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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格堡的迪米特里大主教最近心情不好,非常不好。自打幾個月前突然被魅魔主人要求提供糧食,他的偉岸崇高又不失威嚴的形象就大受損害。
現在輝格堡各路教會和權貴都覺著晨光教會的大主教閣下大概是得了失心瘋,他不用心扶持教會內的貴族勢力,強化武力和威信,反而一天到晚跟些賤民農夫在一起。
對于底層的普通人,迪米特里大主教如今的形象倒是非常親切。他整日都不在教會待著,反而經常穿著法袍出沒于田間地頭,干著收攏流民,安置貧苦的工作。
雖說善神的教平常會也會向貧民施舍食物衣物的工作,但那些事也只是偶爾為之。沒誰一天到晚的干這活呀。哪怕是苦難之神伊爾馬特的牧師,也是很愛惜自己的。
可大主教閣下如此的沒架子,倒是打消了不少坊間疑慮——過去二三十年,一直有傳聞說迪米特里得位不正,在登上大主教的過程中用了些不正當的手段。
現在大主教竟然跟一群泥腿子窮鬼待在一起,反而沒人覺著他有問題了——晨光教會經常出叛逆,可從來沒聽說過哪個叛逆會如此糟踐自己。
梅黛絲把迪米特里拿捏的死死,讓他干嘛就干嘛——要培養有用的靈魂,他就去收攏流民;要糧食,他就想辦法去購買;要更多糧食,他就讓流民開墾土地。
完成了如此多實事,迪米特里大主教在輝格堡的窮人中獲得前所未有的威望。每到祈禱日,晨光教會的教堂內外都能擠滿了人。別家教會論聲勢根本無法與之相比。
雖然來的都是些沒啥腦子的賤民和泛信徒,可晨光之神洛山達對此也深表滿意,并為之降下些神恩。畢竟人多看著也高興嘛。
只有隱藏心思,一人獨處時,迪米特里閣下才會暗自啜泣——我確實是個叛逆,還是個勾結惡魔的危險叛逆。可我也不曉得自己為毛會變成現在這樣呀。
為了向外人解釋自己的行為,迪米特里不得不將自己包裝成一個不計名利,不計得失,一心只想為大眾謀福利的獨行者。他布道是經常說......
“我不需要被所有人理解,但終究會有人理解我的。”
說的多好呀,被收容的流民每每感動的痛哭流涕,破產的農夫恨不能為大主教去死,酒館的吟游詩人都開始給他編寫贊歌。只有貴族在暗中嗤笑他的不自量力。
因為按照常理,每收容一個貧民都意味著巨大的花銷,收容多了絕對虧本。一旦虧本撐不下去,那些貧民就要翻臉——沒人想到大主教背后還站在個變態。
迪米特里閣下絞盡腦汁,豁出面子來滿足魅魔主人的一個又一個要求。可大概一個月前魅魔居然開口要他按照要求養蟲子!
真他娘的活見鬼了,深淵的惡魔啥時候不打打殺殺的拼死血戰,開始琢磨蟲子了?這是什么新潮流?聞所未聞!
隨著魅魔的新要求,迪米特里還受到幾本手抄的小冊子——《土法養殖蚯蚓》,《發財致富新招——蟑螂養殖》,《生態農業新路子——論蛆的經濟應用》。
這什么狗屁嘛!
迪米特里把三本小冊子翻閱完,他差點就想一頭裝死——我是高高在上的神職人員啊,我是受人敬仰的清貴,我是聞名遐邇的圣徒。現在好了,我居然要......
玩屎!
這三本破書里都提到同一樣東西——人類以及牲畜的排泄物。
大主教躲在自己的屋子里,無聲的大哭一場。別人跟惡魔混,頂多被吞噬靈魂,成為血戰的一份子。他跟惡魔混卻一直靈魂無憂,倒是臉面無存。
這要是傳出去,迪米特里大主教還不如找根繩懸梁自盡算了。早知如此,他還不如在某個鄉下的修道院里當個普通的牧師呢。
迪米特里唉聲嘆氣哭了一場,卻終究沒有違背梅黛絲的膽量。他最近聽從魅魔的吩咐,不但沒啥危險,反而名氣暴增。每次他都不理解,可事后總是嘆服......
魅魔最近不但不邪惡了,還一直做好事。
身為高階神職人員,迪米特里面容衰老,實則身體強壯,精力旺盛。他接到梅黛絲的命令就無法休息,夜里爬起來開啟任意門,從教會的休息室前往城外的農場。
除了少數篝火和值夜人員,城外農場黑漆漆的,只有些許冷風。偶爾聽到幾聲狗吠,反而更顯安靜。
迪米特里走在一條田坎上,腳下就是剛剛開墾的農田。這些田地都是剛到手的鐵制農具開墾的,來不及種小麥了,只能種些不怎么需要伺候的豆科類作物。
一個月前,魅魔不但送來鐵犁,還送來鋤頭鐵鍬乃至菜刀盆碗。這些東西過去都是大主教在輝格堡采購運給魅魔的,現在它們以更多的數量返回。
迪米特里檢查過那些鐵制工具和用品,不得不說質量非常不錯。他甚至舍不得將它們發給手下的農戶,而是選擇在輝格堡的市場上銷售,獲利不少。
可后來鐵制品越來越多,大主教就將它們當做獎勵送給被招募收容的流民農戶。這對于改善生活,激勵士氣,凝聚信心起到非常好的作用。
鐵制工具能大大提升生產生活的效率,這點毋庸置疑。迪米特里原本還在擔心要滿足魅魔主人對糧食的需求,將要餓死他手下多少流民。可現在問題沒想象中那么大。
田坎向前路過一條小河,農戶們自發的修筑了一條水壩。修壩也是在獲得鐵制工具后的事,否則靠一堆木鋤和徒手操作,可是根本沒有修好的可能。
攔壩蓄水,能灌溉的農田就更多了。迪米特里甚至想到接下來完全可以沿著河道修水渠,把周圍更多拋荒的農田全利用起來。這樣明年能耕作的土地會更多。
更多的土地也就能種出更多糧食,更多糧食就能收容更多流民,更多流民就能開墾更多農田,然后繼續修水利,于是有更多土地。
迪米特里想啊想的,忽然一愣——我為什么會想這些?我明明是個高貴的神職人員啊!
神職人員難道不應該站在教堂的神靈塑像下,天天對來祈禱的信徒談談‘神愛世人’么?勾結惡魔是為了攀上更高的權位,享受更好的待遇,擁有更強的勢力......
可我在干嘛?
大主教覺著自己真是個異類,整個晨光教會里都少見的異類。他搖搖頭走到成排的木屋前,一名巡夜的農戶握著長矛,從屋外的哨位走出,恭敬的向行禮。
“尊敬的迪米特里閣下,我們遵從您的吩咐,一直在照顧那些蟲子,從不懈怠。”農戶長矛手低聲說道。
嗯......,大主教閣下來到這排屋子就心情沉重,沒個好臉色。屋子周圍還有好些村民,夜里也在忙碌不停,見到他全都極為恭敬。
皺著眉,深吸一口氣,迪米特里推開一扇木屋的門——屋內涌出一股臭氣,愣是把他推了出來。
真該死,這是誰想出來的主意要養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