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風波因為福王的出現,很快就平息了下去,皇城司的事依舊在查不過動靜卻是小了許多,但大家也都知道私自領兵入京城是個什么概念,也知道。
當夜,他悄然拜訪了福王,正在喝茶看書的福王面色如常,但金鈴兒卻是哭紅了眼睛。
“你還敢來?”
“我有什么不敢來的。”笑嘻嘻的坐在福王對面:“王爺,我可是給你創造了個完美的清君側環節,你本來可以直接把皇城給圍了,然后該殺的殺該關的關。”
福王將手中的書卷成了卷,重重的砸在了頭上:“你害死我一個禁軍統領!”
揉著腦袋:“我哪知道皇城司連禁軍的人都敢動,這也太狠了點,一個特務機關直接弄死正規萬歲軍的人,他們居然還能好端端的戳在那。王爺,你就不能把君側清一清?”
福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無奈道:“五年前清過、三年前清過、兩年前清過,結果呢?疾在腠理,湯熨之所及也;在肌膚,針石之所及也;在腸胃,火齊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屬,無奈何也。”
懂了,一時之間卻也無話可說,大宋現在這個爛攤子,放在誰手上都是一盤臭棋,多方制肘、內憂外患,治國理政一團糟、甩鍋抹黑樣樣強。
“難辦。”嘆氣道:“您侄兒給你了個什么發落?”
“明日一早,出發福州。”
聽完直接跳了起來:“怎么能這樣!!!”
“不然該是如何?”
“是我不顧后果了。”暗暗嘆了口氣:“如果不是一時沖動也不至于。”
福王搖頭:“該來的總是回來,趁著我還在這,來上這么一場總好過我遠在他鄉時來上這么一場。”
無言以對,如今的大宋就是這樣,就像提前一百多年進入了南宋時代了一般,整個上層惡臭不堪,派系繁雜、斗爭不斷。
如果仔細想想的話,的確就像福王說的那樣,清君側的意義完全體現不出來,國家總歸是要人來運轉的,既然要運轉就要將權力分散下去,權力是什么?權力是**的根源,絕對的權力導致絕對的**,只要這個模式繼續運轉下去,就沒有好的那么一天。
有沒有辦法解決?當然有,在無法根治底層三座大山的前提下無非就是“皇帝人人做,今年到我家”,充其量就是一場提前幾百年的靖難。趙性換上了福王,結果卻并不會好上幾分。
但這個時代以現在這個運行模式下談什么革命,那簡直就是放狗屁,群眾基礎哪里來?上層基礎哪里來?文化基礎哪里來?經濟基礎哪里來?
找妙言翻翻歷史書,歷朝歷代的變法革命,幾次是成功的?沒有生產力,沒有各種底層建筑,談革命?一派胡言,還不如拉個千多人往哪個山頭上一戳,圈地自萌自立為王。
“難啊。”福王拍了拍的肩膀:“此一別,下次見時不知幾何,臨行前送你一樣東西。”
說著,福王讓旁邊哭唧唧的金鈴兒取來了一個盒子,打開里頭卻是一本書,福王將書遞給:“拿著,莫要再給我招惹禍端。”
將書拿在手上,翻閱了幾頁,發現上頭居然是詳盡的戰術兵法,遇到什么情況使用什么戰術,在什么地形使用什么戰術,還有一些關于宋、金、遼、草原、吐蕃、西夏等等地區的兵種特性、人員分布和適應性,以及在缺少騎兵時應對騎兵的主要方式。”
“你莫不是以為本王征戰數十載都是在用運氣吧?”
“不敢不敢。”
拿過書,起身往后退了兩步,噗通一聲跪在福王面前,鄭重其事的叩首三次,他起身后笑道:“可惜來的匆忙,沒帶雞鴨鵝和一塊上好的硯臺。”
福王倒是滿不在乎的擺擺手:“用不著拜本王為師,本王將這東西給你,只是因為家中是女兒,總不得讓個女兒家家上戰場吧,你說可是啊?”
一聽,眼珠子一瞟,立刻意識到這話里的話了,他連忙追問道:“金鈴兒不跟您一塊走了?”
“真的是個極聰明的小兔崽子。”福王笑著搖頭道:“她的確不走,太后不放心我,自是要留下個質子在京城內的。”
想了想:“我其實有把握把太后……”
“住嘴!”福王眉頭一皺:“殺人若是能解決,還需你動手?此等事,莫要提了。若是沒了太后,大宋的官便是鐵桶一塊了。”
“那還……”剛要接話,突然他揚起手給了自己一巴掌:“我明白了。”
沒了太后這檔子外戚,大宋的官可不就是鐵桶一塊了么,只不過這鐵桶里沒有皇帝、沒有福王也沒有他,接著文官制就會像脫韁的野馬一樣狂奔在無盡的大草原上、暢游在屬于他們自己的理想國之中,最后被外國人騎著馬踩爆頭。
這不是瞎意淫的,文人不得掌權這是經歷了無數歷史論證的事情,一個健康的王朝,理論上要么是君是個戰場上廝殺過來的君,要么臣是從草根一步一步爬上來歷經過鐵血與懷柔的臣。
如果一群從小就生活在舒適圈里的臣碰上一個沒見過風浪的君,那么最后的結果無外乎就是大殿后頭那一顆老歪脖子樹。
治國很難嗎?當然難,就如做飯時的“適量”“少許”一般,模糊的詞之外就是對精確的高度把控,而且一個國家絕非上行下效那么簡單,特別是一個大國,即便是一千年以后曲解政策的事都時有發生,更別提這交通不便的時代了。
祁門縣的周家,不就是在摸石頭過河時碰到的石頭嘛,而它充其量也不過就是河邊淺灘的小石子兒,頂多被水草覆蓋有些硌腳,深水區的巨石可還戳在那巍然不動呢。
“明日我走時,你們都不用送了。”福王大氣的說道:“不過是去福州,又不是去些蹊蹺的地方,就如玩鬧一般的地方。當年我去那北地飲冰臥雪都不在意,去那土肥水滿的福州更不在話下。”
“王爺,那年您二十。”
一句話讓福王的氣勢頓時泄了去,就連心情極不好的金鈴兒也沒憋住笑了出來。
挨了一腳的一邊嘀嘀咕咕一邊開始讓金鈴兒取來一張紙開始寫起了東西:“既然王爺送了我那么珍貴的東西,我怎么也得回贈啊。”
不一會兒,一長串的藥方就出現在了福王面前:“這些都是各種病癥的藥方,還有些救命神藥的話,到時福王可以從廬州那調幾個會使用的醫生跟著一起去,屆時我每個月會給王爺郵點過去。”
“郵?”
“徐家商號自然要拓展福州市場的嘛。”
福王知道這小子又是要坐不住了,不過他寫的藥方到還真的是及時,這東西可比很多東西都要金貴許多。
“王爺,若是出現水土不服上吐下瀉,三條一定要記住。開水、米面和不吃海鮮。福州與這里相隔并沒有太遠,氣候嘛也不是說不能適應,就是那海鮮的話,若是王爺能適應就多吃些,不能適應就再也不得吃了,出現癥狀后只需保持在此地的飲食習慣便能不藥而愈。”
水土不服這個病,其實道理是很簡單的,無非就是腸道菌群不能適應新的食物導致大量分泌菌毒素來抗議,只要保持在這邊的飲食習慣就自然能解決,而如果想要菌群適應的話,就只需要循序漸進的攝入當地的食物,然后剩下的交給時間。
這毛病在古代其實比較高發,因為物流流通閉塞嘛,未來的話很少人會出現這種問題了,社會的進步不光會多很多病也會少很多病,這是必然。
在兩邊都交代之后,福王就沒再多說什么了,不過他也沒讓跟金鈴兒獨處,畢竟明天他就要走了,今天女兒的時間應該屬于家庭而不是北云。
“那我便先告辭了,對了……王爺。”臨走時突然說道:“王妃千萬不能去,你讓她得留在這,一個是給金鈴兒做個伴,還有一個是她真的經不住車船顛簸。而且她的藥只能我做,別人給了配方都做不出來的。”
“還有這等事嗎?”福王面色深沉:“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走到院子中時,他突然又中轉了回去,在房門中探入頭:“俏俏在哪呢?”
“隔壁院子。”金鈴兒指了一下:“你自行過去好了。”
而福王看了一眼:“你且將金鈴兒護好一些!若是讓她受了半點委屈,我生吃了你!”
“記得蘸醬油。”
說完,屁顛顛的跑了,而被他逗樂的福王看著這小兔崽子的背影無奈的搖了搖頭,轉頭對女兒說:“如今這般,恐怕真得讓你母妃也一并在金陵城了。”
“父王……”
“無事,你母妃在這也好盯住你,省得等我回來時見著那黃口小兒初學行。”
“哎呀……”金鈴兒立刻扭過身子:“父王你說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