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他最近好像身子不舒服,一直臥病在床。”周老夫人皺了皺眉頭,又撇了撇嘴,道:“聽說一直住在越姨娘房里。”
“啊?”吳三奶奶最近忙著自家的事,無暇顧及大房,乍一聽見,驚訝不已,“怎么會這樣?大爺不是回心轉意,跟我們大奶奶相敬如賓了嗎?這是鬧哪樣啊!”
吳三奶奶雖然嘴里非常遺憾,但是臉上的神情卻是幸災樂禍,恨不得馬上去看看馮大奶奶的臉色。
“哼。”周老夫人嗤笑一聲,“他就是這個德行,狗改不了吃屎!”
吳三奶奶掩袖輕笑,忙推了推周老夫人,“娘啊,幸虧這里沒有下人。不然讓他們聽見,咱們大爺如何做人?”
“做什么人?”周老夫人很是不屑,“他就是個討債鬼!化生子!——若不是他,我也不會這輩子過得磕磕絆絆,一直憋屈到現在!”
周老夫人對周承宗這個嫡長子心情很是復雜。
是,她生了他,他的出生,讓她在神將府站穩腳跟。
然而她永遠忘不了生他時候那種差點死掉的痛楚,還有因為難產,給她的身子帶來的難以忍受的病患和傷害!
“他剛出生,就有高僧給他批過命,說他是化生子,跟我命格相沖。這輩子,他如果越過越好,我就會越過越差。——你看看,如今我在這府里,過得連仆婦都不如,這不是應了高僧的批命?!”周老夫人忿忿不平地說道,“要不是老爺攔著,我早把他送走了,還能等到如今看他在這府里作威作福,擋老三的路?”
吳三奶奶當然知道周老夫人對周承宗有難以磨滅的心結。
只可惜,她自個兒的夫君周嗣宗,并沒有老大周承宗的本事。
幸虧,她有周懷禮這個兒子……
吳三奶奶眼神閃爍著,走到周老夫人背后,兩只手握著空拳,給她輕輕捶著背,勸道:“娘啊,這些事都過去這么久了,爹如今又明擺著給大房撐腰,您還是不要跟爹對著干了。”
說起周老爺子,周老夫人瑟縮一下,耷拉著眼皮點頭道:“我省得。我的心里,只有老三才是我的兒子。你不知道,當年我生了老大那個化生子之后,我一身的病,都說不出口。當時都說我再不能生了,老大又氣息奄奄,生下來的時候吃了虧,一直生病。老爺擔心只有老大一個兒子養不活,就又納了妾,生了老二。我那個氣啊!若不是老大弄得我一身病痛,不能服侍老爺,老爺怎么會納妾?!”
吳三奶奶嘆息一聲,同情地道:“是呢。像我們三爺,若不是我給他連生了三個兒子,他說不定也會納妾的。”
對于大夏朝的大多數男人來說,娶妻是為了生子,為了傳宗接代。
特別是四大國公府這樣的門第,兒子就更為重要。
周老夫人聽了吳三奶奶的話,倒是笑了,拍拍她的手,道:“你也別這么說,嗣宗是我兒子,他心地好,性子也好,跟你情投意合,就算你不生三個兒子,他也不會納妾。”
吳三奶奶抿嘴笑了笑,“嗯,至少也得生一個兒子。若是一個兒子都沒有,我自己都過意不去,是定要給他納個妾室,哪怕留子去母,也得讓他留個后,有兒子養老送終。”
“你這就是大家子出身的想頭,大氣懂禮。不是那窮門小戶眼皮子淺的姑娘家,恨不得把男人拴在褲腰帶上,但凡男人看別的女人一眼,就能當男人的面,將別的女人砸得狗頭爛!”周老夫人不屑地道,只差沒把“盛思顏”三個字拎在嘴邊再數落一個來回。
“娘謬贊了。三爺對我好,我也不能只顧自己啊。”吳三奶奶笑著奉承周老夫人,“就像娘您雖然不喜歡老爺納妾生庶子,但是這么多年,也沒見您挫磨過去了的老姨奶奶,更沒有跟二房過不去。”
神將府的二房是庶出,如今住在府里,幫著打理神將府外院的產業庶務。
周家三房人,府里的下人并沒有因為二房是庶出,就故意克扣他們。
反而是嫡出的大房,曾經受到的挫磨和羞辱是最多的。
周老夫人嘆息道:“你是個明理的,我才跟你說。夫妻倆和氣是和氣,但是大的禮不能錯。傳宗接代就是大禮,所以我捏著鼻子忍了老爺的妾和庶子。我不怪老爺,也不怪那妾室和她生的老二,我就怪老大!——若不是他,我和老爺中間怎會有妾室?!神將府多少代都沒有出過妾室庶出了,偏到了我這代,就出了妾,也出了庶子!你說,這不是打我的臉嗎?以后縱然我百年了,去地下見神將府的列祖列宗,我都沒臉啊!”說著哭了起來。
“娘,事情都過去了。爹不是后來又跟娘生了我們三爺嗎?都說大家子里,誰能生老生子,誰才是最有福氣的。娘您既是原配正室,又生了嫡長子和嫡幼子,這滿府里,有誰越得過您去?”吳三奶奶這一次勸到周老夫人心坎上。
周老夫人擦干眼淚,眉開眼笑道:“是呢,這話中聽。而且我是生了老三之后,好好坐了雙月子,我生老大的時候落下的病,才慢慢痊愈了。”
只可惜,她身子養好之后,周老爺子卻沒有跟她再接再勵,多生幾個,反而因她有一次罰老大周承宗在大太陽底下跪碎瓷瓦,怒不可遏,跟她大吵一場,后來就跟她越來越疏遠了……
因這兩件事,周老夫人對周承宗這個嫡長子恨之入骨,完全不把他當兒子,而是把他當討債的仇人。
“娘是個有福氣的人,我們三爺是沾了娘的光,才能一直過得優哉游哉。”吳三奶奶笑著道,轉了話題,“那不如把大爺叫來問問,看看他有沒有想法?”
說來說去,還是把話題轉回到順娘身上。
周老夫人被吳三奶奶勾起這么多的氣,也想把周承宗找來罵一頓,就道:“也好,叫他過來問問吧。”說著對外面吩咐道:“去把大爺叫來。”
周老夫人有請,周承宗當然不敢怠慢,忙飛跑到松濤苑求見周老夫人。
吳三奶奶捧著一盞茶立在周老夫人身邊,笑著對周承宗屈膝福了福,道:“大哥。”
周承宗對周老夫人拱了拱手:“娘。”又對吳三奶奶點點頭,“三弟妹。”
本來周承宗一個人進來,吳三奶奶應該回避。
但是因順娘是她帶來的,周老夫人便讓她在旁邊服侍。
“老大,你最近聽說一直歇在越姨娘屋里?”周老夫人故意皺著眉頭問道。
周承宗低下頭,垂手侍立道:“是。最近身子不舒服,秋嫻忙里忙外,不想打擾她,所以暫時讓越氏伺候著。”
“你倒是享得齊人之福。”周老夫人輕哼一聲,“你自己是舒坦了,也不為你兒子想一想?”
“呃?”周承宗聽這話說得不倫不類,疑惑地抬頭看了看周老夫人,“娘,您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周老夫人十分不屑,“你別給我打馬虎眼。論理有你們爹娘在,我這個做祖母不該插手孫子的房中事,可是你們做父母的撒手不管,我這個做祖母的,就不得不管了。”
周承宗心里一跳,很是不自在地道:“娘,莫說軒兒已經成親,就快有孩子了。就是當年他沒有成親的時候,娘給的通房,都被他不知處置到哪里去了。您現在還想怎么樣?”
“我想怎么樣?!”周老夫人大怒,“我是關心我孫子!思顏的胎已經六個月了,不能服侍軒兒。軒兒房里一個人都沒有,你就一點都不心疼他?”
周承宗窒了窒,訕笑道:“這種事,就算要安排,也是秋嫻去安排。我一個男人,怎么去管兒子的房里事?”
“好了,我打量你們也是不上心。秋嫻的心思都在你身上,你的心思都在外頭,可憐我的軒兒,沒人疼沒人愛的……”周老夫人說著又哭了起來,“他可是我神將府的世子!嫡長孫!”
吳三奶奶見周老夫人越說越過,忙輕輕咳嗽一聲,將手里的茶盞送上,“娘,您別傷心了,吃口茶。”
周老夫人會意,止了哭泣,接過茶盞抿了一口,就對外面叫了一聲:“順娘!”
順娘忙從外面掀了簾子進來,含笑福身道:“老夫人有何吩咐?”
周老夫人笑著指了指周承宗,“這是我們家的大爺。”
順娘忙轉身向周承宗行禮,抬頭看了他一眼,笑道:“見過大爺。”
周承宗瞥了一眼她的面容,頓時吃了一驚。——這人如何跟盛思顏生得這樣像!
驚訝了吧?!
吳三奶奶在心里十分得意,和周老夫人交換一個眼神,道:“大爺,這丫鬟叫順娘,是我娘家人在外面無意中見到了,特意買回來給我送來的。”又故意問周承宗:“大爺要不要看看她的賣身契?”
周承宗黑著臉道:“三弟妹,你這是什么意思?”
找一個跟盛思顏長得這樣像的丫鬟,天天在周老夫人這里杵著,這是故意打盛思顏,也就是打大房的臉嗎?!
周老夫人眉毛一立,正要訓斥周承宗,就聽外面傳來馮氏的聲音:“我們大爺病了,還沒吃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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