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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就憑您這一句鳳姐兒,就足以說明很多問題了。”李紈嫣然一笑。
馮紫英愕然。
紈姐兒,鳳姐兒,這是隨便什么人能稱呼已婚女子的么?除了丈夫和情郎,再無他人有此可能。
馮紫英沒想到就因為自己一句不經意的稱謂就把這一切給暴露了。
馮紫英聳聳肩,也不解釋:“就因為這個,太牽強了,鳳姐兒和離了,也算是單身了吧,我和她素來熟悉,因為從內喀爾喀人那里贖人的緣故,也還有幾分交情,所以這么稱謂雖然有些不合規矩,但也無所謂了。”
“爺,這個解釋太牽強了,在妾身面前這么說,妾身都覺得不可思議,換了別人,更不能接受了。”李紈笑意盈盈,“這榮國府里能稱呼鳳姐兒的,除了賈璉,還能有誰,老祖宗和太太能這么稱呼,但都不這么稱呼,現在卻多了一個你,一個是前夫,一個現在的情郎吧?”
馮紫英無奈地攤攤手,越描越黑,所以最好不說了,免得說得多漏洞越多,“我是說之前我也沒有提鳳姐兒的名,你就懷疑了?”
“爺,其實府里邊懷疑鳳姐兒的人可不少,便是老祖宗和太太心里只怕也有懷疑,只不過沒想到你身上來吧。”李紈咬著嘴唇,眉若春山,眸似深潭,情意綿綿,此刻放開一切的她,顯得格外放肆。
“鳳姐兒去取燈胡同住下的時候就有些蹊蹺,之前也沒什么征兆,怎么就忙不迭地就要搬家了。她去了之后我去看過她兩回,一回見著人了,另一回卻說她受了風不能見客,以往她生病便是臥床不起也沒說不見妾身,怎么反而見外起來了?當時妾身就有些起疑,加上頭一回看她的時候就覺得她胖了不少,氣色卻還不錯,”
說來說去還是王熙鳳在京師城里呆太久了,一直不想離京,被人看出了疑點,這懷了孕的女人各方面身體都會發生變化,便是遮住了肚子,其他部位也容易被有些人覺察出來。
“還有,以鳳姐兒的性子,她豈是耐得住寂寞的人?能一趟子走出去大半年就沒見人影,這太讓人起疑了,若說是去了金陵回了老家,那邊肯定會有信回來,但金陵那邊根本就沒有提起,那她這一趟子能跑哪里去?而且她還帶著平兒和紅玉,紅玉娘老子都還在府里,也不擔心,顯然是知曉去處,但卻不吱聲,這說得過去么?”
這一說,越說疑團越多,馮紫英覺得自己還是有些大意了,還覺得王熙鳳這一走,久而久之大家就慢慢淡忘了,誰曾想大家都是把懷疑藏著心頭不說而已。
“不在京師,沒去金陵,這流落外地,說是去江南,呵呵,以王熙鳳的性子她能去江南游玩半年?”李紈笑著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有意假托罷了,想要遮掩什么,可她一個婦道人家還能去哪兒?”
“那就認定和我有關了?”馮紫英也不在意,含笑問道:“沒道理吧?”
“妾身可沒說府里就都和你聯系起來了,大家只是覺得奇怪蹊蹺,但怎么也想不出王熙鳳會這么一走大半年不見蹤影,各種猜測都有,難免就有懷疑她在外邊有了野男人,所以跟著野男人跑路了,只是誰也想不出究竟是什么樣的男人能讓鳳姐兒跟著跑路,平素鳳姐兒和外邊接觸也不算多,哪兒就能找著一個野男人,而且這野男人還敢偷鳳姐兒跑路,這還帶著一大堆人呢。。”
李紈笑得越發嫵媚,“妾身也是在被爺偷了之后才突然想到這一點的,原來都覺得爺是正人君子,未曾想爺這般放浪大膽,所以才開始懷疑只怕王熙鳳也是如此著了爺的道吧,這無影無蹤大半年,肯定是躲出去生孩子去了。”
馮紫英這么一琢磨,發現的確漏洞不少,特別是王熙鳳消失大半年實在太讓人起疑了,難免不讓人往鳳姐兒偷了野男人跑路這方面想。
可王熙鳳的交際圈子就這么大,什么樣的野男人能讓王熙鳳心甘情愿跟著跑路?同時又有哪個野男人敢偷王熙鳳?
這一結合起來,選擇范圍就很小。
估計也不是沒有人想過馮紫英,只是大家都難以想象馮紫英會偷上王熙鳳,想到了可能也下意識的否決了,但是久而久之,尤其是王熙鳳生了孩子露面之后,馮紫英估計多半就有人要懷疑到自己頭上來。
對此馮紫英也只能是苦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就像自己偷了李紈一樣,現在倒是爽了,但日后可能的麻煩也就不少,和賈蘭的關系,日后暴露出來可能的風險,都很難說。
見馮紫英對自己的分析不置可否,李紈也不再多說。
這等陰私也就是只能在床上說一說,下來之后肯定就不能再提,就像自己和馮紫英之間的這段私情一樣,李紈同樣不希望男人在和別的女人歡好之時被當作八卦提及。
若是能只在自己二人之間知曉當然最好,但李紈也知道這種可能性很小,日子久了,多少也會傳出一些風聲去,但起碼不能在明面上承認。
二人又在床笫間恩愛了一番,李紈這才招呼素云進來替二人擦拭打理。
見李紈絲毫不避諱素云,馮紫英也知道這丫頭肯定是李紈知根知底的心腹,所以也不在意。
穿好衣衫,二人才又說話。
有過肌膚之親的男女之間,說話自然又不一樣,而且李紈如此坦蕩現實,馮紫英也就沒有隱瞞什么。
“榮寧二府被查抄是大概率事件,或者說幾乎跑不掉,牛家、王家、史家、孫家這些都跑不掉,弄不好北靜王和南安郡王也都一樣,所以這一點上老太君心里也應該有數。”馮紫英沉吟了一下。
“現在主要是看人怎么處置,這么大的事兒,涉及到南京偽朝,人數眾多,所以朝廷肯定也不能一概而論,也會分類處置,估計后邊兒刑部、大理寺也都會加入進來,因為主要還牽扯到賈敬、賈政,包括你父親的事情,這要調查審理不是一年半載能辦的下來的,所以你也不必擔心是不是都可能被送到教坊司,或者發配流放到甘肅或者云貴那等邊遠之地去受苦,”
李紈心里稍安,“爺是說不會去教坊司?”
作為女人,誰都最怕這個,一旦說被送進教坊司過,那幾乎就是一輩子都沒法出頭了,出來也會被人視為人盡可夫的娼妓,那賈蘭一輩子也別想抬頭,更不用說出頭了。
反倒是關進大獄還要好得多,畢竟那不是定罪,只是一種關押手段而已,另外不少被判刑的官員都還有起復的,所以這進大獄也就是人難熬一些,對官員名聲上到無大礙,當然女子多少還是有些影響,尤其是未婚女子。
“嗯,一段時間內都不太可能,這事兒不拖上兩三年梳理不清楚,兩三年時間足夠爺來做許多事情了。”馮紫英點點頭,“不過你們受些罪怕是免不了,京師城里的大獄估計很快就爆滿了。”
李紈舒了一口氣,只要不去教坊司,受什么罪她都能忍受,一旦名聲受損,蘭哥兒就完了,這是她最不能接受的。
“妾身就是進大獄也沒什么,可是三丫頭、云丫頭以及四丫頭她們若是進了大獄,這日后怕是難得尋到好人家了。”李紈說完才又悠悠嘆道:“云丫頭便是不進大獄,她和孫家是訂了親的,便是現在悔婚退親,也有些來不及了,而且朝廷可能也不會承認,一樣要追究,”
對這一點,馮紫英也是束手無策。
探春和惜春,兩個人老爹都是偽朝官員,理所當然要收監,湘云也差不多,其叔父也加入偽朝,加之其未婚夫也是偽朝將領,更是罪加一等,這等情形下,誰能替她們脫罪?
“哎,走一步看一步吧,我都答應了你們,自然也要盡力而為。”馮紫英皺眉道:“你們也莫要沮喪絕望,終歸會有辦法。”
說到這里時,卻見李紈眼圈已經紅了,說一千道一萬,雖然話語里是格外灑脫,但一個女人家,想到要進大獄過那暗無天日的生活,誰又敢說自己心里沒有一點波蕩?尤其是像她們這種從未經歷過這種事情的。
當李紈和素云從馬巷胡同宅子里離開上車時,馮紫英看到李紈淚眼朦朧的模樣,心中也是一軟。
自己怎么也變得如此多愁善感起來,這才不過幾夕歡好,居然就日久生情了?
只是想到這榮國府就要土崩瓦解,一干人都可能面臨牢獄之災,自己卻還束手無策,這份感覺委實還是有些說不出來。
李紈臨行前也還和他說了,若是有機會還是去看看幾位姑娘,給她們打打氣,說說鼓勵話,這一點馮紫英也聽進去了,雖說有黛玉幫著寬解,但黛玉的話語肯定不如自己這么更有說服力和鼓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