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遼官心中都有一個疑問,那就是這個北海新軍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存在。
他們所有的東西都是獨立享受的,不管是訓練、飲食和裝備都是如此,而跟他們有過短暫接觸的人更是驚訝于這個北海新軍里幾乎所有人都能識字。
不光識字,他們還能讀懂輿圖、看懂部署,甚至還可以繪制輿圖、分派戰術位置,這三千人不管是將軍統領還是普通士兵似乎都是在往將軍的方向培養。
而且他們吃的也是極好,大營中沒了肉食,各級將官甚至自己都在吃烤得梆硬的饃饃,而他們仍是頓頓有肉,那豌豆燉肉的香味有時候弄得自己都會跺腳罵娘。
可即便如此,該給他們的肉還是一點都沒少。
除了伙食,他們的裝備也是讓人羨慕的眼睛發紅,普通的邊軍,一個人配一套皮甲已經是了不得的東西了,這幫人渾身上下細紋扣甲,里頭還有兔皮保暖,在具備保暖能力的同時也不會怎么影響到戰斗。還有那人人可望不可及的武器,背后背著的是最新式的宋國產火槍,腰上配備有強弩,還有趁手的短刀以及一柄造型奇怪可劈可砍可鋸的短斧。
而在裝備精良的同時,他們的作訓也是讓那些遼國邊軍看完就咋舌的,每日都要滿負重的跑滿三十里山路,其余比如格斗、劈砍以及對抗訓練更是強度嚇人。
遼國將領私下里討論時都會說若是如此操練遼國士兵,用不了三日便是要嘩變的。
但為何這個北海新軍不嘩變呢?不光不嘩變,而且在軍紀方面卻是所有大營中最好的,食不言寢不語,除了午休的半個時辰和晚上夜訓之后歸營時,其他時間根本就不怎么發出聲音來。
而今日,一聲集結,這北海新軍從接到命令、傳達命令到開始集結只用了不到一盞茶時間,而等所有士兵集結完畢,也只用了一刻鐘而已。
要知道這一段防線的長度,光是跑路就不止一刻鐘了,他們卻能做到在一刻鐘內疾馳而來,并且迅速歸列,三千人往那一站,就如一個人似的,雖然有些剛入列的士兵還有些喘息,但那精氣神擺在那就是和松垮的遼國邊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那些遼國將領看著著實眼饞的很,但無奈……這隊伍根本就不可能聽他們的號令,這幫人眼睛里只有宋國皇帝和二人而已。
小宋走到北海新軍的面前,背著手來回巡視了一番“潘惟熙。”
一名身材高大其容甚偉的青年將軍往前一步走,抱拳躬身“末將在!”
這一嗓子聲音洪亮,穿透力極強,小宋非常滿意的點了點頭“按照輩分,我得叫你一聲潘大哥,但在軍中便是有軍中的規矩。潘惟熙,今日我命你領北海新軍遏制金國三十萬人七日,行是不行?”
“若使命不達,潘惟熙提頭來見!”
“好,這便是你的軍令狀。”小宋大聲說道“我不要你的頭,我要你和弟兄們都能安全的回來!你們雖只有三千人,卻各個精銳,損失一個我都承受不住。而此番你等要去敵后作戰,想來更是危機,但我覺得你們能行,你們是我一手帶起來的,不能讓東海那幫人看扁了!”
“東海也是你一手帶起來了的啊……”潘惟熙小聲說了一句。
咳嗽了兩聲,瞄了一眼潘惟熙后,繼續喊話道“算命的說我是一將功成萬骨枯,不過我不信,命這個東西還是握在自己手里比較好,諸位都是我花了大心血培養起來的將才,有朝一日都會成為軍中佼佼者,你們最好是能把事給我辦了,還能把命給我留下。好了,話不多說,祝各位未來的將軍在敵軍之后一帆風順!”
說完,旁邊便有人端上了烈酒,在場的人每人一碗,他們將酒水一飲而盡后,帶頭將碗摔在了地上“旗開得勝!”
北海新軍沒有所謂的亢奮,每個人都是寂靜無聲的喝了酒,然后抽出手中的刀指向天空進行一輪啞劇般的宣誓。
靜靜的等著他們,等他們結束之后,潘惟熙從口袋里摸出一個銅哨用力一吹,所有北海新軍的士兵便隨著他一路跑步前進并且從關口的另外一端魚貫而出,朝著后頭的方向繞行而去。
小宋看著他們消失的身影,轉過頭又看了看遼國那些將領“愣著干什么?守城啊!”
外頭的攻勢一直持續到了傍晚,幾個關口都還算堅毅并沒有因為金國的猛攻而瓦解,但所有的將士都顯得疲憊不堪,加上天寒地凍的,再來幾次恐怕真的就扛不住了。
不過幸好,對面的攻勢也不可能無窮無盡,面對固若金湯的居庸關,金國也知道再如此強攻下去,自家軍隊的士氣也會低落無比,之前那一輪總攻已經可以說是雙方的強弩之末了。
于是那個啥做出了戰略轉移的決定,明日一早就走。
可就在他在大帳中與各級將領會晤時,突然在自己大營的后方響起了古怪的響聲,之后便有人進入這個大營中通報,有近百哨兵突然斃命。
那個啥一時之間也沒反應過來,他愕然的抬起頭看了一會兒“何人所為?”
“尚且不知,但應是宋軍奇襲。”
奇襲?那個啥愣了愣,晚上的奇襲要么是襲擊大營,要么是襲擊糧草,誰見過襲擊哨兵的?而且這黑燈瞎火……
但卻是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剛才那種奇怪的響聲居然此起彼伏的從四面八方的響徹了起來,接著天上突然升起了一束焰火,一切就都歸于沉寂。
接著沒一會兒就又有人沖了進來向他報告說遭到不明人員襲擊,已有數百哨兵遇襲,生死不明。而金軍這方甚至都不知道是誰在干他們……
“那!”
那個啥第一時間就反應到了是在搞鬼,之前在宋夏之戰中,他就仔細的研究了宋遼兩軍的戰力分部。
遼國沒什么好說,仍是那么幾樣,雖然裝備有所更新,但仍是靠著皮室軍撐場面,只要皮室軍行遼國就行,但經過這么多年的對抗,那個啥根本就不害怕皮室軍。
但宋軍就不一樣了,雖然宋軍沒有騎兵,但他們卻在步卒戰法上有了巨大的更新,而且他們的戰場上出現了新式的火器,那些火器威力巨大,在應對騎兵時能夠很好的阻擊騎兵前進的腳步。
這也就是他為什么會想出散布沖鋒的戰術,這就是專門為了應對宋軍火器的家伙。
而除了火器,那個可惡的手底下似乎還有一支奇兵,這支軍隊人數不多但非常神秘,據探子稟報說那個大營之中的士兵極其厲害,而且具體戰力不詳。
兩軍對戰最怕便是這個不詳,而聽剛才那些火器的聲音和戰法,應該便是手底下那支不詳的隊伍了。
那個啥坐回到位置上,抬起頭來“吩咐虎營,去追!必須給我拿下!”
而與此同時,潘惟熙正與部下蹲在一個山洼之中,他將三千人分成了六個部分,其中三個部分正在往北急行軍,而剩余的人則埋伏在這群山之中,隨時準備接戰。
方才的滋擾就是他們干的,這也就是他們的戰術精髓,利用地形優勢進行小規模騷擾,逐漸消耗敵方耐心,引發對方對他們進行大規模的掃蕩。
“他們若是沉得住氣,那在三更左右時,休整好的隊伍再次進行滋擾。若是沉不住氣,就將他們引入包圍圈之內。若是能引動大營那最是好不過,到時我們便把他們往太行山方向引,讓他們與皮室軍相抗。若是小股敵人,便讓這青山埋了他們的忠骨。”
說完,潘惟熙轉過身來靠在身后的雪地上從隨身的皮囊中拿出一塊肉干放入口中咀嚼起來,肉干是用鹽糖腌漬的,味道難以描述,但卻管飽而且輕便,吃完一塊能頂十個時辰,缺點就是有點硬,難嚼。
正在他們進行休整時,前方探子弓著腰借著月光嗖的一聲竄入到了這個坑中,撫了一把帽子,從同伴手中接過水喝了一口“金軍大營中出來了近千人,正朝著方才的方向前進,還帶著獵犬。”
“好。”潘惟熙一抹鼻子“通知手底下的兄弟,這一千人不能讓他們走出山。”
“是!”
外頭的火把露出微弱的光從縫隙中透了出來,犬吠聲、嘈雜聲也開始越來越近了。
埋伏在周圍的北海新軍卻始終沒有動彈,他們互相提醒不要輕舉妄動,靜靜的等待著敵軍走入包圍圈之中。
“火槍上膛。”
所有人開始檢查起自己的火槍來,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他們甚至開始將之前就裝填好的火藥重新倒出來再次裝填。
等一切都準備妥當之后,金軍的虎營也走入了他們的伏擊圈之內。
“真不知這伙子人到底是無知還是狂妄,晚上還敢來找咱們的茬?”潘惟熙輕笑一聲“弟兄們,給我打!”
一道焰火騰空而起,這荒山之上頓時響徹起了火槍的聲音,還有開火時槍口閃現的光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