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懷禮和蔣四娘雖然定了親,再有兩月就要成親,但大婚前就這樣出雙入對,到底不合禮數。
不過事急從權,周懷禮突然要離京,過來見見自己的未婚妻也沒有大不了的。
兩人一前一后走上抄手游廊。
周懷禮見蔣四娘一直低著頭,忍不住道:“看著些路。老低著頭,若是前頭有根柱子,你也就撞上去了。”
蔣四娘本來還有些惆悵的離情別緒,被他這樣一說,噗嗤一聲笑了,掩袖道:“哪有這么傻的人?周四公子,你忒也瞧不起人了。”
鶯聲嚦嚦,聽得周懷禮心曠神怡,忍不住落后幾步,跟她并肩齊行,笑著道:“不是瞧不起你,是擔心你。”
蔣四娘面上一紅,恨不得又低下頭,但是想起他剛才說的話,還是勉力平視前方,保持著欣然的姿態,道:“你去北面雷州,要好生保重。”
“我會的。”
“國事雖然重要,但你也要注意自個兒的身子。你們家里給你派了小廝嗎?”
“還好,我自己有四個小廝,這一次會跟我一起去雷州。”周懷禮說著停下腳步,看著蔣四娘道:“你也要保重。聽說你在繡大婚用的東西,日夜不得閑。”
“哪有,不過是幾件繡品。比如蓋頭、枕套什么的,總不能讓別人來做。”蔣四娘不好意思地低頭,一縷秀發垂在鬢間,“嫁衣早就繡好了……”
周懷禮笑著走近她,伸出手,輕輕將她垂下來的秀發捋了上去,低聲呢喃:“等我回來。”
蔣四娘只有猛點頭而已。
周懷禮很快帶著大軍往北面雷州去了。
神將府里除了三房依然在熱熱鬧鬧籌備大婚的事宜,大房和二房都靜悄悄的。
大房的神將大人不知道是生了什么病,一直在瀾水院靜養。
馮氏也沒有伺候他,自顧自忙著自己的家事,閑暇時候給自己尚未出世的小孫子做衣裳和小被子。
周承宗坐在內室的長榻上,手里拿著書,心不在焉地讀著,過一會兒就要放下書,問一聲:“大奶奶在做什么?”
屋里伺候的丫鬟便要答一句:“大奶奶在前廳跟管事婆子對賬呢。”
周承宗從早上一睜眼等到下午,馮氏都沒有進來看過他一眼,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從榻上起身出去。
“大爺要去哪里?”那丫鬟忙跟著問道。
“我去哪里,要跟你說?”周承宗鄙夷地瞅了她一眼,揚長而去。
他離開瀾水院,在外面轉了一圈,碰到越姨娘身邊的婆子,對他道:“大爺病好了嗎?我們姨娘一直說要去伺候大爺,但是大奶奶不準……”
周承宗想起越姨娘的腿傷,便問道:“你們姨娘的腿怎樣了?”
“好多了,但到底是瘸了,只能拄著仗行走。”那婆子不無惋惜地搖搖頭,覷著眼睛瞅了瞅周承宗,那婆子試探著問道:“大爺如果有空,不如去看看我們姨娘?姨娘日夜惦記著大爺的身子,已經給大爺做了十雙鞋了。”
周承宗想到馮氏對他的冷遇,還有馮氏身邊那幾個厲害的婆子,特別是范媽媽和樊媽媽,好像有功夫的樣子,突然覺得好像去越姨娘那邊也不錯,便點點頭,道:“那就去看看你們姨娘吧。”一邊說,一邊往越姨娘的院子行去。
那婆子沒料到這一次居然一說就成了,自是喜從天降,忙忙地在前面飛跑著去報信。
“姨娘!姨娘!您看誰來了!”那婆子歡天喜地奔進越姨娘的院子。
越姨娘拄著仗從里屋出來,皺眉道:“你大呼小叫地做什么?”
那婆子欣喜地道:“姨娘,大爺來看您了!”
她的話音剛落,周承宗已經繞過院子中央的影壁,走了過來。
越姨娘怔怔地看著周承宗一路走上臺階,淚盈于睫,一瘸一拐地走過去,叫了聲“大爺”,便深深地福了下去。
周承宗見她腿瘸了,也生出幾分憐惜,扶著她的胳膊,一起進了里面的屋子。
“在做什么呢?”周承宗一眼就看見了里屋長案上擺著的尺頭、剪子、粉條,還有針線。
越姨娘笑著道:“打模子給大爺做鞋。”
“不是說已經給我做了十雙鞋了?”周承宗笑著問道,“還做?怎么穿得完?”
越姨娘笑著嗔了那婆子一眼,“多嘴!”然后對周承宗道:“做了十雙,其實只有五雙拿得出手,妾身琢磨著,還要做一雙,湊個‘六六大順’,給大爺討個好彩頭。”
周承宗笑了笑,在她房里坐下,道:“既然做好了,拿來給我試試。”
越姨娘忙去拿了個大包袱過來,里面裝著五雙千層底皂鞋,送到周承宗面前。
她慢慢地蹲身下去,跪在周承宗腳邊,給他一雙雙試著鞋子。
“還不錯。”周承宗站起來走了幾步,雖然沒有馮氏做得合腳舒適,但是也很不錯了。
一想到馮氏現在不給他做鞋了,周承宗又有些忿忿,想著你不給我做,照樣有別人哭著喊著愿意給我做,誰稀罕?!
周承宗存了賭氣的心思,便在越姨娘這里盤桓下來,有心等著馮氏來鬧,他再跟馮氏回瀾水院。
結果一直等到掌燈時分,越姨娘問了他好幾次,要不要在這里用晚飯,瀾水院那邊也沒有一個下人過來請他回去。
周承宗倒也沒有特別生氣,只是冷笑一聲,對越姨娘道:“擺飯吧,今兒我不走了。”
瀾水院里,馮氏處置好家務,將松濤苑那邊的晚飯都打點好了,才回到自己院子,命人擺晚飯。
“請大爺出來吃飯吧。”馮氏淡淡地吩咐道。
她跟前的范媽媽去里屋張了一眼,出來道:“大爺不在里屋。”
今天伺候的丫鬟忙走上來道:“大爺早上說出去走走,一直沒回來。”
“哦。”馮氏應了一聲,“那我自己吃。”
“大奶奶,您不去把大爺找回來嗎?”那丫鬟不安地道,“奴婢看見越姨娘那邊的婆子把大爺請過去了。”
“原來去了姨娘那里。”馮氏笑了笑,“那更好了,我倒更安生。”一邊說,一邊自己舀了湯喝,“晚上還可以做針線,不用擔心吵了別人睡覺。”
范媽媽也不在意,道:“大奶奶,大少奶奶那邊要不要去看一看?早些聽說被嚇著了,不知道好了沒有。”
馮氏“嗯”了一聲,“你去看看吧。我這邊沒事,你要有空,可以在那邊照應著。”
范媽媽就等著這句話,忙道:“那奴婢就過去照應幾天,等那邊沒事了再回來。”
馮氏笑道:“也不用太著急,你吃了晚飯再去吧。那邊的飯菜,恐不合你口味。”
“奴婢什么都吃的。”范媽媽打著哈哈,收拾了一些自己的東西,讓小丫鬟抱著自己的鋪蓋行李,往清遠堂那邊去了。
馮氏吃完晚飯,自己洗漱之后,就去里屋做針線了。
周承宗在越姨娘的房里等到眼皮都打架了,馮氏還沒有使人來接他。
“大爺,要不要妾身服侍您沐浴?”越姨娘怯生生地問道,雙頰飛起兩片暈紅。
她可算是等到這一天了。
吳三奶奶給她的求子藥,她先前已經吃了,只等周承宗在她這里過夜,她就能再求來一個兒子……
周承宗不悅地道:“我自己去。”說著,大步走進里面的浴房。
聽著浴房里嘩啦啦的水聲,越姨娘別提多高興,她在外間仔細盤算著,先去屏風后面換了一身緊身細軟的寢衣,又畫了個淡淡的暈面妝,然后一個人斜倚在床上,等著周承宗出來。
周承宗從浴房出來,悶悶地走到床邊,掀開被子,面朝外躺下了,竟像是沒有看到越姨娘的裝扮一樣。
越姨娘氣結,瞪著周承宗的背影發了半天呆,才伸手戳戳了他的后背,膩聲道:“……大爺?”
周承宗不耐煩地道:“病著呢!”
越姨娘被罵得滿臉通紅,只好訕訕地躺下了,也不敢再去施展狐媚功夫,誘惑周承宗跟她一起生兒子。
周承宗睡到半夜,睜開眼,回頭一伸手,按在越姨娘的一個穴道上,將越姨娘摁暈過去,然后悄然起身,從她臥房的窗戶上躍了出去。
越姨娘本來一直醒著,但是擔心吵著周承宗,所以一直躺著不敢動。
周承宗的手一搭上來,她就曉得了,正又驚又喜,馬上就覺得一陣眩暈襲來,腦袋一偏,便睡過去了。
清遠堂的臥房里,盛思顏一洗漱完就拉著周懷軒上了床。
周懷軒以為盛思顏累著了,雖然他一點都不困,但還是拍著她的后背,陪她一起睡。
盛思顏卻不老實,慢慢在他懷里拱了拱,然后抬手抱住他的脖頸,湊過去在他脖子上親了親。
周懷軒為了“禮尚往來”,也低頭在她額頭上親了親,就跟對鬧覺的小孩子一樣安撫的吻。
盛思顏窒了窒,又湊上去。
紅潤的唇在黑暗中從他的下頜漸漸往上,摸索到他的唇邊,緊張地停了下來,然后從他的唇角,一點一滴蹭到他溫軟的唇瓣上。
周懷軒心里一熱,忙握住她的肩膀,“你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