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云

729、七年2月21日 晴

大年初三,紫金宮。

作為新皇宮的第一次投入使用,趙性顯得相當亢奮,哪怕只是一部分功能區域開放,但他還是迫不及待的要在這里召開第一次青龍苑擴大會議。

這一次的會議主要是為了吸納更多青龍苑的組織成員,而這一次則主要面向民間。

這次受邀而來的人一部分是與相熟的進步青年,一部分是在科學技術崗位突出的青年,還有一部分是社會上一些比較有思想和能力的年輕人。

他們會在紫金宮上接受趙性的召見,并且討論未來國家的思想導向和針對一些問題的解決方案。

“你放松點。”整理了一下衣裳:“這次會議相對比較輕松,我們主要討論一下擴大青龍苑的組織范圍,吸納更多的人加入。你這一副尿尿都劈叉的樣,誰愿意跟你一起干啊。”

趙性在旁邊顯得有些坐立不安,他當了這么久的皇帝除了第一天登基的時候這么緊張之外,其他大部分時間都是屬于愛誰誰的姿態,但今天不一樣了。

雖然嘴上說的輕松,但實際上趙性知道今日之會議將要決定未來一百年中國之發展并且要逐步完善現行的虛君制度。從虛君實相逐步轉變為虛君實政。

在三國志當眾,曹操和諸葛都是這樣的,但他們都出現了偏差,就是兩人都沒有考慮到死后的該怎樣繼續政策。

如今,青龍苑的擴大會議,明確的要將這一條進行到底,怎樣將皇權和壓迫了人民數千年的特權關進籠子之中。

“我從來沒有想過。”趙性吸了吸鼻子:“有朝一日王權會終結在我的手中,忐忑有激蕩。”

“你想的美。”啐了他一口:“革除王權的前提條件是國家大亂,積弱貧困。如果在盛世貿然這么干會出亂子,我們現在是討論未來怎么將王權關進去。究竟是王權與政權并存還是替換掉其核心內容進而隨著時代一起更迭,這都是試探性的嘗試,你還想罷工?門兒也沒有!”

古往今來甚至未來,天底下可能都沒有一個人像趙性這樣不想要當皇帝,這廝倒也是個長情的人,他的終極夢想始終是帶著幾個狗腿子四處招搖調戲婦女。

而當皇帝對他來說,似乎也就真的是個業余愛好,一個憑興趣而當皇帝的人。

“再者說了,你要知道一件事情,現在的天下真的是你的天下么?”拍了拍趙性:“我們打了官僚、我們打了世家、我們打了軍閥,但還有一個東西你沒有動呢。”

“鄉賢!”

趙性提到這個的時候緊鎖眉頭,這才是真正積壓在國家、民眾身上的一顆巨大的毒瘤。

法令不下鄉的情況始終存在,鄉民之間的斗爭也好、執行制度也好,他們從來不會去問官府也不會去找官員而會去尋求當地的鄉紳長老主持公道,鄉賢之命大于朝廷之命。

想要割掉這塊毒瘤,大宋必須經過一場血與火的洗禮,之前一直說的犧牲,真正的意義就是在這個地方。

“保證城市發展,革除農村陋習,我們需要的是思想和肌肉的雙重力量。”轉頭看向趙性:“想要在國家不崩潰的前提下將鄉賢的管控力完全剿滅,這個難度不亞于你揮師多瑙河。”

“你覺得該怎么做?”

“我知道有一個法子,但是那個法子很冒險,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干。”搖頭道:“那會是一場浩劫,殺敵一千自損九百八十五。”

“那如果不這般的話,該是如何?”

“這不,準備討論了。”

隨著時間的臨近,宮門打開。外頭的二十幾個青年人隨著內侍官的指引走入皇宮之中。

這些人無一不是經過重重考驗、無一不是經過層層篩選,看著那jing氣神都跟常見的人不一樣,那種一眼看上去就充滿憤怒的眼神,還有昂首闊步的姿態,絕對都是jing英之才。

這其中有跟在報紙上對罵的人,也有為了受災百姓慷慨請愿者,還有對現在狀態不滿并在不滿的基礎上奮發而為者。

走入大殿之后,他們看到的是一張蓋著藍布的大桌子,周圍擺著很多椅子,每個座位之前都有一份章程,而最前端坐著的赫然就是大宋皇帝趙性,而在他旁邊跟他攀談的應該就是了。

“歡迎啊。”見到人都來了:“諸位都不用客氣,大家自己找位置坐吧。”

走來的人面面相覷,很多人其實在看到皇帝和時,其實是認為自己來了鴻門宴的,甚至以為這是故意把他們弄來甕中捉鱉。

但沒想到的是看到的是如此離奇的一幕,這讓他們都覺得不可思議。

直到趙性也起身,雙手撐在桌子上笑著說道:“今天嘛,沒有皇帝也沒有臣子,我請諸位青年才俊來到此地,不過就是想與諸位探討一下未來的大宋、未來的中國該何去何從。”

笑著走到自己的位置前,吩咐內侍端來茶水分發了下去,然后自己首先開口:“大家先互相介紹一下。,廬州人士,二十五歲。”

“趙性,汴梁人氏,二十八歲。”趙性指著自己介紹道:“諸位都認識吧?”

說完屋子里的人都紛紛笑了起來,氣氛一下就緩和了不少。

“丁康,杭州人,二十四歲。”

“孫逸丞,汝州人士,二十九歲。”

“王則招,廣州人,三十四歲。看來我是最老的了。”

介紹一圈下來,這些人天南地北哪里的人都有,川渝巴蜀、極北苦寒、嶺南煙瘴,無一不涵蓋其中。

這些人之中有貧民出身、有軍閥出身、有鄉賢出身、有書香門第也有軍旅之家,總之就是各個階級各個層次都涵蓋了。

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狂熱的摯愛著這個國家,就是那種一旦大宋國門被人敲破,他們會在城門口血濺七步殉葬與此的人。

“我知道你。”指著一個個子瘦小的年輕人:“林尚青,飛花令的作者,可是把我罵了個狗血噴頭。”

屋中的人再次爆發出笑聲,那小個子林尚青則摸著后腦勺尷尬的說不出話來。

“好了,今日不是報仇的時候,等我閑下來的,看我不好好的罵你一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我呢,作為這次會議的主持人,現在先給大家介紹一次會議的流程。首先,諸位面前都有一份章程,都拿起來閱讀吧。若有理念不合者,可以隨時離開,絕不強求。”

會場中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開始閱讀起那份章程來,上頭的內容乍一看并沒有什么,但細細讀來卻是讓人頭皮發麻,熱血翻涌。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的閱讀著上頭的內容,屋中也只剩下了翻閱紙張所發出的脆響。

趙性看了一眼,而只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他們能認同么?”

“能。”壓低聲音道:“這些人都是有反骨的,每一個都是將帥執宰之才,只是缺的一份引導。”

時間過的很慢,趙性有些百無聊賴,而此刻的耐心顯得特別好,他只是雙手抱臂靜靜等待,因為如果沒有意外,他們中的絕大部分人是要把這份章程看上兩遍以上的。

章程中的內容需要他們細細品味、細細咀嚼,即便是這個撰寫人,前前后后也寫了三十遍,修改了上百遍。而這還并非是最終定稿,以后還是需要相應刪節增添。

趙性早就看過了,他現在就是看在章程的第一頁那三個至高發愣,這里沒有一定點皇權的事,全篇都是國家、人民和未來。

這讓他有一種強烈的想要求一道長生的欲望,想去看看未來之中國究竟是何等模樣。

“大家都好了吧?”

看到大部分人都合上了章程,他站起身來:“若是看完了,現在是提問環節。官家與我會盡可能的回答諸位,若是我們回答不了的,將會拿出來進行探討。”

既然人家都說了放開了來,這幫充滿了純真而質樸世界觀和價值觀的年輕人自然也就不客氣了。

問題就如潮水一般的撲向了與趙性,他們兩個人將能夠解答的問題都回答了,然后將不能回答的問題都記錄在了本子上。

而這里大部分的問題其實都可以歸類在之前提出的三大問其中。

即:為什么要締造一個這樣的國家,怎樣締造一個這樣的國家和在這個過程中該干什么?

當然,也有不少人問了一個問題——皇帝怎么辦?

這些問題能解答的都解答了,不能解答的則進入了下面一個環節,而對于所有人都關心的問題,則提出了一個反問。

“諸位認為當下大宋乃至中國,最根深蒂固的頑疾是什么?”

有人回答貪污腐敗、有人回答政務拖沓、有人回答思想冗雜,卻只有一個人回答到了希望的那個點上。

“當今之華夏頑疾,便在法不下鄉。法理不下鄉,百姓皆愚昧,愚昧者不可成事。”

打了個響指:“則招兄,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