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云

709、七年1月10日 雨

就這么幾個歪瓜裂棗哪里能夠無憂來打的,剛才她就那么往外一竄,即便拿著的是扇子,但仍就是威勢十足,而且至今為止她也是唯一一個打起架來讓人覺得又美又颯的代表,沒有之一。

小魚也挺強,但他打起來真不好看,因為學的都是殺招,招招都沖著人最脆弱的地方去的,而且根本就沒什么道義不道義一說,就奔著殺人去的。

但無憂不同,本就是劍舞的底子,再加上拿著的扇子,打起來真就跟跳舞一個模樣,但只要中了她一下,基本就得憑空翻上一個大圈,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后便再起不來。

要說傷有多重,那是沒多重,但劍法里有個說法是劍氣,但劍氣并不是真正的劍氣而是指用劍專門打擊對方最疼的地方讓敵人最快的失去戰斗力,各種稀奇古怪的穴位被這么一杵,哪怕是一頭牛都得跪地上嗷嗷半天。

對方的人不少也是會幾手的,但和無憂這種從剛學會走路就拿著木劍練武的人面前,差距就像是業余愛好者和世界冠軍的差距那么大,而且據說這劍舞一派還只會挑選特別有天賦的孩子修行,可想而知一個有天賦的職業選手和一個為了混口飯吃的業余選手之間的差距能有多大。

也看得眼睛發直,畢竟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無憂出手,以往都是練習,而實戰之中展現出來的效果那著實是太驚人了。

不多一會兒面前所有人都被打得在地上起不來身,疼得他們是慘叫連連,不過的扇子也報廢了,可惜了這名家之作。

這邊還沒來得及通風報信,那邊錢王爺家的人就已經趕來了。

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錢王爺家的小王子,錢永益。此人是金陵科學院物理院的學生同時也是弘文館的圖書管理員,而他五個哥哥分別在數學院、設計院、農學院、化學院和醫學院之中供職,一門全是頂級文化人。

這錢用益以來,看到在這,他立刻整理了一下儀容便要上前行禮,但卻擺了擺手,只是遙遙朝錢小王爺拱了拱手。

“永益。”笑著朝他打著招呼:“許久不見了。”

錢永益可是驚的不行,連忙跑上前來,彎腰拱手小聲道:“先生如何在此處?”

“這不是在學院里,莫要叫先生了。”擺擺手道:“就叫宋哥哥好了。”

錢永益表情微妙,沉默片刻:“不可……這若是傳出去,我可是要挨打的。”

“那就別叫。”果斷的說道:“行么?別整得像個書呆子。”

天底下能這樣跟錢家小王爺說話的人還真的不多,大宋這百家姓趙在前錢在后,納土歸宋之后錢家的地位十分的高,再加上他們本就不參與爭名逐利的事,所以不管是威望還是地位都是非常厲害的。

但卻可以,因為他除了是太子少保之外,還有一個工作就是科學院的講師,更是開了科學一門,理論上所有在科學院的學生都得稱他一聲師。

為師者訓斥學生,天經地義。就像被福王罵的時候,他也只能點頭哈腰。

錢小王爺連連點頭,轉頭看著地上那一群人,再回頭看向:“這……該如何?”

“不用如何了。”端過一張椅子來:“你今日就坐在這里,等他們家長來了再說。我現在教你等他們來了你該怎么說,你附耳過來。”

錢永益其實就是個書呆子,在學問里頭很厲害,科學院現在正在編撰的破魔圣劍——格物致知百科全書,他的名字拍在第二排。

但這個學問很厲害的年輕人對人情世故那叫如同一張白紙,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想知道,反正現在就是讓他坐在這他就坐在這,什么都不用說什么也不用干。

至于為什么讓他坐在這里,畢竟他是錢家的人,錢家出面的時候,即便是趙性都要給幾分薄面的,別看這些個勛貴之后在別人面前張牙舞爪耀武揚威,但在這樣的書香門第并且民間威望極盛的大家族面前,那真的就是個弟弟。

而且這件事本身就是他們的問題,不管是誣陷還是滋擾,官司打去金鑾殿最好,趁機把這幫砸碎一鍋端了。

果不其然,當鬧事者的家長來時,看到捂著胸口坐在旁邊臉色難看的李呈祥時,面目是很猙獰的。但看到面前坐著的居然是錢家的小王爺時,他們卻變得柔和了許多。

“還不知錢小王爺因何事打傷犬子啊?”

來的人正是李呈祥的父親,李繼勛的兒子李守徽。世襲之家,開國元勛之后。

但即便是這樣的人,面對錢家的時候也多少得收斂一些,盡可能的避免起沖突。

“倒不是我打傷的李家哥哥。”錢受益很誠懇的說道:“是李家哥哥調戲女子不成,反被打傷。”

“爹爹……你莫要聽他的!”那李呈祥捂著胸口直哼哼:“就是那女子偷了兒子的荷包,兒子上門討要不成,反被妖女給打傷了。”

“哦?還有此事?”

李守徽眉目一皺,表情也凝重了起來,雖然跟錢家那真正意義上的世襲王爺不能比,但自己爹爹多少也是個隴西郡王,若是這樣遭了欺凌,那李家的面子何在?

“偷荷包啊……”錢受益撓了撓下巴,一時之間不知該怎么回答,但想起剛才教的話之后,他倒是一五一十的照做了起來。

他先是把那把已經報廢的扇子拿出來,然后誠懇的說道:“這事其實我也不大清楚,倒是里頭的人要我將這扇子交給李家叔叔,然后再說這偷荷包的事來。”

李守徽滿臉疑惑的接過了扇子,打開之后扇面上畫的竟是皇城四景。看到這個扇面他的心咯噔一聲,再仔細看下去,上頭的題字越看越眼熟,拿著煤油燈靠近這么仔細一瞧,差點一個踉蹌就栽倒了下去。

這題字分明就是趙洪亮的字!而趙洪亮是誰?那可不就是未登基之前的趙性么?如果是這樣,那這要么是皇帝自己的佩扇要么是官賜的御扇。

但不管是誰,能拿到皇帝的隨身之物,地位總歸不會差到哪里去,雖然只要不是丁相、福王、之流,這李家也不至于會難堪到哪里去,但基本上可以斷定這頓打是白打了。

而屋子之中,無憂正透過縫隙撅著屁股往外看,她現在心中也有些發毛,畢竟這是惹到了大人物了,自己跑是能跑,但上京城去吃……殺的計劃可能就要泡湯了。

反倒是她身后那個書生一臉自在的正坐在茶幾邊上用橄欖核燒水泡茶,一副自在的模樣。

“書生!你都不擔憂么?”

“我擔憂什么?”仰起頭:“我家在京城也算是一號人物了,不至于擔心這事。而且你可知道坐在椅子上那個傻乎乎的少年是誰?”

“誰呀?”

“錢家小王爺,這是尊大佛。輕易沒人去碰的。”笑道:“我與他倒是熟識。”

說起來,和這錢家結緣也是一場啼笑,只因為自己最熟悉的“三錢”,錢三強、錢學森、錢偉長這三位神奇科學家都是吳越王錢鏐的后代子孫。

再加上這吳越錢家自納土歸宋之后又一直專心治學,所以想盡辦法把這神奇家族的年青一代都給弄去科學院之中。讓他意外的是,這一家子真的是太牛皮了……絕對是有血繼界限的家族,他們很快就能接納新知識并且成為其中的佼佼者,甚至長子錢同錢均益現在已經是化學院的頭牌了,算是最得意的門生。

眼看著差不多了,起身道:“來,無憂幫我照看一下茶水,我出去說幾句。”

無憂沒經歷過這樣的場面,但面對的可靠,她自然也沒什么異議,就徑直坐了過去,等將出門時,她還緊張兮兮的抬頭說道:“要小心一些,不行我帶你殺出去與。”

“好呀。”

笑了一聲便推門走了出去,緩步走到了前院之中。

見到后頭有人出來,李家眾人的視線立刻看向了那邊,只見一個讀書人模樣的男子走了出來,身高七尺有余,容貌甚偉。

“受益。”

“在。”

錢受益立刻起身將位置讓給了,他長出一口氣之后就站在了的身后。

坐下之后,那李守徽定睛一瞧,卻是覺得此人面熟無比,再拿提燈往前這么一探,當時腳下就一滑,險些摔倒。

而就是這么一個踉蹌,讓看出了端倪,心中也是安定了下來,那既然對面知道慫,自然也就要開始了。

“李世子,好久不見啊。”笑了著打起了招呼:“上次杭州一別,已有數年了。”

上次杭州剿匪,就與這位李家的老爺見過了,他張口世子一句話便讓人破了防,畢竟當王爺的是李守徽的父親而不是李守徽,世襲歸世襲,但世襲的卻不是王位只有食邑、封地等等,別人尊稱他們一聲王爺,但跟福王爺那樣的真王爺相差千萬里,甚至都不如之前被大甕活烹的柴王爺。

而李守徽看到的臉時,就已經想把自己兒子的腿打斷了,真的是平時見他不闖大禍驕縱慣了,如今卻惹誰不好,惹到了這個瘟神頭上。

“哦,宋少保。”李守徽抱拳笑道:“上次一別,老夫甚是想念。”

“先莫要想念了。”指了指他手中的扇子:“今日的事還是要了結的。一來呢,是你那犬子說我家妹子偷他荷包的事。二來呢,是這御賜的扇子被你那兒子弄壞的事。”

哎喲,真的是怕什么來什么,李守徽的腦袋現在就是一片空白,根本就不知道該怎么處置了。要是以前還好說,自己一大票勛貴朋黨,也不敢輕舉妄動,可是如今樹倒猢猻散,勛貴們在經歷一場比杯酒釋兵權更可怕的事情,波及到的已經完犢子了,還沒波及到的都夾著尾巴做人。

偏偏這個時候惹上了這樣一個瘟神,他就好比是佛祖座下的護法、玉帝身邊的真君,專門干的就是一些個降妖伏魔的事情,如今這個時節惹了他,不亞于撞到了槍口上。

“宋少保,這不過是一場誤會……一場誤會。”

“誤會。”細細品味了這句話,倒是笑了起來:“李世子,您看這誤會如何能解呢?”

是啊,這他娘的怎么能算誤會呢。以誣告之名行霸占民女之實,這國法也不容。雖然很多人都這么干或者這么干過,但他們可沒霸占到這等人的頭上去。

“李世子啊,你也是出身官宦,年紀么也是一大把了。”的聲音陡然轉冷:“可知國法何在啊?”

說完,他指著自己說道:“我,護法大臣,殺人如麻。人人恨我,恨不得生啖我肉。年年被查、歲歲被告。可我如今仍是活蹦亂跳,你可知為何?難道是皇恩庇護嗎?我立足之事,無一不遵從國法,于情于理于法于治,您覺得合適嗎?”

李守徽一口牙都要咬碎了,他怎么可能不明白現在的事到底是個什么事呢,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是個什么人呢?

但還是那句話,有些事大部分時間都可睜一眼閉眼一眼,在官面上走個過場便是了結了。但若是官面上解決不得,事情可便是大了去了。

身為開國功臣之后,徇私枉法、縱子行兇、枉顧圣恩、魚肉百姓,這足夠一擼到底了,而像他們這樣的人,一旦失了皇家的庇護,死得可能比咸魚還透。

“宋少保……”

“令尊為我大宋戎馬一生,貢獻卓越。若是李王爺看到后世子孫如此禍害他傾盡一切保護的家國,他老人家天上有靈,能得安息么?”

的話直戳了李家的肺管子,半天對面一句話蹦不出來,但得理不饒人是特點,他可不會這么放過這幫人:“就拿今日之事說來,若我非我,只是一尋常百姓之家。令郎說我那舍妹偷竊了他的荷包,之后呢?怕不是你李家又多了個不入流的妾侍了,是吧。”

聽到這番話,李守徽雙目通紅,揚起手一巴掌就把自己這不爭氣的兒子扇得匍匐在了地上。

輕笑一聲:“我這人也是公允,我正巧要回京述職。您家中也是世襲勛貴,就隨我一并上京吧,去尋丁相去尋官家。”

“宋大人!”李守徽咬著牙看著:“還請宋大人能放我李家一馬!明日一早,我定給宋大人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