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關張與趙云喝了整整半夜,說些武人感興趣的話題,非常投機,相見恨晚。
李素只是稍微陪著喝了三五杯,就扛不住早早去睡了。
沒辦法,誰讓他體質差呢。
劉關張那些牲口一樣的老司機體質,屬于騎在馬背上都可以睡著覺的,所以晚上少休息沒什么影響。
但李素不行啊,他的騎術,盡管比剛穿越時已經熟能生巧了好多倍,但也只是相當于駕照剛過實習期。
得跟新手上路一樣全神貫注,一旦疲勞駕駛就有墜馬的風險。
不過早睡也有早睡的好處,那就是李素可以單獨睡,清凈。不用跟那四個武夫那樣喝多了抵足而眠。
次日起來,略用些酒食,劉備關羽和李素,就帶著二十幾個突騎親兵上路了,而且是一人三騎,確保每天可以趕三百里以上。
“翼德,子龍,你們自己保重,遇事小心處置,商量著來。就此別過了。”
“大哥二哥伯雅,一路順風。”張飛一直把劉備送到滹沱河畔,這才告別回去。
甄家還是派了當初那個老管家張權,帶了幾條船,渡劉備一行過河,到真定上岸才分別。
張權看著劉備帶了這么多馬匹,跟李素閑聊時也是感慨萬千:“劉縣尉真是干大事的人,距離上次渡你們南下,不過旬日,便已如此人強馬壯。”
李素笑笑:“還是多虧甄賢弟幫襯,我們才能這么短時間內買到那么多馬匹。這趟要急著去京城,所以配了一人三馬。”
原來,這也是李素昨天和劉備商量好的。
大家都已經知道,今年京城馬價暴漲,販馬南下肯定可以大撈一筆。所以每次名正言順南下公干的機會,都不能浪費了,要稍微帶點貨。
因此,劉備只是把甄家剛給的一千萬錢,就地留下招兵買馬購置軍械。而把劉備原有的本錢,包括最近剿滅黑山賊的戰利、上次私販戰馬到鄴城時的得利、這幾筆錢都湊攏來,準備這次再干一票大的。
這屬于合法合理代購,不算偷稅漏稅。
而劉備的本金,大約是40幾塊馬蹄金餅——上次在鄴城出貨,賣了20幾塊金餅,再加上前述另外兩筆進項,手頭所有的錢就是40幾塊餅。
按照正常商人的做法,最多拿出25塊餅買馬,剩下的餅要用來繳納到雒陽這一路上各種過關的商稅。最后賣到雒陽,即使按照雒陽馬價比幽州貴三倍,也就換回75塊餅。
40幾塊變75,還要考慮路上的風險、要給商隊請保鏢防止被黑山賊或者別的賊搶走,賺得也不算很多。
但劉備這次是“給朝廷匯報軍情的加急特使”,他多帶一點馬當然是屬于為了讓護衛換著騎,名義上不是為了賣的,也就不用交稅了。
這樣一來,他就可以40塊餅全拿來進貨,到雒陽賣光就能變成120餅。
不過,這種生意也沒法多做,因為今年是馬價最后的輝煌了,等漢靈帝組建完西園八校尉的新軍后,整個大漢朝都找不到那么舍得花高價當冤大頭的人了——
如今的雒陽,還是積攢了東漢150多年積蓄的皇都。等董卓洗過一遍之后,全國的高檔貨物價都會迎來一波重挫,因為“雒陽豪門”這個階級被徹底洗掉了,整個世界的上流社會消費力都會急劇萎縮。
所以,這錢看似容易賺,但也只剩這最后一錘子買賣了,很可惜不能多跑幾趟。
“雒陽那些有錢人的錢,現在不狠狠賺他幾筆,最后也不過是便宜了董卓,哼,所以撈他們的錢不用手軟!”李素在馬背上,如此給自己完成了心理建設。
兩天之后的傍晚時分,大伙如期先抵達鄴城,然后直入刺史府,先把劉備、李素與張郃、潘鳳聯署的奏文,報到了刺史賈琮那兒——
潘鳳帶領的步兵,本來行軍速度就比張郃的騎兵慢了將近整整兩天。但因為劉備到了盧奴后立刻南下返回了,所以回到無極的時候,剛好撞上了帶兵北上的潘鳳。
當時劉備就把前線的情況跟潘鳳匯報了,潘鳳聽說張純果然反了、而且還因為官軍部署不嚴密讓張純跑了,內心也是有些惴惴的。為了彌補自己的心虛,他看了劉備和張郃的奏文沒有問題后,也就聯署了自己的名字,免得賈琮到時候覺得潘鳳行動遲緩、不知前線情況。
這種事兒只能說大家各有各的利益,剛好一拍即合。署名之后,潘鳳第二天就領兵北上、嚴密沿著中山郡與涿郡之間的易水布防巡哨,如同來遲了的港片條子,做些掃尾的工作,抓抓跑得慢的張純潰兵。這些細節,自不必提。
賈琮接到奏文,仔細看了一遍,最初的驚訝自不必說:張純居然真的謀反了!而且怎么還勾結了鮮卑人和烏桓人?
為了確認真相,他非常詳細地親口詢問劉備和李素,而且是分別單獨召見這兩個人,出其不意地問。
但奏文中本來85以上都是事實,僅有的關于“胡人接應”的那些夸張敘述,李素也早就跟劉備對過口供了,劉備也理解為什么要這么說。
所以賈琮這點漢朝人的朦朧樸素“隔離審查”操作,在李素這種的老陰嗶面前,簡直就是小孩子過家家一樣幼稚。
老子上輩子可是在公安大學教過書的誒!
雖然教的是談判專家課程,不是刑偵,但每天食堂吃飯聽同事聊到的那一星半點刑偵常識,也比你牛逼百倍了吧!
論反偵察水平,李素簡直是賈琮的祖宗,賈琮自然沒看出任何破綻。
“原來張純真的有勾結幽州胡人作亂,那這事兒倒是不用急著自行鎮壓、把事情壓下去再上報朝廷了,反而應該盡快通報朝廷……”
賈琮在弄明白情況后,心中瞬間閃過了這樣一個念頭。
作為冀州刺史,本州的郡級官員謀反,他還沒能撲滅于萌芽,這本來是賈琮的極大失職,政績會因此暴跌。
所以,剛看到奏文的時候,他內心是很悲涼的,雖然不至于覺得自己官做到頭了,但肯定也是前途無望——
之所以說不是“官做到頭”了,那還是因為他好歹可以推卸說自己上任不久、張純的事兒是前任王芬埋下的雷。他只是奉朝廷之命來清除王芬余毒、“排雷”的過程中,手法不當,導致地雷直接爆炸了。
但是,看到鮮卑和烏桓與張純勾結這個描述時,他內心就生氣了一股希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鮮卑人和烏桓人,那都不是冀州的!是幽州的!
所以,這次逆案不是完全冀州本地人干的,而是冀州的一小撮陰謀分子和幽州的一群武裝亂賊,勾結起來干的!
要追責也是冀州官場和幽州官場各一半!
張純跑了,也不是冀州官場平叛不利,而是冀州這邊派去殺賊的都尉、別部司馬,全部奮力奮戰了,效果也很好,但猝不及防被沒料到的幽州胡人接應了張純,才導致了張純沒抓住!
所以,首先發現逆情的功勞,是冀州的!
首先出兵平叛的功勞,也是冀州的!
導致平叛沒能徹底完成的罪過,是幽州的!
賈琮這個老官僚,內心瞬間就總結出了他該向朝廷重點陳述的三項要害。
咱賈某人可沒有罪,還是非常盡忠職守的!
朝廷要追究,也該追究幽州刺史陶謙!
想到這兒,賈琮也不避著李素,就當著他面吩咐手下:“來人吶,請仲治來。”
不多時,就有一個文官服飾的屬吏趨步而來:“使君有何吩咐?”
原來,他就是刺史的文學從事辛評。
賈琮頭也不抬地吩咐:“你照著這個,幫我擬定一道給朝廷上奏的表章,要強調幽州胡人與張純的暗中勾結——你懂我的意思吧?”
辛評連忙點頭:“屬下明白,就在這里寫么?”
作為常年給刺史代寫奏表的筆桿子,辛評當然知道如何揣摩領會領導的意思。
“你就在旁邊寫,明早就要送去京城的。”
賈琮最后交代了一句之后,重新轉向李素,摸了摸胡子,斟酌著說:“既然賊情已經清楚,當初許諾爾等的封賞,也該兌現了。
劉備是安喜縣尉,是朝廷授予的官職,我不適直接調動,還是等上奏之后,看朝廷如何任命。你原先是中山督郵張善的書掾對吧?現在既然已經無職,我便征辟你為書佐。”
這是命令式的口吻,由不得李素拒絕。
但李素也不想拒絕,因為他知道,這只意味著一個起步官職,重要的不是什么職務,而是得到了任命后,依然可以為賈琮去雒陽上表。
比官職更重要的,是眼下的差使。
只要有差使,李素相信憑借著他的本事到了京城之后,肯定可以很快換官職的,到時候只要有人賞識他,給他更高的征辟,賈琮也沒法不放手。
“謝使君大恩!”所以李素非常干脆利落地行禮感恩。
賈琮捻須思索,扭頭問辛評:“仲治,功曹、簿曹等曹,何處有書佐空缺?”
辛評心中一凜,謹慎答道:“功曹有空缺,但功曹掌人事考評……”
賈琮擺擺手:“沒關系,只是先放一放。某手頭,比三百石的掾屬,也沒幾個,再高也不合適。”
辛評也就不再堅持,只是心中暗忖:這家伙,只是靠告密起家,居然也能跟咱只差半級了!
辛評是刺史的從事,是正三百石的官,刺史手下其他那些“曹”的從事官,也是正三百石。而李素被任命為“曹”的書佐,相當于是曹從事的副手,是比三百石的。
(注:漢朝從萬石、兩千石,一直到最低的二百石、一百石,一共有九級,每一級又有正的和“比”的,正往往省略。大家可以把“比”多少石簡化理解為后世的“從”幾品。)
真是走運的佞幸小人啊!告密就告到比三百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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