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之上。
三名黑衣勁裝的男子由宿衛引進了正堂來,對徐臻露出意外的神色。
抱拳行禮。
他們聽聞了這位成績斐然的君侯年紀并不大,但是卻沒想到這么年輕。
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的模樣。
連胡須都沒有留起來,只有短粗而濃密的一圈在臉頰下部,顯得成熟穩重,頗為嚴肅一些。
實際上徐臻已經有二十八了。
自跟隨曹操起,到今年已經足足六年之久,只是前段時日,剛剛增加了壽命。
如今八十一年壽命,相應的也顯得更加年輕了些。
“參見君侯。”
“在下何通。”較瘦弱的那人聲音略顯尖銳,居左而站。
在右的則是壯碩些,皮膚十分黝黑,手臂尤為粗壯,一看便是時常鍛煉,令雙手有力。
也可能是用鈍器,或者極其善于箭術之人。
“在下趙節。”
至于中間那位矮胖敦實的,徐臻早已經認識了。
修年。
哪怕他不笑的時候,都顯得有些滑稽,徐臻每次都會想起秀念。
頭發扎起來反而更像。
“君侯!”陸諺這一次來,很明顯心情輕松了很多,而且臉上的傷都幾乎已經養好。
收拾得稍稍干凈了些。
對徐臻,他心中滿是崇敬與感恩,當時徐臻雖把他折磨了一晚上,可是卻也讓他得以返回吳郡。
若非如此,不知現在已經被孫策的追兵殺死在何處了。
“這次來,是有何事?”
徐臻言簡意賅,當即問道。
現在已經接近七月,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九月底,估計就要行軍返程。
即便可以拖沓,也最多到十月而出。
若是他不在九江,很多事情其余官吏不可決議,要送書信到廬江去,頗為麻煩。
“君侯,這兩位門客都是我家都尉麾下,非常受器重之人。”
“此次來,乃是帶著都尉的口信來與君侯商議,并且有些話,想和君侯說。”
修年想到這,又走得稍稍近了些,當然他也不敢太靠近,他怕被徐臻又一巴掌打進地板里摳不出來。
喜笑顏開,“我家都尉還帶了很多禮物。”
“都在商隊上,他知曉您不喜歡收受禮品,所以全都是以商隊而運,還有不少士族的承諾。”
“您需要的鐵銅石礦,都可用木材與糧草來換……金銀的話,同樣可以為您優惠通行。”
“有心了。”
徐臻點了點頭。
雖然早就想到他這一次來,可能會帶來這樣的消息,但內心深處還是感受到了安寧。
或許,運氣是真的不錯。
緊缺什么的時候,自然會有人相助。
得道者多助吧。
我遲早要得道成仙的。
“那么,許貢需要什么?”
徐臻淡定的問道,身姿端正,面色已久嚴肅。
“孫策攻吳景、王朗,皆下也,其勇真如當年項籍之風,且極其狠辣,作風干脆。”
“是以,我家都尉只能與嚴白虎一同投奔許昭之處。”
“若非是在九江還有君侯您,恐怕無處可去時,還要投奔士燮方可存身。”
“不至于。”
徐臻當即擺手,士燮最后也歸附了孫氏,所以去了也是被人殺。
“君侯,先下我家都尉,只求一個容身之地。”
“如王朗等人,同樣也在北求天子相助,以抗孫策之暴行,若是無您在此,我們唯有投奔荊州劉表。”
“可若是如此,孫策本來和劉表就有仇怨,如此投奔恐怕家眷不保,都要被他殺光。”
徐臻此時沉默了起來,沒有著急回答。
他下意識的在等待,按照這些年接觸的這些人來看,再多等待些許,或許他們還會更加著急。
相談之時,自己占盡上風,那就沒必要立即開口答應。
當然,和朋友之間就不必如此。
不過修年其主許貢,好意雖多,但還不算是他的朋友。
“君侯!”陸諺果然急了。
站在他左右的何通與趙節同樣抱拳,何通要善于交談些,當即道:“君侯,若是可給容身之地,我們二千甲士,定為君侯所用。”
“都尉及其家族之財,也盡可資助君侯,以壯君侯之軍勢。”
“日后若可建功,也不求何富貴榮華,我都尉只要一郡之地可以復其原職,保全家小。”
只要個二千石。
徐臻現在就可以封。
許貢雖然暗中害孫策之名,做了見不得光的事情,可這是其人之計策,根本也不算什么。
若是還他領二千石,惠民無憂,心中是否有大志就未可知了。
“另外,我家都尉還想問問……君侯可有什么計策??能除掉孫策。”
“若是可除,日后對君侯必有益處!”
徐臻微笑道:“那你說說,有什么益處?”
何通鞠躬而下,抬起頭來時神情十分凝重,“江東,踞長江之險,得川流為馳,戰船行走靈便,而周瑜深諳此道。”
“又有孫堅留下舊部,得賊寇匪首歸附,兵甲以精良為主,謀略以穩固而行,于是,他在江東盤踞越久,所囤之兵力越眾,軍力自然越富強。”
“日后江東不存在士族與否,賢才自然要歸附也,以其勇武為主,盤踞江東,若是君侯想要攻下非大戰不可。”
“而孫策,自入江東以來,有英雄氣概,不可不防。”
還是當初給曹操寫的那封書信,還是那番話。
孫策有大志,必須要打壓。
“那我問你,我與孫策比之如何?”
徐臻笑著問道。
這個問題把何通問倒了,當即愣在原地。
我擦,送命題。
這還要問,你問我我肯定說伱啊。
我特么有求于你……
總不能說孫策厲害吧?
“君侯文治武功,皆在孫策之上。”
何通憋著回答道。
徐臻頓時臉上笑容更盛,“那我懼他作甚?”
“我……”
“君侯,不可掉以輕心,孫策在江東逐漸得人心,百姓盡皆擁戴,除賊有功也。”
“不會,”徐臻當即抬手,他現在已經想好要怎么說了,笑道:“我與孫伯符相處過一段時日,雖不長,卻能看透其人。”
“說來你們可能不信,”徐臻慢慢站起身,高深莫測悠然而言,“我除了文治武功兵法巧思,其實還有一能,可算斷陰陽,可一眼斷面相,甄未來成就。”
“此法我稱之為,一眼定甄。”
我們不信。
堂下三人頓時苦哈哈的搖頭,又不敢反駁哂笑,只能裝傻,忍著滑稽之心認真的聽。
這位君侯未免對自己太過自信了。
世間豈有這樣的人。
你自己都說了,文治、武功、兵法、巧思等學,哪一項不是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學習思索,而后才可求得策略思緒。
在這等情況下,還能學習玄學?
一眼斷陰陽?
拒絕也不能用這種理由啊。
不敢就說不敢!
修年此時忽而反應過來,那封寫給曹操的書信,怪不得要收起來,不敢發出去。
原來是怕了孫策的威名,而且還舍不得現在江東開放的通商繁華。
“不信?那我們打個賭如何?”
徐臻嘴角上揚,頗為自信。
三人對視一眼,皆是仍舊不信。
雖然表情沒有變化,但從那種差點沒繃住的面皮抽動,大家都可見一斑。
又抿嘴回頭來,對徐臻點了點頭。
“君侯請說。”
“孫策很快就會大失民心,遭境內士族所反,哪怕麾下將領文士,也會生嫌隙。”
“這,不可能。”
孫策現在大得人心,終日相慶賀。
“他,他即將聯姻,且其弟權,一直在與士族走動,也深得擁戴,怎會如此?”
修年百思不得其解。
徐臻背著手道:“福之禍之所伏,禍之福之所倚。”
“福禍相依也,”徐臻這話說得令數人震撼,心中感慨。
“好,那我們就待都尉與君侯打這個賭,若是君侯所言不實,如何?”
徐臻當即沉聲道:“我答應你主,護他全家安全。”
無非也是一句話的事,我要保的人,估計孫策和周瑜現下絕對不會貿然襲殺。
只會暗中造假象而刺殺。
謊稱意外。
“那,若是君侯所言正確呢?”
修年又問道。
徐臻輕笑了一聲,“呵,那我要你許貢家產資助,牽士族之線,搭暗通之橋。”
他說完這句話,在下面站著的修年先是愣住,而后回過神來好似被誰拐了一下,兩眼再看徐臻時竟然覺得他說的這些話,或許都是真的?
而后念叨了幾句,“應該的,應該的。”
如果這都能說準,那可是真正的通玄,這和妖物還有什么分別,當然是該舉家資助。
那這位君侯的本領,大到恐怕已經不是項籍能比的了,而那孫伯符也只是有項籍之風罷了。
“那君侯,小人與兩位門客來此,是否可能享上次的待遇,畢竟那些珍饈美食,美酒佳釀,以及您甄選的手禮,頗為懷念……”
修年大汗淋漓,但還是很努力的向徐臻使眼色。
剛開始徐臻還真沒聽明白,心想著這人真夠朋友,自己吃了一晚上嘴巴子不夠。
今日還帶兩個人來一起吃。
不過看了眼神瞬間明白了。
應當是撒了慌了,向許貢說在我這里吃了美食,喝了美酒才回去。
于是才有了今日許貢送了這么多車馬,行商而走,送入九江。
也算能解決些許燃眉之急。
徐臻當即頗為豪氣的笑道:“那是自然,有朋自遠方來,雖遠必——呃,不亦樂乎。”
“孔明,帶他們去子脩那,好生款待!”
諸葛亮歪起了腦袋盯著徐臻,這分氣度他怎么都學不來。
師父真狗。
諸葛亮親自帶去面見了曹昂。
說起了打賭的事情。
曹昂雖然不明白徐臻為什么有這種自信,但還是打算相信他。
于是將這些人帶到府邸親自款待,還啟了窖藏的美酒。
曹昂所藏的酒,的確已經是珍貴的好久,沒有綠蟻為殘渣,釀造工藝復雜,取原漿勾兌數次,味道不減而越發香濃,雜質清除之后才窖藏。
到如今都是十幾年的年份,一打開各處飄香,令陸諺等人是滿臉驚喜。
“好,好酒啊……”
“這可真是,咱們在水鄉可喝不到這么好的美酒,濃郁香醇……”
趙節和何通口水都快流出來了,說話時候不斷看向陸諺,神情頗為崇敬。
還真沒騙人,看樣子修年上一次果然是得貴客上賓對待,這一次還是與上次一樣。
真是羨慕。
“嘿嘿,你看,我沒說錯吧?”
修年當即拍胸脯,雙手遞到胸前來,給曹昂敬酒,眼角不知為何有些淚花,大概是想起了上一次的遭遇,想到自己若是站著走進這徐營就好了。
徐君侯誠不欺我,站著進來真的是客人。
徐臻到了驛館處,來的時候已經在聽聞是何人了,廬江那邊還有的故人的確也多。
有可能是老丈人喬玄,有可能是陸家的一些年輕士子,陸家那個叫陸遜的小娃娃,還是在廬江安住的。
他以后想去江東就去江東,想跟著徐臻叫一聲叔叔,徐臻也不會拒絕。
他們陸家在兩郡都有產業家族,且已經有長輩在跟隨孫策。
所以也可能是他們。
不過聽了描述,是個脾氣不好的老頭,加上一個冷淡的女子,口口聲聲讓徐伯文出來算賬。
于是徐伯文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人。
匆匆到驛館之后,門內老者在庭院的石榻上坐著。
旁邊有一個十四左右的年輕人在給他端茶送水,遞瓜果點心,動作很是熟悉。
華佗。
果然是華佗。
徐臻在門口笑了笑。
再見到他,感覺還是仙風道骨,且皺紋還少了許多,只是下巴的白須又長了,為了好打理索性捆了個揪。
此時華佗也一抬眼,見到徐臻后當即冷哼了一聲,“徐小子,來算賬了。”
“老朽本來是要去許都面見丞相的,沒想到半路被你所截,莫名其妙為你領了軍醫之責,接著又莫名其妙為你救了一年的人。”
“如今這黃敘兒身體已好,寒毒散去,卻傷了臟腑之器,日后只能錦衣玉食,難食粗糧,老朽可養不起了。”
徐臻看向一旁這年輕人。
已經沒了當時的蒼白之色,身姿修長挺拔,四肢精壯,濃眉大眼。
膚色白凈而雙眸有神,唇紅齒白的一個翩翩公子,可惜了生在老黃家。
黃忠估計沒什么錢。
巧就巧在我也沒什么錢。
錦衣玉食,只能去找子脩了。
黃敘等華佗將話說完,才連忙到徐臻面前來,掀開衣袍下擺雙腿跪地,執禮深拜,叩首于徐臻之前。
“敘兒感謝君侯救命之恩。”
“如今已痊愈,非是師父所言需錦衣玉食,但仍舊想跟隨君侯左右,受君侯教導,為君侯分憂。”
徐臻感覺肩膀又沉重了一些,一時間竟然不知如何回答。
“你,真好養活?”
徐臻只是問了這么一句奇怪的話。
而黃敘則是眉頭一皺,再叩首朗聲道:“不求錦衣玉食,不求前程似錦,不求身登青云!只求還君侯恩情,伴父親以終老!”
這話慷慨激昂,讓徐臻臉色好看了很多,倒不是聽他決心表得好,主要是這孩子心里最主要還裝著孝義。
而且還聰明,他居然聽得出我問的養活是這個意思。
好養活就好。
畢竟我只是君侯,這樣一來你們只是屈于外臣之下,做不得三公九卿。
大漢真好,孝義為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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