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周懷禮大驚失色,眼眸里血色氤氳蘊集,差一點就失去控制發狂。
就在這時,在后山跟小枸杞和小冬葵嬉鬧的阿寶突然心有所感,他兩手撐在地上,從一個假山山洞里探出頭來,看著外院盛七爺的書房出神。
有一股他很討厭的氣息從那個方向傳來,當然,那絕對不是盛七爺的氣息……
阿寶定定地看著那邊,很想沖過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財及時發現了阿寶的異樣,爬過來用背上的軟刺輕輕扎了阿寶的小手背一下。
阿寶感覺到刺痛,下意識低頭看了看,發現是阿財在扎他,再抬頭時,那股讓他討厭的氣息已經消失了。
盛七爺的外書房里,周懷禮突然感覺到一股難以抑制的重壓從屋外傳來,他扶著桌子角使勁兒對抗,最后還是被壓得不得不半跪了下來。
那股壓力太過沉重,很快將周懷禮將欲爆發的狂躁也壓制下來。
盛七爺轉過身,絲毫不知自己已經在生死線上走了一遭。
他回頭看見周懷禮半跪在地上,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扶著桌腿,滿臉痛苦的神情,忙同情地道:“很難過吧?——不用行這樣的大禮,快起來吧。”
周懷禮一窒,咬牙站了起來,頭上背上都是冷汗淋漓。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明白。”周懷禮癱坐在椅子上,“我明明生過一個兒子……”
他很確信,那個孩子就是他的,絕對不是別人的!
盛七爺坐到他對面,想了想,道:“沒人說那個孩子不是你的。不過,以前能生,不代表以后也能生。我們做郎中的,這種事見得多了。比如有的人生了孩子之后,可能受傷了,又或者生病了,就不能再生了,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當然,如果被人下了藥,也可能就不孕了。不過像大將軍您這樣厲害,應該沒有人敢給您下藥。”盛七爺盡職盡責地把各種情況都說了出來。
周懷禮一怔,想起了自己的情形。
他是在生了阿貝之后,偷偷將自己改造成了血兵,并且成了血兵的首領,最后更是偷吃了“血餌”,將自己的戰力提高到一個比血兵還高得多的地步。
難道是因為那些血食的原因?
應該不是,周懷禮在心里搖搖頭。
他記得手下的血兵曾經有過糟蹋良家婦女,并且致人有孕的情況出現過。
那是什么原因呢?
但是,剛才他也看見了,他的精水,確實比以前稀薄許多,簡直跟清水差不多,不是以前那樣濃稠的質地……
是從什么時候起,他的精水變成這樣的?
周懷禮緊緊抿著唇,眉頭皺成一個川字。
“……想不出來也不要緊。你的情形我從來沒有見過,所以也不確信有什么藥能夠對你的癥狀。”盛七爺進一步謹慎說道,“或者,你還是好好想想到底出過什么事?總之,我是沒有法子治你的癥狀。”
這就跟宣判了周懷禮無后一樣。
周懷禮霍地站起來,道:“我回去好好想想。以后再來叨擾。”說著,抱一抱拳,起身離去。
他帶著夏瑞離開盛國公府,一路陰沉著臉,很是不虞。
夏瑞知道不是自己的原因,而是周懷禮的原因,心里好受些,但同時也更煩惱了。
如果真是自己的原因,讓周懷禮納妾生個兒子出來,然后養在自己名下就行。
但是如果周懷禮不能生,那可怎么辦?
周懷禮是不可能讓她跟別人生個孩子,然后養在他的名下的……
兩人一路無話,回到了驃騎將軍府門口。
周懷禮沒有下車,對夏瑞冷冷地道:“你先進去,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夏瑞看了看他,被他的臉色嚇到了,沒敢再說什么,輕輕“嗯”了一聲,自個兒進屋里去了。
周懷禮和夏瑞走后,盛思顏從東次間出來,問王氏道:“他們是誰有毛病?”
王氏悄聲道:“……周懷禮。”
“居然是他?”盛思顏挑了挑眉,“是什么原因?娘查出來了嗎?”
王氏搖搖頭,“我只覺得他的脈息有些奇怪,但也可能他們這些練功夫的人,跟常人不一樣吧。”頓了頓,王氏又吞吞吐吐地道:“……其實,他的脈息,跟懷軒有一點點像。雖然差別還是非常大,但是走勢是一個路子。”
周懷軒這五年來也讓盛七爺和王氏一直診治,幫他調理身體,壓制他時不時出現的難以抑制的狂暴,因此王氏和盛七爺對周懷軒的脈息都很熟悉。
“什么意思?”盛思顏更疑惑了,“娘,能說明白點嗎?我對您說的這種脈息不是很懂……”
王氏想了想,帶著盛思顏進內堂,拿了兩個茶杯給她看。
“這個是上好的鈞窯秘瓷千峰翠色。”
盛思顏點點頭,“我記得這個是一對,小枸杞小時候拿著玩,打碎了一個。”
王氏點點頭,又拿出來一個,“這個,就是打碎了原來的那個之后,你爹找人照著這個真正的秘瓷千峰翠色重新燒制的一個茶杯,湊做一對。”
盛思顏一手一個舉著兩個看起來一模一樣的茶杯,深思道:“我好像明白了。”
就是正品和贗品的差別。
周懷軒的脈息是正品,周懷禮的脈息便如同這贗品,處處模仿正品,但到底不得正品的精髓,只能遠觀,不能近瞧。
“……但是懷禮怎么會有和懷軒差不多的脈息呢?”盛思顏嘀咕道,“難道是因為都出身神將府,都有這方面的血脈?”
盛思顏這樣想著,馬上又否決了自己的想法。
因為周懷軒的脈息,有一部分來自馮氏。
周懷禮可沒有一個有墮民血統的娘親……
盛思顏將這個疑惑埋在心里,沒有跟王氏說,而是道:“那這跟他們沒有孩子有什么關系呢?當初懷禮不是跟四娘生過一個?”
王氏不以為然地搖搖頭,“那就是他們的問題了。周懷禮的脈息,其實跟他能不能生孩子沒有關系。具體什么原因,還要看你爹那邊是如何診治的。”
那就是男人的話題了,盛思顏知趣地閉了嘴,換了話題。
“娘!娘!”阿寶咚咚咚咚跑了進來,“娘!外祖沒事吧?”
“沒事啊?”盛思顏訝異問道,“你怎么這么問呢?”
阿寶忙笑道:“沒事就好。我剛才在后山玩呢,感覺到……聽到外院那邊好像有聲音……”
盛思顏抿了抿唇,瞇著眼睛看著他。
阿寶知道自己又說走嘴了,嘻嘻一笑,撲到王氏懷里,“阿姆!”一陣撒嬌。
王氏馬上心疼得不得了,對盛思顏嗔道:“阿寶還是小孩子呢,你對他板著臉做什么?”
盛思顏一直警告阿寶,不要把他有這些特殊能力的事顯露在人前,他年紀還小,一定要懂得韜光養晦,懂得守拙。
阿寶大叫:“阿姆!我餓了!”
王氏馬上站起來,“好好好,咱們去吃飯。”又問跟著的下人:“小枸杞和小冬葵呢?”
小枸杞已經年歲不小了,但是跟小冬葵和阿寶還是經常能打成一片,一點都沒有大孩子的樣子。
“跟著來了。”范媽媽笑著說道。
阿寶的腳程不是一般人能趕得上的,范媽媽很是驕傲地想。
周懷禮沒有回自己的驃騎將軍府。
他一個人從大車上下來,往街市上走去。
他的心情沉甸甸的,卻發泄不出來,只好去喝酒。
家里他已經待不下去了,一回家,就想起阿貝……
那個孩子,其實是他這一輩子唯一一個孩子!
他心如刀絞,面白如紙,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來到了一個熟悉的鋪子前面。
那是吳國公府開的一個藥房。
當年,那些讓蔣四娘在靈堂中毒的毒蠟燭,毒紙錢,都是神將府從這里進的貨……
當年這個主意,也是吳老爺子提議的……
周懷禮握了握拳頭,掉頭往吳國公府行去。
“您要見我們國公爺?對不住了,國公爺今兒不在家。”吳國公府的門子嬉皮笑臉說道。
自從周懷禮五年前在吳老爺子的壽宴上酒后亂性之后,吳老爺子就氣得再不讓周懷禮上門了……
周懷禮冷笑一聲,抬頭看了看吳國公府的院墻,轉身離去。
吳老爺子當然在家,他就是不想見周懷禮而已。
當年那么好的盤算,被周懷禮毀得一干二凈,而且讓吳國公府出了大丑,他恨得牙根直癢癢,但又知道周懷禮的能耐,只好忍下這口氣,眼不見為凈,再也不理周懷禮了。
“他有說有什么事嗎?”吳老爺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問道。
“他沒說,轉身就走了。”門外的人恭敬回道。
“下去吧。”吳老爺子揮了揮手。
放下茶杯,他拿起算盤撥了幾下,打算要盤賬,可是抬頭看了看他的這個房間,幾乎空了一半,以前那些賬本,不是還給了盛國公府,就是還給了戶部。
如今的吳國公府,還說什么跟戶部共掌天下財政呢?——已經被剝奪了一多半的權利了。
吃完晚飯之后,吳老爺子又回到自己的外院書房,坐在書桌前噼里啪啦撥算盤。
周懷禮如同幽靈一般從窗戶鉆了進來,順手闔上窗戶。
噠的一聲輕響。
吳老爺子聞聲抬頭,看見周懷禮面無人色站在慘白的夜燈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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