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佛竟是我自己

第十九章 走陰人

不要讓他們發現自己能看見?

張九陽有些疑惑,剛想詢問,卻突然感到一種莫名的陰冷襲來。

那種感覺,就好像渾身上下的骨頭縫里都灌進了潮濕的冷風,從頭到腳還都是赤條條的。

張九陽竟然有點神情恍惚,似乎他的身上三火都快要被吹滅了。

好在他剛剛修成了火龍水虎圖,體內法力不僅如臂使指,還比之前精純了數倍,運轉之下漸漸驅散了那股可怕的寒意。

嘩啦!

張九陽聽到了鎖鏈的聲音。

聲音并不尖銳,可他卻感覺自己的靈魂都在顫栗,有種莫名的恐懼。

周圍的蟬鳴不知何時聽不見了,星光隱去,明月無蹤,安靜到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阿梨被高人施法關進了一個黑色的人偶中,只有巴掌大小,隱約可見五官。

這是陰偶,往往是墓中的陪葬品,受墓穴陰氣滋養,很適合鬼物附身。

江叔深深望了一眼女兒,而后朝那鎖鏈聲音的方向走去,神色中沒有畏懼,反而顯得相當平靜。

這份氣度,絕非普通百姓。

張九陽用余光掃了一眼,而后瞳孔一凝,又迅速低下頭來。

不遠處,在一片朦朧的白霧中,出現了兩道高大的身影,看不清面容,但絕非人的模樣!

遍布紅毛的大手握著沉重的鎖鏈,上面還有著暗紅色的血漬,以及腐爛的銅銹。

江叔走過去,伸手似乎想比劃什么,然而下一刻兩條鎖鏈從白霧中竄出,竟直接撕裂了江叔的魂體,洞穿了他的琵琶骨。

一滴滴鮮血流淌,又化作陰氣消散。

江叔顫抖著手繼續比劃著,卻被那兩道身影狠狠一拽,身影跌入了霧氣中,消失不見。

張九陽沒忍住又望了一眼,或許是動作有些明顯,正準備離開的那兩道高大身影突然停住了,緩緩轉過身來。

白霧中隱約可見到兩盞紅燈籠般的眼睛。

剎那間,張九陽如墜冰窟,那是一種比蕓娘還要更加恐怖的壓迫感,仿佛接下來他表現出任何的不對,立刻便會萬劫不復!

“靠,你一個瞎子天天亂跑干什么?”

高人連忙挽著張九陽胳膊,罵道:“再不回去,你娘就該等著急了!”

張九陽迅速調整好狀態,以極強的心理素質恢復了平靜,并展現出了過人的演技。

他雙目失焦,眼神空洞,被高人攙扶著向遠處走去。

那兩道恐怖的目光仍然在注視著他,直到兩人遠去,才堪堪收回視線。

嘩啦!

伴隨著鎖鏈的響聲,那兩道高大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霧氣中,又過片刻,霧氣也徹底消散,四周歸于平靜。

張九陽停下腳步,沉聲道:“老高,剛剛那兩個……到底是什么?江叔又為何會被他們抓走?”

高人長出一口氣,嘆道:“小子,你剛剛差點就死了。”

“那兩位,是陰兵!”

“地府陰兵?”

張九陽目光一動,這個世界連地府都有嗎?

“是不是來自地府我不知道,但陰兵并不像傳說中的那樣,會押魂魄去投胎轉世,他們偶爾出現在人間,所到之處,往往會發生不詳之事。”

“我們欽天監搜集了近千年來陰兵出現的記錄,發現他們常常出現在大災之后,且成群結隊,好似行軍。”

“然而詭異的是,他們并不是來押送魂魄入輪回的,即便有厲鬼作惡,只要不擋他們的路,都會直接無視,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說到此,高人表情凝重道:“但是一旦被他們發現你能看見,那么陰兵就會毫不猶豫地大開殺戒!”

“曾經有人試圖和他們交流,但沒多久,就被發現慘死在家中,表情異常驚恐。”

“據史料記載,雍州有一座城的百姓曾在晚上親眼目睹大量陰兵過境,他們以為是普通邪祟,便敲鑼打鼓企圖將其嚇走,結果第二日……”

高人口中吐出了八個讓人不寒而栗的字。

“舉城上下,雞犬不留。”

張九陽默然良久,聲音有些發澀。

“這哪里是陰兵,簡直比邪祟還危險。”

“當然,凡事沒有絕對,在這世上有一群特殊的人,不僅能和陰兵交涉,甚至還能借來陰兵的力量,他們有著獨一無二的傳承,既得其利,又深受其害。”

“他們就是走陰人,江前輩就是這樣一位特殊的人。”

高人在提到走陰人三個字時,神情十分復雜。

“走陰人?”

張九陽有些不解,道:“江叔既然是走陰人,為什么又會被他們抓走?”

高人嘆道:“這個其實不難猜,如果你知道走陰人在獲得力量的同時,究竟會付出什么代價,應該就會明白了。”

緊接著,他將有關走陰人的事情詳細說出。

所謂走陰人,是一種特殊的血脈,尋常人在出生時都要哇哇大哭,但擁有走陰人血脈的孩子卻不會哭,只會用一種冷酷或者淡漠的眼神打量世界。

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們又會變得正常,和普通孩子沒什么兩樣。

然而當他們八歲之后,就會漸漸開始做一些離奇詭異的夢,而且往往是連續性的。

“其實那不是夢,而是走陰,他們天生就能溝通陰陽兩界,魂游地府,在這過程中,有的人會獲得傳承,成為地府在人間的陰差,為其辦事。”

“然而常年走陰,穿梭陰陽兩界,身上的因果太重,注定會遭天譴,因此走陰人都是五弊三缺,六親緣淺。”

所謂五弊,便是鰥寡孤獨殘,三缺,便是錢、命、權。

張九陽驀然想起,阿梨曾經說過,江叔原先是正常人,后來因為一場大病才變得又聾又啞。

還有他們父女剛來到云河縣時,錢財全部被偷了,忍饑挨餓,后來還是林瞎子施舍了一碗粥。

剛好對應五弊三缺中的內容!

“江前輩的妻子和父母應該都去世了,他自己也變得殘疾,這都是成為走陰人的代價。”

張九陽疑惑道:“既然如此,為什么要當這個什么走陰人?”

高人嘆道:“與其說這是一種天賦的血脈,倒不如說……是種詛咒。”

“江前輩便是想擺脫這種詛咒,因此他自廢修為,隱姓埋名,不再擔任陰差,卻不想,最終還是沒有逃過宿命。”

“據說,走陰人在死后,都會被陰兵帶走,江前輩之前被蕓娘的怨氣掩蓋,陰兵一時無法尋到,如今蕓娘已死,江前輩自然躲不過去了。”

張九陽默然良久。

不知不覺,兩人已經回到了張九陽的家中。

高人拍拍他的肩膀,道:“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對了,江前輩的女兒……還是由你來照顧吧。”

他將那只陰偶放到張九陽懷中。

欽天監之人常常出生入死,朝不保夕,自然不適合被托付,高人很清楚,江前輩之所以多次相助,都是為了讓張九陽照顧他的女兒。

高人離開后,張九陽撕掉陰偶上的黃符,下一刻,一道魂體飄出。

阿梨躲到青石后,緊緊抱著膝蓋,小小的身子不斷顫抖,發出壓抑的嗚咽聲。

剛剛高人的話,她都聽見了。

對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來說,真相有些過于殘忍。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敢哭得很大聲,乖巧的她害怕被張九陽討厭。

爹爹說過,不能在別人家里哭鬧。

張九陽看著她連哭泣都小心翼翼的模樣,忍不住心生憐惜,走過去輕輕撫摸著她的小腦袋。

“別怕,一切還有希望。”

聽到這話,阿梨微微一怔,抬起滿是淚水的小臉,呆呆地望著張九陽。

“在我的家鄉,曾經有過這么一只猴子,地府的鬼差把他的魂魄拘走了,說他陽壽已盡,你猜他是怎么做的嗎?”

張九陽的聲音溫柔而平靜,讓阿梨不自覺地就被吸引了,也想起了自己的爹爹。

“他……他是怎么做的?”

清脆的聲音中,透著一絲無助,以及一種莫名的期待。

“他呀,大鬧了地府,撕了生死簿,不僅大搖大擺地回去,還讓自己的猴子猴孫都不再受地府管轄。”

“他可真厲害……”

阿梨羨慕道。

“阿梨,等有一天你和他一樣厲害了,這世上就沒有誰能阻擋你和江叔重逢了。”

阿梨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好像天上的星辰。

張九陽突然大笑一聲,豪氣沖霄。

“什么他媽的宿命,走陰人,地府,有一天,我們一定能掀翻了他們,救出江叔!”

阿梨用力點點頭,也跟著學道:“什么他媽的——”

啪!

張九陽狠狠敲了她一下,道:“小孩子別說臟話。”

“哦……”

月光下,一大一小兩道身影沐浴星光,倚石而坐。

“九哥,那只猴子叫什么?他這么厲害,一定有名字吧。”

“當然,他叫孫悟空,綽號……”

“齊天大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