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自得的吃了兩塊送到手邊的棗泥餡山藥糕,然后端起油黃可口的小米粥咕嚕咕嚕喝下一大碗,還有這整出來鴿蛋羹,一口呲溜兒下肚,這溫度分量都正好合適。
馮紫英拍了拍肚皮,爽,口腹之欲,有時候恰到好處,勝過于其他。
不得不說,在金釧兒來了之后,這早中晚三餐的標準便頓時變了一個規格。
光是這早餐便有了諸多講究,除了尋常的籠餅炊餅外,像這棗泥餡山藥糕、桂花糖栗子糕、蒸雞油卷兒、燕窩粥、江米粥等等諸般物事便慢慢有了。
先前馮紫英還不覺得,這后來,早飯日漸豐盛,甚至連母親和姨娘那邊都來詢問,廚房里學著有了一些講究,才知道這是金釧兒的功勞,一邊為自己的早飯增光添彩,一邊也順帶為整個馮府的早飯豐富了許多。
一問才知道這金釧兒也是專門學過的,尋常點心、稀粥藥膳不必說,便是那能上席桌的大菜都能弄出好幾樣來,這也讓馮紫英大為驚奇。
這大戶人家里廚子都是專門的,馮家自然也不例外,專門的廚子就有好幾個,北方口味和南方口味的都能做。
馮紫英原來也覺得自家也算不錯了,午飯晚飯都相當豐盛,只要想吃什么,基本上廚子都能給你做得出來。
但現在一看,光是這早飯都能有這么多講究,比起現代人來更精細營養,不得不承認這金釧兒在王夫人面前能上臺面恐怕不光是這生得俊俏妖嬈那么簡單,那人家也是底氣的。
當然,因為馮家真正定居京師城也就兩三年,原來長期在邊地,在這方面自然沒法跟賈府這等在京師城中已經定居五六、十年的老牌勛貴家族比了,居移氣養移體,這自然而然也就能琢磨出許多不一樣的韻味來。
侍候著馮紫英用完早飯,金釧兒自然能看出馮紫英的滿意,不過她臉上卻并無多少驕矜之色。
“爺,府里邊可以備一些木樨清露和玫瑰清露,婢子聽聞姨太太和云裳妹妹都有胃口不佳,這木樨清露便可在身子不適時適量飲些,有疏肝理氣醒脾開胃的好處,玫瑰清露則能散郁靜心,……”
馮紫英心中暗嘆,這金釧兒太能干了。
原來覺得云裳可心,但也只是可自己一個人的心,可這金釧兒一來便先聲奪人,在府里邊爆發出了嘆為觀止的戰斗力,橫掃了全府。
拿馮紫英的話來說,那就是在直接接管戰局,香菱和云裳在她面前都是渣,毫無抵抗之力。
沒見著人家沒多久就把你習慣脾性和身體狀況上上下下都了解得一清二楚,然后還能考慮周全的備齊做好,讓你真正感受到人家的好,心甘情愿的喊人家為姐姐。
而且這丫頭懂規矩知進退,事事兒都要請示,從無越俎代庖之舉,自己尚未娶妻納妾,便利用閑暇時間事事請示自己,而沒說去請示看似在府里更能做主得自己母親或者姨娘。
光是這份情商,那就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當然她來了之后,這府里開銷直線上升,因為都是請示過自己的,所以各種物事購買自然也都要辦起來,生活豐富起來了,那花銷也就少不了,那母親和自己說的那樣,但是這一個月,在飲食上的花銷就增加了一成半,基本上都是金釧兒提的建議。
但也就像母親所說的那樣,這開銷增加也值得。
現在的馮府不能和以前比,得有講究了,另外各種滋養膳食對補益身體的確有好處。
當然,母親更注重自家兒子身體補益,眼見得就要十六了,下一步就說要娶妻納妾延續香火了,這身子斷斷虧欠不得。
貴族生活不是那么好享受的,那都是建立在雄厚的物質基礎之上的。
也難怪賈府會在短短幾十年就衰敗下去,你政治上沒前途,經濟上沒新的收益,開源不行,節流不敢,只能坐吃山空,而且還有無數蛀蟲盤踞其上吸血,那不垮掉才怪。
“嗯,那邊做些吧。”馮紫英感慨之余自然也不會打擊金釧兒的積極性,“另外這木樨清露做好了,便準備一些給賈府林姑娘送些去,但莫要聲張。”
這是好事,雖說花銷大了一些,但現在對于家大業大的馮家來說,這些開銷算不上什么,而且說實話,自己也享受到了這里邊的好處,起碼這早飯一頓都吃得舒心爽口許多了。
金釧兒眼中掠過一抹異色,恭敬的點點頭:“奴婢知曉了,做好了便立即給林姑娘送些去。”
金釧兒一直以為這賈府里邊可能和大爺聯姻的怕是寶姑娘居多,甚至可能是才住進來不久的云姑娘都可能性更大,未曾想到卻是的確存在可能,但是性子卻有些孤傲不太合群的林姑娘。
當然,大爺吩咐去給林姑娘送木樨清露,未必就能說明什么,那大爺是和林姑娘在山東臨清馮家老家有過一段交織,會不會是這個因素倒也不好說。
只是若是這林姑娘若是要嫁入馮家當主母,那自己還得要好好琢磨一下,看看這林姑娘的脾性喜好。
大爺喜歡誰,娶誰進來當主母,當丫頭的自然無權置喙,但是須得要提前做好一些準備,那只有好處。
馮紫英自然想不到就是自己這么一句話也能讓金釧兒想法如此之多,吃完早飯便下桌子,玉釧兒便進來收拾,而金釧兒則侍候著馮紫英穿外袍。
“這天氣日漸冷了,你和你妹妹怕是也需要添置一些物事,我這院里和太太姨娘那邊慣來就是分開的,若是要添置些什么,你和云裳、香菱還有你妹妹便商量著,寫個條陳出來,也好讓府里早日去置辦,莫要等到天時冷下來再去,就難免手忙腳亂了。”
馮紫英見金釧兒仍然穿著從賈府里邊帶過來那身半新舊絲綿繡襖,想著這丫頭這段時間倒也盡心,便吩咐道。
金釧兒心中一陣狂喜。
作為王夫人身邊的大丫頭,她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人了,一度自己最大的夢想便是像鴛鴦或者璉二奶奶身邊的平兒那樣,深得奶奶的信任,進而可以部分的參與府里或者院里邊的一些分配權了。
當然她也知道那是可遇不可求的機會,像鴛鴦一直跟著老太太,自然深得信任,但是老太太遲早要老去,也不可能長久;而平兒則是璉二奶奶從娘家帶過來的,而且被璉二爺收了房,自然不一樣。
現在大爺尚未娶妻納妾,屋里就這么阿貓阿狗幾只,香菱是個不管事的性子,云裳雖然好一些,但是更多的只關心爺自個兒的事情,比如書房,其他整個院里的事情基本上就處于一種很隨意的狀態,一直到自己來。
很明顯爺也感覺到自己來了之后帶來的變化,今天的這番話便是一份獎勵,添置些物事那都在其次,關鍵在于自己能參與到安排和布置這等事情中去,甚至拿出條陳,這份權力和待遇才是金釧兒最向往和渴望的。
心中甘美無比,臉上卻是沒有流露出半點,金釧兒點點頭:“嗯,那好,婢子先和云裳、香菱妹妹計議一番,按照府里往年慣例,看看屋里缺些什么,一一謄寫出來,然后再來根據需要拿出個條陳,讓爺過眼,……”
馮紫英點點頭,“就是如此了,金釧兒,你是個心細的,屋里事兒多操點兒心,但也要和云裳香菱她們商量,爺的意思你明白么?”
金釧兒一凜,爺的眼睛也是揉不得沙子的,但這也同樣是給自己的一份機會,怎么來處理好,那就是看自己了。
“奴婢明白,爺您放心。”
金釧兒半跪著替馮紫英換好鞋,然后又轉到身后替馮紫英掖了掖衣袍袍角,這才把馮紫英送到門口。
一直到馬車繞出箭道,往角門處去了,金釧兒才收回目光,臉上露出一抹微笑。
馮紫英見到鄭崇儉時,對方是呵著白霧一路小跑過來的。
“大章,怎么這么著急?”馮紫英也跺了跺腳。
進入十一月,京師城便迎來了今冬的第一場雪,當晚就有十幾個乞兒被抬到了東邊的亂墳崗,巡捕營和宛平、大興縣衙都開始驅趕那些個露宿街頭的乞丐,若是這每晚都能抬出一二十具尸體,估計這巡捕營和縣令們都干不長久了。
“又有一些變化。”鄭崇儉略顯白皙富態的臉頰多了些紅潤,“職方司那邊連續幾日都接到了甘肅鎮和寧夏鎮的信報,另外行人司一人從哈密那邊返回途徑甘肅鎮和寧夏鎮也帶回來一些消息,……”
“哦?看來是不太好的消息啊。”馮紫英早就有心理準備了,“寧夏鎮真要出事兒,甘肅鎮很重要,難道甘肅鎮那邊也有問題?”
“不太樂觀。”鄭崇儉臉上掠過一抹陰霾,只有當真正接觸到兵部內部的這些文檔資料和消息時,鄭崇儉才發現情況遠非自己在書院讀書時所看到的那么光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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