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證清白當然是不行的,要拿出證據來,所有關于白念安是“自己人”的證據都在皇城司,那么皇城司使就在這,讓他回去取證便是了。
取證嘛,當然是要辦的,他回去之后指使下頭人翻江倒海的找,但本就沒有的東西怎么可能找到的到?于是他滿身暴虐的回去把那白念安斥責了一番。
“既是如此,遍尋證據無法證你清白。犯人白念安,你謀反之罪證據確鑿,可是知罪?”大理寺少卿拍響驚堂木:“來人啊,推入死牢,上表奏疏,請官家定奪!”
但此刻坐在主官位上的御史大夫洪大人眉頭輕輕一皺:“且慢,老夫尚記得之前皇城司突發大火,那案至今未結。人命關天,曹大人怎可如此草率?”
在旁邊看著那曹大人的表情,估計他心里已經罵翻了天,干他老母的這可是謀反要案,趁早結案也是官家的要求,這他奶奶的御史臺,就該滿門抄斬。
但心里的不痛快并沒有直接表現出來,曹少卿沉思片刻,輕笑起來反問道:“那不知道洪大人高見如何?”
這反問明顯是帶刺了,心中默念“打起來打起來打起來”,但御史大夫到底是讀書人,動手打架的事他是自然不會去干的,但論起話中帶刺卻是不輸給誰。
“不知道曹少卿為何如此忙于結案,既是謀反定然牽連深廣,若是這般草草結案其中若是有冤屈、若是有隱情不全都常埋土中了?今日這案子你草草了結、明日那案子你草草了結。曹大人,本官斗膽問一句,是這大宋王法大還是您曹少卿的巴掌大?”
這一番扣帽子的連消帶打把曹少卿的臉色說的驟然變色,他憤然起身:“洪大人,你這話是何意思?”
“本官并無別的意思,只是想問問曹大人罷了,這案中明顯隱情未明,你卻是一口一句結案,怎的?大宋沒有那法典了?還是說這大理寺已是如此目無法紀?”
喔唷……牛批牛批,暗暗給這御史臺的豎了個大拇指,當真是精挑細選的杠精,這一番話讓人氣得想打人,但卻又連些氣惱的話都不敢說,往千秋大義上這么一站,到底是無往不利。
“一切以洪大人為主。”曹少卿臉色通紅,一屁股坐在了那椅子上,再也不做聲響。
而看到自己拿到了話語權,這御史大夫明顯更自豪了三分,好像正道的光灑在了他前方的大路上。
“白念安,本官問你,如今你所述證據不足,你卻一口咬死自己是那皇城司的人,你可有證人?”
“并無證人,大人。”白念安掙扎著站起身,連連朝幾個大人鞠躬:“我之身份本就絕密,之前皇城使長官命我潛伏進那邪教之中,怎又會留下人證破綻。但請幾位大人細細聽我說來。”
白念安開始將自己潛伏在那邊干的事都說了出來,怎么樣秘密傳遞信息給、怎么樣提前告訴有人要襲擊他、又是怎么樣設計鏟除教主手下使者等等等等,其中邏輯滴水不漏,細細想來仿佛確有其事。
“那你為何又要指使人襲擊朝廷官員?”洪大人厲聲問道:“若真是如此,你為何又要逃?”
“回大人!此事實屬萬不得已,那幾百人本就不是我能調令的,而是妖教教主手下使者差遣而去。我不得已之下,才讓我過命的兄弟提前進城,冒著被誅殺之風險將口信傳了出來。”白念安說著說著便聲淚俱下:“您問我為何要走。大人,試問我已無身份可證,若是不走便抄家滅祖,更是無法在這等情境下表露身份,我本是朝廷的人但如今朝廷要殺我、那邪教之人也要殺我,我冤啊!”
聽到他杜鵑啼血之控訴,洪御史轉頭看向:“宋大人,可有此事?”
“倒是……倒是的確有人不斷傳了那消息來,但下官卻從未見過啊。”撓著頭,一臉懵的說道:“再著說了,下官辦案哪里能憑一面之詞,他說如何便是如何,那下官早就被官家給砍了腦袋掛旗桿子上風干了。”
兩邊各執一詞,雖是都能核對,但就像說的那樣,查案斷案怎的能靠一面之詞呢,那可就太不嚴謹了。
“要不這樣吧,幾位大人。”
在僵持不下的時候,突然開口道:“就讓他講一個能說明他身份的地方,然后我們一并去查證,若是真的,當場釋放。若是假的,老子當場就把他狗頭給砍下來。”
雖然他的話粗俗,但這無異于最好的方法了,讓這個白念安說一個既隱秘又能證明他身份的東西,然后三司……四司一并查證。
當然了,這秘密肯定不能是東家寡婦屁股上有顆痦子、西家黃老爺偷偷的扒了灰這等事,是要能夠從另外一個側面證明他身份的東西。
“我想起來了!”白念安直起身子:“上任皇城司使曾有一套賬本,深埋于他家中柴房之中,上頭是他與白蓮邪教的出入賬目,此事我也是無意中得知,上頭卻也是有我的幾張借據,為我去白蓮邪教之前,那人批復與我的經費。”
一聽還有這等事情,在場的人都伸長了脖子,而卻是滿臉不屑的笑道:“你可要是想好了,若是那柴房中沒有,你的人頭可就不保,不光你的人頭,謀逆誅九族。”
“宋大人,若是不出意外,那些賬本就是埋在其中。”
冷笑一聲,轉過頭對幾個大官拱手道:“幾位大人,意下如何?”
“那便去。”
洪御史拍板,接著立刻協同幾個御史、大理寺屬官和幾名刑部官員一起奔赴了上一任皇城司使的家中。
這宅子因是出現人畜暴斃之事,如今已成了荒宅,前后的居民也紛紛搬遷離開,因之因在這這地方遭了滅門之后,周遭居民總是無故暴斃,幾個月下來便死了有七八個人,查不到緣由,便有人傳這地方有人鬧鬼,為不祥之地。
帶著人進入這已封存的院子中,讓皇城司的人進入柴房便開始挖了起來,而他則和其他的監督人員站在門口靜靜候著。
隨著大坑漸漸被挖了出來,突然鐵鍬下碰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發出一聲悶響,立刻抬手讓人小心處理。
果然很快就從里頭取出一個上鎖的箱子,箱子上頭掛著鎖,已經銹跡斑斑。
“都給老子小心著點,抬上車!”
這箱子被抬進了大理寺中,當著白念安的面將那鎖頭敲掉之后里頭果然是一摞摞的紙張,這些紙張有些已經發霉有些則被蟲蛀咬得有些殘缺了,但大部分內容還是清晰可見。
這些東西清清楚楚的被擺在了幾位大佬的案臺上,上頭都是一些前任皇城司使跟白蓮教的生意往來,還有暗戳戳的派人去當暗裝的證據,里頭除了白念安之外還有幾人,但那幾人似乎都已經去向不明。
從紙張來看,應是有幾年了,上頭還有皇城司使的印信,以及白念安簽字畫押的內容。
“狗膽包天!”大理寺曹少卿看完這些賬目之后氣得渾身顫抖:“從南渡之前就與這些賊人有所往來?這還了得。”
而根據這些賬目上的內容來看,除了有常規的糧食、藥材買賣,居然還有人口買賣,將一些宋國人賣去金遼當為奴。
這些因是無名無姓都只是記錄了幾人幾個錢,所以幾乎都已經無從可考,而這里可以看出來那上任皇城司使似乎有些賬目對不上,也就是他收了白蓮教的錢卻沒有為他們辦事。
這一下他離奇暴斃的原因似乎也一點一點的浮出了水面,而因為里頭真的有白念安的材料,從原本的名字改成白念安,還有他的功名記錄,每一樣都是可以查證的,詳細的有些讓人難以置信。
但這個東西做不得假吧?所以這些東西足以證明白念安是皇城司的人,而這就是典型的大水沖了龍王廟。
不過雖然有這些材料,仍是要仔細查證一番的,所以像說的當庭釋放也是不可能做到。
查吧,仔細的查吧。畢竟除了這個箱子是假的,其他的可都是真的,功名也好、上任長官暴斃也好,樣樣都是真的,歡迎來查。
至于為什么幾天時間就能做舊到那種程度,紙上抹糖水、鎖頭包銀澆硫磺,一勺上周、兩勺西周。色澤就調染料,煙黃泡水過一道紙,再放在柜子里陰三天,下頭用小爐子一烘,霉斑就出來了。
那些章子、手印什么的,弄個蘿卜雕來就完事了,而章子作假一定要有講究,不能用蓖麻油得用菜油,菜油會暈開,這樣可以模仿放了有幾年的模樣。
不就是造假嘛,在行著呢,他要是想要造假,這個時代就沒人能識破他。
如果說里頭有破綻的話,那就是鍋底灰跟墨如果經過碳12檢測,可以很清晰的分辨出年代。
但……碳12檢測嘛,就不是該小心的事情了,等未來那些考古家們折騰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