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仲芳和何嬤嬤到簡府時,早有丫頭婆子迎了她們進去,領著去見太傅夫。
夏仲芳拜見完太傅夫,這里何嬤嬤也上去相見,自是一番寒喧。
一時太傅夫令夏仲芳先去見過白氏夫,又笑道,“祖父和父親,卻上朝去了,待他們晚間回來再見。至于府中其它,待住下了,再慢慢拜見未遲。”
夏仲芳應了,正要領錢婆子下去。太傅夫又喊住她,轉頭叫出兩個丫頭來,指給夏仲芳道,“靈芝和冬雪這兩個丫頭還算靈巧,就讓她們服侍著罷!府中不知道的事,也只問她們。到了母親那兒,問候完讓靈芝和冬雪領著到房間去,洗漱完再過來相見。”
太傅夫說著,又朝靈芝和冬雪道:“跟了芳娘,芳娘便是們的正經主子,她好,們自然好,她不好,們也得不著好。小心思收起來,好好服侍著,將來有們的結果。”
靈芝和冬雪本是靈巧有眼色的,聽得這番話,自然知道她們這一身,以后就要跟夏仲芳縛一起了,一時忙表忠心,說會好好服侍夏仲芳。
白氏夫這會房中和簡木青說話,聽得夏仲芳來了,臉上的笑微微一凝,很快又若無其事了,吩咐丫頭道:“請芳娘進來!”
簡木青把手中的帕子一擰,哼道:“沒來歷的東西,突然就成了簡家大娘子,只怕尾巴都要翹起來了。”
白氏夫止住簡木青的話道:“她總歸是阿爹的女兒,外間,可不能說話無禮,引非議的。”
簡木青道:“阿娘,又不笨,外跟前,只有她無禮的,做妹妹的哪能無禮?”
白氏夫笑一笑道:“年底就要出嫁了,也該收起那些脾氣,有事兒放到心底去,別輕易露臉上。”
簡木青今年十六歲,是許了德慶公家的長公子崔明光,年底就要出嫁的。現下一聽白氏夫的話,一下就止了話。
一時夏仲芳進來,白氏夫待她拜見了,便道:“昨兒已令備下衣裳等物,待會讓給送過去。畢竟是簡府娘子,再不宜穿王府奶娘穿的服飾了。”
夏仲芳的臉微微一紅,她今兒身上穿這一套,卻是沈玉仙送的,論質地和款式,也是上乘的,并不輸簡木青身上穿著那一套,但白氏夫眼里,她穿的,就是奶娘服飾了。
待夏仲芳下去了,簡木青才道:“有這樣一個奶娘姐姐,臉真是丟盡了。阿娘,趕緊想法子把她打發出門罷,有她,顯得們就是一個笑話。”
白氏夫呷著茶,幽幽道:“急什么?她這不是剛進來么?祖母和阿爹還要當她是寶呢,咱們只能好好看著了。”
夏仲芳從白氏夫房中出來,便讓靈芝和冬雪領她回房,一到廊下,已見錢婆子和兩個粗使婆子把她的書籍字帖等物搬進房中,只不敢亂動,等著她回來再歸置的。
一時太傅夫那頭又撥兩個丫頭并四個婆子過來服侍夏仲芳。
要是擱兩個月前,見著這幾個穿綢著緞,俏生生的丫頭,夏仲芳一定會慌了手腳,甚至不敢使喚的。可是王府住了兩個月,跟著何嬤嬤長了不少知識,現下卻是落落大方了,見丫頭婆子恭謹,也坦然處之,笑讓她們免禮,問了年歲家鄉等,便讓她們幫著整理書籍了。
靈芝和冬雪先時聽得這位大娘子是江南鄉下來的,毫無見識,且王府當奶娘云云,只想像她是村野無知鄙婦,現下一見,都暗暗驚嘆:瞧這氣度這相貌,不輸青娘子半點呢!若不是私生女,指不定也能像青娘子那般,許個貴婿了。
靈芝既服侍夏仲芳,便忠于夏仲芳,一時代她發愁,雖有一副好相貌,但十八歲了,被休棄過,當著奶娘,琴棋書畫并不通曉,這樣子要許家,只怕高不成低不就呢!
眾丫頭收拾著,錢婆子卻空閑下來,只打量簡府庭院布局,她畢竟齊王府住了兩個月時間,眼界卻是比前高了許多,看了一會便和夏仲芳悄悄道:“簡府雖不如齊王府,可到底是丁興旺的家族,花草樹木茂盛,來往的,透著一股子繁榮的味道。相比較來說,齊王府太過冷清了。”
夏仲芳應道:“簡家是百年世家,且現下簡太傅,還沒分家,三房全住府中,上上下下的算起來,只怕有幾百了,也是御下有方,雖多,看著井井有條的,也不吵雜。”她說著,心里拿簡府跟齊王府相比,莫名的,便想起沈子齋,嗯,王爺這會子該到園子里散步了罷?
沈子齋這會確然園子里散著步,和蘇良說話道:“夏娘子江南的父親,可動身上京了?”
蘇良道:“簡府已令去接他們,料著是動身了。”
沈子齋道:“夏娘子那么像太傅夫,見了她的,早相信她是簡家娘子了,她江南的父母來了,不過再分說一番,料著也不會再出曲折了。”
兩說著話,一時羅君用匆匆來找沈子齋,笑道:“王爺,王狀元一家子已到了城外,想來下午就能進城的。”
沈子齋一聽,眼睛一亮,笑道:“快,準備一番,本王要親自去迎接他們。”
沈玉仙聽得沈子齋要外出,只不放心,一徑攔著,還是方御醫說道現下外出一兩個時辰也無礙,她這才放行。
王星輝出身世家,當年才貌雙全,又考得狀元,何等風光?不想會被貶出京外,歷盡坎坷。現再次回京,自是悲喜交集。
韋清眉也掀車簾朝外看,見得皇城的城門,感嘆道:“沒想到這輩子還能回來!”
王星輝騎馬上,聽得動靜,回頭笑道:“早跟說了,一定能回來的,還不信?”
韋清眉見得王星輝笑得燦爛,待要說什么,一瞥見他鬢邊一點白發,突然又心酸,這些年,他正是抱著能回京的希望,才百般撐著的。只現下雖回來了,無奈皇帝年老,太子總會登位的,那時只怕又……。
王瑜和王琮分別坐韋清眉左右,也好奇探頭去看外面,笑道:“阿娘,城門好大呢!”
韋清眉摸摸王琮的頭,笑道:“京城呢,城門自然大了。”說著又去看王瑜,見她臉色不好,便問道:“可又是覺著不適?”
王瑜細聲道:“胸口悶些,現下車馬慢了下來,好多了。”
韋清眉看了看王瑜,心下暗嘆了口氣。女兒小時候受過驚嚇,受了寒,種下病根,及后雖百般調養,身子總是時好時壞,因著如此,現下十八歲了,還未及許的。不過話說回來,也虧得沒有許,若不然,這廂回京,只怕不能帶著她了。
王琮今年才十歲,卻是活潑健康的,這會笑道:“姐姐就是嬌氣,車夫怕顛著,走得夠慢了,拖了這么久才到京城,還說快?”
王瑜作勢要打王琮,嗔道:“就恨不得飛來京城的,天天嫌走得慢。”
韋清眉當年途中生下女兒后,身子也略有傷損,到得潮州任上,調養了好幾年才略好些,因待王瑜八歲時,她才又再次生下王琮。雖子息不旺,總也算兒女雙全。
王星輝聽著身后妻兒說笑聲,嘴角也露出笑來,正待進城,就見城門處馳出幾匹駿馬,打頭的馬朝他奔來,一邊喊道:“可是狀元郎?”
王星輝凝神一瞧,卻是分辯出來是喬紹元,一時揚聲道:“是喬師爺么?多年未見,虧得不顯老。”
喬紹元早下了馬,上前和王星輝相見,笑道:“王狀元卻是顯老了。”
王星輝也下馬,哈哈笑著拍喬紹元的肩膀道:“外差不多二十年,還能不老么?”
說著話,后面幾匹馬也趕到了,卻是羅君用和蘇良等。
蘇良笑道:“狀元郎終是回京了啊!”
王星輝見自己的親眷還沒來接,王府的卻先來了,心下倒感慨,笑道:“蘇管家也硬朗呢!”
蘇良笑道:“這些年愁得快白了頭,哪兒硬朗了,不過虛胖著,看起來便以為硬郎。”說著又指指后頭道:“王爺身子還沒好利索,不敢騎馬,卻是坐了馬車過來的,現下還后頭呢!”
一行說話,很快的,沈子齋坐的馬車也到了。
蘇良等忙給沈子齋引見王星輝。
王星輝感嘆道:“當年離京,王爺尚襁褓中,如今回來,王爺倒是長成了。”
沈子齋笑道:“本王常聽蘇管家并兩位師爺念叨王狀元,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說著又邀請王星輝一家到王府暫住,只道:“王狀元離京差不多二十年,只怕京中庭院未及打掃的,不若先到王府住下,慢慢著再去打掃庭院,打掃完了,再搬過去未遲。”
王星輝這番回京,也心知若是太子登位,他依然不得好下場,心下早有計較,因一見沈子齋,更有了想法,與其等著被太子收拾,不若依附了齊王爺。縱使將來不能成事,至少目下不須受辱。現沈子齋相邀,思及諸般事,倒是去王府住一段日子也使得的。他想著,便笑道:“王爺盛情,自然不好推卻。”
韋清眉聽得聲音,也下來和眾相見,一時又讓王瑜和王琮出來拜見沈子齋。
王瑜還是第一次見到沈子齋這等光彩奪目的俊秀物,只一見,就滿臉紅霞,芳心砰砰跳的。
蘇良見王瑜果然有不足之態,便和韋清眉道:“因王爺身子也不好,皇上令方御醫住齊王府中,專給王爺治病的。令千金看著身體怯弱,若是住到王府中,倒可以令方御醫開藥方,給她慢慢調養著。”
韋清眉這些年為著王瑜身體不好之事,也差點愁白了頭發,聞言大喜道:“如此,倒要叨擾王爺了。”
王瑜和王琮聽聞要去王府住,也喜上眉梢。他們倒是知道,自從祖父母亡了,京中叔伯分家產,因他們不京城中,分得的自然不是好庭院。途中聽父母交談,卻說京中房子只怕破敗不能住了,這廂來了,自要暫住伯伯家,到時整修了房子,再住進去的。只伯伯一家明知道他們來了,現下還不出現的,只怕去住著,也不是多熱情。現下能去王府住,自然比去伯伯家住要令高興。
稍遲些,沈子齋就接了王星輝一家子到王府中,王府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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