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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騎府還不開,已經一日夜了。”
“不可能看得完的,我聽消息有三千多封書信送來,還不知道要怎么懲治。”
“車騎不會太狠,所謂法典無情,自不責眾,涉及太多人時,定然會有所保留。”
“高老,這你就說錯了,此次是一定要懲治失責之人了,因車騎將軍本身并未有過擅離職守,他乃是最為律己之人。”
有人非士族人士,此計對于他的禮儀折損不大,甚至家中還能因此減輕田土耕種之慮,日后做隱士也不愁溫飽吃穿。
所以雖是來看熱鬧,也稍顯悠閑。
這其中,站在更外圈的人之中,有認識龐統者,當即低聲輕語交談,“士元,你也在此?”
說完就往側身去一步,打了招呼就離他遠一些,生怕被酒氣沾上了,這龐士元很明顯就是宿醉了剛醒,連洗漱都懶得做完,提著酒葫蘆就來了,身上一股復合型怪味。
“誒,來看看,看看。”
龐統個頭不高,膚色略微黝黑,若說奇丑么其實也不至于,只是稍顯邋遢些,胡須不愛打理,有些駁雜。
因為喝酒之后不洗漱,牙黃發亂,眼神呆滯,此時隨意的點點頭,伸出手捏住下巴上點點胡須,稍加回復就繼續開始沉思狀態。
他的確是在等待,徐臻會如何整治荊州士人,區區三天并不算多,而且根據風評,以他的能力可以做到數日之內不眠不休,精神依舊飽滿。
被人奉為傳說佳話,不過龐統從來不信世間有這種人,耳聽都有可能是徐伯文故意放出的消息,只有親眼得見,才肯相信。
這等大事,還是要親自來看一眼。
龐統的確是龐氏中人,但他也真的是隱士,在荊州,除博采眾長,自幼家學之外,還算是師從水鏡先生司馬徽、龐德公、黃承彥、高爽等人,老一輩名士都以其有異才,從熱心傳道解惑,到后來尊敬求教。
將龐統傳為鳳雛,江東曾經跨江來暗中請過不知多少次,都未能如愿。
甚至幾位使者都快和龐統喝成好友了,也沒動身,而荊州劉表一死,龐統也有心思跟隨劉備,令其取荊州穩住腳跟,再聯合江東抵抗曹軍,抗衡曹氏勢力。
接著再入蜀中,攻伐孱弱劉璋,如此取蜀中眾多驚才絕艷的名士在麾下,可壯大自身。
五年內,便可迅速躥升為大諸侯,在蜀中穩住局面,聯合西涼鐵騎,如此兵力勢力,都足以和曹操分庭抗禮。
那才是真正擁有一搏之力的局面。
龐統滿心激昂,全新熱血等著這一戰,然后就等到現在了。
奇了怪了。
按道理,劉皇叔麾下無謀士,應該是求賢若渴的,為何不來尋我呢?
水鏡先生與黃老等人,乃至是那徐元直,應當也都是見過他的,肯定都曾將自己的名號傳揚出去。
難道劉皇叔還不知道?
知道了卻不來尋我,鳳雛這個名號是不是不夠響亮?
現在,就只著這位車騎了,他到底是要做什么,又如何處置這些士族。
龐統很好奇,因為他猜測不到。
一直到正午,雖說等了一日夜,在外等待的人來來去去,卻也并沒有少,反而越發的多了。
此刻更是翹首以盼,目光灼熱,等著府邸大門大開。
砰地一聲輕響,大門猛然顫動,接著逐步被人拉開,一名宿衛從內出來,而后兩排站立,伴隨著諸葛亮與馬良領著一隊內位,抱著巨量的奏札而出,門外不遠處有披堅執銳,手持精巧宿鐵圓盾的士兵排開人群。
拉了馬車過來,在半柱香時間內,將這些奏札全部堆放在了馬車內。
一部分送往衙署給丞相觀閱,另一部分看出行的方向竟然是送去軍營。
這一幕看呆了很多人,送去軍營的意味就不簡單了,有可能是軍中派遣將士分批次抓人。
可謂雷霆迅速。
“真的這么果決?”
龐統摸了摸下巴,略微思襯立刻明白了這兩個方向馬車的含義,一方面是去告知曹丞相,而去軍營的一定是去抓人。
徐臻的騎兵已經到襄陽了,他的兵馬從來行動都很快,估計這一日之內,就會有結果,當地官吏也不可能敢反抗,徐臻在當初查奴籍之時,就已經查明了各地的兵馬狀況。
并且駐扎調遣,悄悄的解除了各地的兵權,想要反抗談何容易。
“好厲害的排布。”
龐統暗暗點頭,此刻人都竊竊私語,散去了大半,那些小廝都是來打探消息的。
此時見到車騎府邸大開,當然立刻要將消息告知自家大人。
龐統還站在原地,朝著大門內張望,方才看到了兩位年輕儒生,一個是馬良自己自然認識,另一人走在前方趾高氣昂,應當是諸葛亮。
其余之人還沒見到過,時間逐漸過去,在外等不及的人也立刻進去拜訪,想要再多探尋一個結果,沒想到剛進去就被驅逐出來。
然后典韋就親自扛了一把大戟,扛在肩膀上后直接站在大門前,怒目而視,讓人不敢與之視線相對,膽怯而走。
連說話的人都少了許多。
龐統跟著人潮稍稍也后退些許,不過還沒離開,依舊在外偷偷張望。
不多時,徐臻過然探頭出來了,掃視一眼在外人數還不少,然后打了個哈欠,和典韋多說了幾句話,準備去休息一會兒。
“車騎,去睡吧,再一日基本上就可以有結果了,”典韋甕聲說道。
已經累了三日了,幾乎不眠不休,恐怕就睡過一兩個時辰,這些謀臣的確也是辛苦,還要保證每一道命令都情有可原,有法可依。
懲處官吏達到一百七十余人,其中二十三名縣令要罷免。
做出這些決議,每一項都需要精力去看這一次的罪責,同時還需要記住,這些官吏在以往品性如何。
“阿韋,千萬守住門口,不見任何人,不可與任何人交談,丞相絕對不會來找我,只需等著結果便好。”
“誒,放心吧。”
典韋重重地點了點頭。
這一幕,龐統看在眼里,深深打量徐臻幾眼之后,神情略微有些詫異。
這位車騎,太年輕了。
果然眼見為實,以往只是聽聞他年歲不大,龐統還只是半信半疑,沒想到今次一看,頓時懸起的懷疑一瞬間全部消散,確信不移。
太年輕了,日后一定還有極其重要的要務,這一生絕不會如此風平浪靜的結束。
想到這,龐統直接不等了,轉身就離開,旁邊本來一起站立相談甚歡的幾個衣著寒酸之人略微懵亂的叫了幾聲。
“士元,這就走了?”
“再等等看,這熱鬧可還沒完呢?”
“車騎派出去的人還沒回來,那些士族之人,可一個都沒見到呀。”
“嗯走了,你們接著看熱鬧吧。”
龐統咧嘴一笑,露出有些漏風的門牙,笑起來臉上褶皺將雙眸擠壓全無,算不得士族儒生那種儒雅,多了些農夫氣息,像是剛剛從田土內勞作回來,有說有笑而回。
轉頭過來,龐統臉上笑容全無,他現在要想辦法去見徐臻。
否則也許會來不及了。
荊州所謂治理,以全局來看應該已經步入了尾聲,徐臻將會被驅逐離去,令曹丞相來接受鎮壓荊州如今的局勢。
抓緊時機,見他一面再說。
恐怕,如今荊州的士人已經要將徐臻當做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立刻除之而后快了。
衙署之內,曹操被蔡瑁千請萬請,從中庭出來相見,一路走得很是緩慢。
在堂上來求見的,不光是他蔡瑁,還有蔡夫人和劉琮。
以及蒯越、蒯良、劉巴、劉先等人。
都是極有名望的荊州儒士,堪稱都是名流之輩,曹操進入正堂時候,先是探頭進來,看到人都在低頭等待。
然后才靜悄悄,躡手躡腳的緩步進來。
蔡瑁早已經發現了他,可是卻不敢開口先行問好,只能越發恭敬的拱手低頭。
他也不知道曹操為何這樣行為怪異的走進來,一時間心里又沒了底。
現在,曹操對他唯一的倚重,就應該是江邊的水師了,若是有人可以取代,蔡瑁可能立即就會被下放,所以他忐忑。
也帶著些許自信期待。
“怎么,這么齊呢?諸位這是怎么了?今日居然一齊來見我!?”
曹操眼睛瞪大,從后走向前方,逐漸走得快速,雙手排開負于身后,大步跨上了臺階,接著在主位上坐下。
稍稍前傾,威嚴凝視劉琮,“劉琮公子,為何來見我?可是有要事相商?”
“還是,誰惹了你不開心了?”
他說的話的確很溫柔,可是加上表情,卻有點讓劉琮受了一驚,嚇到雙眸顫動,略微有些語塞,根本說不出話來。
“我,我……”
劉琮左右相顧,看蔡瑁和自家母親,都是神情萬千,表情不斷,都在瘋狂暗示著什么,努嘴讓他親口說出來。
劉琮一急,直接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而后匍匐下去。
曹操眼眉一顫,下意識的仰身而起,“唉喲,這是在做些什么。”
“不用行此大禮,若是按照十年前,你的地位可并不比我差。”
劉琮這一大禮,把蔡瑁和蔡夫人弄得措手不及,本來直接說就行的。
沒想到劉琮在曹操面前這么懼怕,仿佛把他當成吃人惡鬼一樣。
不過所幸的是,他還是穩住了心態,說了一句話出來,“想,想請丞相恩準,調任我去青州。”
“哦?這是為什么呢?”
曹操奇怪的看向蔡瑁,“德珪老弟,這是什么意思?為何今日忽然到我這來有此請求?”
“這,這,回稟丞相,”蔡瑁滿臉堆笑,拱手而下道:“我們一致認為,歸降曹氏,歸降天子,應當將權勢全部交到您的手中,而不是有所保留。”
“劉氏這些年,在荊州經營穩固,若是繼續在此為州牧,恐還有追隨者,難免造成二心之況,不若調任青州,將荊州完全交給丞相治理,這樣一來,就可全心全意的準備征伐江東之事。”
“哦,那你不能這樣啊,”曹操捏了捏拳,面色頓時為難。
甚至重重地喘了一口粗氣,還有些許怒意蘊含在內,捏手為拳后猛打了一下案牘。
發出的聲音又嚇了劉琮一跳,以為自己說錯了話,匍匐在地瑟瑟發抖。
蔡夫人不敢開口,只能微微抬頭看了曹操一眼,發現他也在瞇著眼看自己,心里撲通撲通的跳起來。
登時也想要欠身匍匐下去。
曹操苦笑道:“你們這般行事,把我置于何地,當地百姓說不定要認為我怠慢了爾等。”
“可平心而論,自進襄陽來,我可是封賞無數,滿足諸位各種要求,如今卻還是要調任離去,難道是我慢待了嗎?”
“德珪,你還是勸他們再三思些。”
“不不不!”
蔡瑁嚇了一大跳,連忙站出來擺手,慌忙解釋道:“丞相,絕非此意!是我阿姐,真心為了丞相獻出荊州,為的是可以快速安定,日后好任用人才,上下一心!”
“我們蔡氏,已經蒯氏,自然是對丞相忠心不二,但荊州數百萬人,難以保證沒有心思奸詐之人挑撥,不如將此地完全交給丞相。”
“此乃是忠心,不是怪罪丞相。”
“原來是這樣。”
曹操瞇著眼坐定了身子,還是唉聲嘆氣,目光逐漸悠遠起來,緩緩道:“我一生行事,從不逼迫于人,以仁義為本,得此賢名不易,怎忍心看你們娘倆去長途跋涉去青州。”
“此去路途遙遠,一路上兇險難測,還是算了。”
曹操回絕了此事,對劉琮笑道,“你們就安心留在荊州,日后我便向天子請一道詔書,讓劉琮永鎮荊襄,進封為公爵。”
“這也是,我履行當初承諾,敬重尊奉你劉氏宗親。”
蒯越當即急了,萬般慌亂站出來拱手而下,“丞相,萬望三思啊,現下境內之民還難以忘卻劉氏之政,唯有調任至青州,才可逐步強盛,日后強兵富境,方可與江東、江夏長期割據,不讓劉琦有機可乘,否則舊臣心思動搖,恐會投江夏而去。”
“就請主公答應吧!”
“難道就為了區區江夏,就要我舍棄聲名嗎?太荒謬了,我絕不調任。”
曹操還是擺手,不以為意,面色鄭重,坐姿有堂正之風,“我不能同意!劉琮公子分明不愿去,只是形勢所逼,豈能強人所難!”
“丞相,我們自愿去,愿去,此乃是向往青州之地,愿去治理。”
蔡夫人急了,終于開口表態,“丞相,我們母子愿寫表文上呈,自愿求得調任青州。”
曹操臉上終于稍稍動容,關切的問道:“這么堅持?那,那諸位再都寫一個表文奏札如何?否則我豈能知你們決心?”
啊?!
蒯越、蔡瑁等人愣是聽到現在才恍然明白,原來丞相是這個意思!
我們不光要全然讓出荊州,現在還必須要求著他勉為其難的收下!
欺人太……
“好,末將這就去寫!”蔡瑁松了口氣,當即說道。
“在下也一樣!”蒯越點了點頭,面帶微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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