著也并不華貴,荀彧想錯也是正常的。
“劉禪見過先生!”劉禪對著荀彧躬身一禮,并介紹自己的身份。
只是荀彧置若罔聞,在不搭理劉禪。
劉禪繼續說道:“這大好河山,先生舍得就此離去嗎?難道先生不想看到大漢興復的那一天嗎?”
說起大漢,荀彧這才嘆了口氣,幽幽道:“我大漢,還有興復的那一天嗎?”
“有!”劉禪堅定道。
“呵?憑你的父親?”荀彧冷冷一笑。
雖說荀彧不認識劉禪,但也聽過劉禪的名字,知道他是劉備的兒子。
“先生看不上家父?”
“你走吧!”荀彧沒有評價劉備,擺了擺手,再次下達了逐客令。
劉禪沒有離去,繼續說道:“當年王莽篡漢,天下紛亂,大漢江山岌岌可危,是光武皇帝揭竿而起,率兵平定天下,延續漢祚,令君何以為,家父不是下一個光武呢?”
荀彧見劉禪趕不走,反而從床榻坐了起來,盤膝而坐,看著劉禪說道:“就憑荊州半州之地?”
劉禪搖了搖頭:“還有交州!益州不出兩年,也會被家父所得!到時候就是兩州半了!”
“大漢十三州,丞相已得其九,劉備想以不到三州的地盤與丞相爭鋒,無異于癡人說夢!”
劉禪淡淡一笑:“令君,您為曹操坐鎮后方多年,就算是用兵的糧草也是精打細算,如今怎么還拘泥于這虛假的州數上來了?曹操雖得九州,但我父親只要占據荊,益,交三州,在地域上并不比曹操九州要小。”
荀彧搖了搖頭道:“爭奪天下,拼的乃是人口,兵力,民力,人才,就算你父親能占據益州,地域雖廣,但地廣人稀,最多只是一方霸主罷了。”
劉禪鄭重道:“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事在人為,如今曹操過五旬,還有幾年好活?到時候我父以三州之力北伐,未嘗不能興復漢室,延續漢祚!”
荀彧冷笑道:“劉備又何嘗不是年過半百?”
“那便讓下一代來爭!”
“你?”荀彧微微一愣,這才想起劉禪只是個孩子,不知不覺居然跟他說了這么多。
荀彧嘆了口氣道:“你不懂,劉備盡管是漢皇后裔,就算他興復了大漢,也不是我想要的大漢!”
劉禪點了點頭,眼中透露出些許傷感:“我懂,大漢在令君心里,就像是一個美好的記憶,就像是一個人的家園因戰亂被毀,以后就算是從建了家園,幼時的那一份美好,朋友,親人,再也找不回來了,令君心中放不下的,其實是那一份執念吧?”
劉禪心中悲嘆一聲:“我的家園,同樣也回不去了,相隔兩千年,我的這份執念,誰人可比?”
“你……”荀彧怔怔的看著劉禪,他不明白,劉禪為何變得傷感起來,只是二人此時,頗有一種同病相憐之感。
“你正是玩樂的時候,不應該如此憂國憂民,這些事不是你一個孩子該管的!”荀彧搖了搖頭,反而規勸起劉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