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兵棋推演小游戲已經進行到了第四天,宮中一片肅殺,因為聽說官家代表的叛軍在絕對的優勢下仍然節節敗退,都已經快被打得退出關外了。
這就直接導致大宋皇帝、天可汗、第二海軍艦隊元帥兼大都統趙性同志這幾天的脾氣格外暴躁。
甚至于已經開始把氣撒在了作為軍師的晏殊身上。
“朕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能冒進不能冒進,現在好了,山東半數之地都失了。你我打得甚至都不如那個草臺班子的叛軍本軍,人家都還據守山東穩穩妥妥,咱們卻快要被打出關外了。”
面前兩個棋盤,一邊是真正的山東叛軍現在所處的位置,一邊是他自己所率領的模擬部隊。
現在山東叛軍還安安穩穩的駐扎在那邊,繞著泰山一直延伸到沂蒙山脈,跟遼國的平叛大局形成掎角之勢,互不相讓。
但趙性這邊……身后就是渝關了,再往后走,要么就踏入宋國的領地,要么就跳海。
宋國的領土上插滿了守備旗,打是打不過的,只要部再次發起幾輪進攻,晏殊就得背著趙性跳了渝關。
“他娘的。”
趙性叉著腰指著棋盤罵道:“這狗日的宋國在這布置這么多守備干什么?上也上不去,打也打不過。去,傳令下去,把渝關外的大營都撤了,放叛軍出關。”
“官家,玩不過也不能這么耍賴的。”晏殊端著碗面坐在旁邊道:“打仗我也不擅長啊,我這幾天干的事不就是在你旁邊喊‘官家說的對’么,怎么這黑鍋也讓我背了?”
“都是號稱天下第一才子,你怎么就打不過了?”
“官家你說話憑良心啊,我幾時候是天下第一了?我撐死就是個江南第一。這天下第一的名頭還是讓給吧。”
趙性現在極端暴躁,他雙手撐在棋盤上:“說來也奇怪,為什么遼國的平叛大軍就只是把叛軍壓在泰山、曲阜這一代呢,我之前也是跟他們的步調一樣,但不出幾輪就被給打飛了,根本就不可能占的下來。”
晏殊唆了幾口面條:“地方元帥是誰?”
“對啊,敵方元帥是誰?”趙性側過頭問樞密計議楊文廣:“今日我跟你講,再輸了,老子就把你調去東北喂豬。”
“官家……您這不是難為人么,您讓我來時,手上就剩下三千人了,我為您打了三個來回,對面十五萬大軍。這……這……這……這除非劉秀來扔上一發天降之物才可能贏啊。”
“少啰嗦,平叛軍元帥是誰?”
“據說是遼國二品樞密使韓琦。”
趙性眼睛一瞇:“文官?”
晏殊連忙放下碗:“文官跟文官不一樣啊,您別看我。也是文官。”
“不是這個意思,朕的意思是遼國武將死完了?讓個文官領兵?”
趙性雖然沒什么軍事才能,但好歹也是個業余軍事愛好者,一些基本的操作他還是知道的。這讓文官領兵的事,要么是國朝之中重文輕武,導致武將凋敝,否則一般情況絕對不會讓一個文官領兵的,而且就算這人能文能武,可那也是二品樞密使。
二十出頭比還年輕幾歲的二品樞密使,這說明這個人是遼國皇帝心腹的中的心腹,在上都時趙性也見過他幾次,厲害是真的厲害,要不是,自己差點都栽在這廝的手里。
可越是這樣動機就越成疑,為什么這個韓琦會干出這種迷惑操作呢?明明可以一口氣把叛軍推掉的,他為什么就停了下來?
正在這時,金鈴兒攙著走了進來,他一進書房,看到楊文廣先是一愣,然后笑道:“喲,官家請外援了?”
“我已經說了,若是他贏不了你,就給朕滾去東北喂豬。”
楊文廣表情凝重,面帶迷茫,因為從現在的局勢來看,他這豬怕是喂定了。
搬著椅子坐在了沙盤面前:“怎么?今天遼國平叛大軍還沒有動彈?”
“沒,已經近一個月沒動了,就將這叛軍分割成了兩個部分,分別困守在泰山和曲阜兩處。如今更是已經形成了合圍之勢,但卻始終圍而不攻。”
沒有管他們那邊的模擬戰局,而是仔細觀察著真正的戰局,遼國顯然沒有打算進攻近在咫尺的叛軍,反倒是不斷增兵把他們圍在了這個區域之中,口袋戰術玩得賊溜。
“一個月,叛軍應該最多再撐個一兩個月就斷糧了。”眉頭緊蹙:“你們知道斷糧的叛軍會干什么么?”
趙性回頭看了一眼晏殊,晏殊低頭吃了一口面,甕聲甕氣道:“吃人。”
“冬天之后,把叛軍驅趕到沒什么余糧的地方圍困起來。”一只手在下巴上捏了捏:“嘖嘖嘖,狠人啊。人是叛軍吃的,好處是遼國得的。”
“幾個意思?”趙性也逐漸意識到了這里頭的詭異:“你是說遼國故意把叛軍趕到那里去吃人?”
沒有做聲,而趙性倒是打了個冷顫:“佛寶奴他娘的夠狠啊,你讓朕是干不出來的。”
“佛寶奴的狠,那可是真的狠。”金鈴兒這時說話了:“我不懂打仗,但我懂佛寶奴。她能干的出來。”
支撐著身子,把上頭的旗幟稍微排列了一下位置,然后皺著眉頭過了很久之后才緩緩抬起頭,吐出四個字:“滅孔清源。”
這四個字一出來,現場頓時肅靜了起來,大家都是讀的圣賢書,內心對山東孔家再是不忿也多多少少會沾染一些香火情。
而如今這一出,立刻讓人感覺渾身都爬滿了螞蟻,上上下下都不自在了起來。
宋滅佛、遼滅孔、金滅道,一下子佛釋道都被干了個元氣大傷啊。
“哎呀……麻煩了。”抱著胳膊思索一陣后說道:“怕不是他們要鬧大革命了。”
如果這次遼國的意圖就是滅孔,那么換言之他們就是要跟宋國一樣開啟百家爭鳴時代,而宋遼兩國的情況不一樣,遼國如果強行要開這個副本,那么接踵而來的可能會是十余年的動蕩。
但如果他們成了,中華大地突然就會出現兩個以唯物主義思想為主導的大國……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不敢隨便下定論,但如果兩方走的路線稍有偏差的話……聽說過德國工人黨和毛子工人黨的故事嗎?
不過現在不是考慮那么長久的時候,遼國此時此刻正在借刀殺人除掉整個儒家的根據地。
而不管未來怎么樣,只要這件事他們辦成了,遼國基本就可以確定自己是正統王朝了。
換而言之,在謀求統一的時候,遼國也在干同樣的事情。
“這可不能讓他們成功。”用力的拍著桌子:“封建社會是時候該完蛋了。”
說完,直起身子:“楊文廣。”
“卑職在!”
“命你帶五萬人馬,即刻前往山東。”將一面旗幟插在泰山上:“出兵的名義就是護衛中原華夏之根本,一刀切進去,繞開遼國的防線。在他們沒反應過來之前,肅清遼國叛軍。”
趙性眨巴著眼睛:“不對吧,咱們留著孔家有什么用?要我說,這孔家沒了也就沒了。”
“孔家沒了,你華夏正統就沒法說了!圓的扁的就是遼國拿捏了,你真以為他們肅清孔家是單純看他們不順眼?現在孔家之所以左右搖擺,就是因為有不少人傾向大宋。你失了正統,以后不管是在戰場上還是在談判桌上,你就沒有了先機。”嘆氣道:“你們真的是覺得拳頭大就能忽略這個正統的地位么?”
爭統這件事,輸了正統的就是非法政權,哪怕對方再弱小,正統就是正統。縱觀歷史,少數民族政權最忌憚的就是正統的名分,甚至未來都可能出現諸如匈奴奉漢正朔,匈奴便成為統一的多民族的中國的一部分。
資治通鑒中曰:“秦王堅銳意欲取江東,陽平公融諫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自古窮兵黷武,未有不亡者。且國家本戎狄也,正朔會不歸人。江東雖微弱僅存,然中華正統,天意必不絕之。”
胡三省在資治通鑒注文解釋里說:“言天要中國正朔相傳,不歸夷狄也。”
換句話說,沒有這個正統,人家不認你是中國。到時候宋就成了南蠻!如果那時候強行統一,就成了南蠻入侵。那到時候處境可以參考蒙元,人家真會干你的。
如今讓楊文廣率兵五萬,直搗黃龍。名義就是保護中華正統之根脈不遭涂炭,事出急,只因心系中華,事后必會登門謝罪。
至于貿然進犯他國這件事,還是那句話,情急之下嘛,為了防止中華文明的根源被叛軍禍害,等結束之后宋國該怎么賠償怎么賠償,絕對不會耍賴裝死。
“五萬人夠不夠?”趙性突然抬頭問道:“禁軍二十萬呢,多整點。”
“五萬大宋jing銳禁軍,打特么幾萬地方叛軍,你還要多少?”從口袋里掏出虎符剛要扔給楊文廣,卻回頭發現趙性也在那掏虎符。
“哎!你那個是母的,朕這個才是公的。你那個母的碰到朕這個公的,就不好使了。”趙性將虎符扔給楊文廣:“你立刻點兵點將,兵部和樞密批文隨后就到。”
楊文廣是個軍人,他才不管誰身上掏出來的虎符,只要是虎符他就認。當即便鈍足行禮,轉身大步流星走出了皇宮。
“話說,遼國會不會因此跟咱開戰啊?”
“開啊。”一點都不緊張,只是盯著沙盤漫不經心的說道:“現在宋統的呼聲更高,他們貿然挑起戰爭,我們就參她一筆,說遼神宗意圖割裂中華,雄兵百萬試圖與大宋劃江而治,大宋斷然拒絕,是以匡扶中華統一之名與遼國渡江作戰,輸贏各安天命,中華不可分割。”
“你們這些讀書人真的臟!”趙性啐了一口:“死的也說成活的。”
“那怎么辦呢。”嘆氣道:“我估計這么一出完了,佛寶奴會來抓我。”
“那你怎么打算?”
沉思片刻,回頭看了看金鈴兒:“跑路!”
“你身體行不行?”
“行也行,不行也得行。真被抓住了,我不死也半條命沒了。”咳嗽了幾聲道:“她發脾氣不說還一哭二鬧三上吊。”
聽到這個詞,趙性和晏殊立刻心領神會、感同身受。
“那我便不留你了。”趙性沉吟片刻:“過些日子我去看你啊……”
“謝主隆恩,但是免了。你可安穩點吧,馬上大宋要進入第二階段了,你安安穩穩的把控局面,求求你了。”說完,握住金鈴兒的手:“剩下的事,晏殊搞定應該不難,我休假去了哈。”
“你真的就把麻煩扔給我們,你自己享福去唄?”晏殊冷哼一聲:“你們一個個真的都不當人了。”
才不管那些,帶著金鈴兒就往外跑……
跑路這件事一定要快準穩狠,不然等著瞧吧,等到事情一出來,遼國那邊一旦反應過來,佛寶奴非把活吃了不可。
而且跑路也不能直接去長安,還得去別的地方避避風頭,不然就等待著命運的審判吧。
大宋出兵的速度非常快,新的軍制講究的就是快速反應,從點兵點將到糧草符的發放,再到大軍出發也只不過一天而已。
因為現在不需要從發兵地調集良才,而是使用糧草符從各地軍管糧倉調糧,所以只要極少的糧草就可以啟動,沿途進行補給,再在前線最后一段進行提前部署,準備好相應的資源。
這樣大軍輕裝上陣,速度極快,隨便怎么都能打出奇兵的效果。
不過這都不是該考慮的事了,他得跑路……
“你完蛋了。”金鈴兒坐在馬車里對說道:“到時候佛寶奴非殺了你不可。”
“殺吧,怪就怪她是遼皇而我是宋臣。”苦笑道:“要是能早點統一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