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字卷第三百七十九節江南來人,民心微動癸字卷第三百七十九節江南來人,民心微動←→:
紛亂復雜的諸般事務涌入腦海中,讓馮紫英有些恍惚。
剛回到家中,汪文言就來用了一個時辰把這幾個月里朝里朝外的情況做了一個匯報,劈頭蓋臉的灌入馮紫英腦袋里,弄得馮紫英也有些頭昏腦漲。
本來就行了一天一夜的船,加上這一路顛簸回來,實在是疲倦至極,所以索性聽完就睡,啥也懶得想。
這一覺睡得格外通透,現在賴在床上,就可以漫無目的胡思亂想起來了。
馮紫英也不確定現在朝局的情況究竟算好算壞,看起來陜西和遼東的局面都被自己收拾平定了,遼東雖然還留有一些隱患,但是馮紫英覺得短時間內努爾哈赤還得要回去先舔舔傷才行。
四川那邊大局已定,山西看起來袁可立也勉強控制住了局面,宣府這邊察哈爾人的進攻看上去并沒有取得他們想要的效果,麻承勛表現還過得去,但是馮紫英始終擔心這條線繃得太緊,一旦內地白蓮教起事,這一直襲擾不斷的察哈爾人就會是一個隨時可能在腰肋上捅刀子放血的大患。
說起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大周兵力看起來仍然寬裕,但馮紫英也知道朝廷財力已經無力支撐這樣大規模的戰事了。
自己還在遼東,就接到了內閣和兵部以及齊師的來信,言外之意只有一個,盡快了結戰事,穩定局面,要先解決南京問題,不能讓遼東局面演變成為危機,或者成為一個泥潭,讓南京方面有機可乘。
齊師在信中也很焦慮地提及朝廷財力恐怕是真的吃不消了,連朝中和北直隸諸府官員的薪俸都開始拖欠了。
讓馮紫英有些奇怪的是自己好像給了齊師建議過售賣國家公債的事宜,但看樣子齊師或許有所理解,可葉方等人還難以接受。
可老爹那邊是真的打不破牛繼宗和孫紹祖的防線么?王子騰那三萬北上過江的登萊軍就有那么大的牽制作用?
老爹是不是還有其他的想法?或者陳繼先和老爹有什么默契?
但老爹在給自己信中又好像沒有提及這一塊,這也讓馮紫英疑惑不已,他有些越來越看不懂老爹的操作了,或許老爹是有意不讓自己知曉,免得露了行跡?
就在馮紫英躺在床上冥思苦想的時候,門嘎吱一聲,一盞燭光進來,「爺醒了?」
「我睡了多久?這會子是什么時候了?」馮紫英是卯時進的城,再被汪文言耽擱了一個時辰,連午飯都沒吃,就徑自睡了,看外邊天色已暗,估摸起碼睡了三四個時辰以上。
「這會子都是戌時了。」是鴛鴦的聲音。
馮紫英沒動,借著燭光打量著這張鴨蛋臉,柔情似水的目光溶溶落在自己身上,然后將燭臺放在一隅,這才過來替自己掖了掖被角.
「爺午飯也沒用就睡了,滿臉倦色,一直睡到這會子,幾位奶奶都來看了爺,看爺睡得太香,都不忍心打擾爺,叮囑奴婢好生照顧爺,醒了之后再告知她們。」
馮紫英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在書房這邊睡的,難怪沈宜修她們都跑過來,這歸家第一日卻睡書房估摸著她們都有些難以接受了。
這個時候馮紫英才感覺到腹中空空,饑渴異常。
「還別說,我還真餓了,可也不想起床,鴛鴦,怎么辦?」馮紫英撐起身子,靠在床頭,伸了一個懶腰,「今晚我就不去她們那邊了,好生在這邊休整一晚,去取些喝的吃的來,我就在這這里吃。」
鴛鴦愣怔了一下,「爺就在這用飯?奶奶她們那邊......」
馮紫英笑了起來,「那你說我去哪邊兒?今天可是初十,去哪邊都不合適,那就鴛鴦你陪我最好。」
鴛鴦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瞪了馮紫英一眼,噘著嘴出去了。
一碗碧粳粥
,一碟藕粉桂糖糕,一碟蟹肉蒸餃,一碟雞油卷兒,一碟高湯鴿子蛋,四片煙熏鹿脯肉,外加一瓶解乏助眠的鳳乳仙醪。
在遼東這幾個月吃慣了粗茶淡飯,加上今日本來就餓得不行,看著這色香味俱全的一桌,馮紫英覺得自己口水都忍不住上涌。
出門一日難在家千日好啊,這兩相對比,難怪都想在家窩著,沒誰愿意去出遠門辦差。
看著馮紫英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就把一桌子飯菜一掃而空,鴛鴦目瞪口呆:「爺這是怎么了,出門一趟,難道就沒吃個飽飯么?」
馮紫英心滿意足地接過熱毛巾擦拭了臉和嘴,這才舒服地靠在床頭,「飲冰臥雪,廢寢忘食,這心力憔悴,哪里還有精神想其他?而且面對建州女真的大兵壓境,枕戈達旦,隨時隨地刀兵相見,就算是龍肝鳳髓,那也食不下咽啊。打完了仗還得要收拾善后布防,朝廷這邊又催得緊,根本沒心思考慮別的,......」
有些心疼地看著馮紫英瘦削了一圈的面
價,鴛鴦先把東西收拾了,交給門外小丫鬟拿走,然后才又蹩著身子進來,斜靠在炕沿兒邊上坐下,「爺都瘦了不少,還是該小心自家身子,外邊兒也沒有個合適人照顧爺,......」
「爺這是去打仗,還不像去陜西,這是直接上戰場指揮大軍,難道還能把你和金釧兒她們帶了去?」馮紫英笑了起來,「不過總算是打贏了這一仗,對朝廷也有個交待了。」
「對了,爺,下午來了幾撥人,都是朝廷來的,我說爺還在睡著了,準備來喚醒爺,但他們都說不用,只說明日直接到內閣那邊去,閣老們要見爺,......"鴛鴦把前門門房上的話傳過來,「另外還有幾個江南那邊的,...."
「江南那邊的?」馮紫英訝然,「江南哪邊兒的?」
鴛鴦也被馮紫英這一問弄糊涂了,眨了眨眼,「這奴婢就不知道了門房上也只知道對方自稱是江南來的,還以為是江南哪家商會的,可對方語焉不詳,所以......」
馮紫英心中微動,江南來人?南京,還是揚州,或者有些人已經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