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早起的商販剛準備出攤時,就聽到街上有大隊的兵丁奔走之聲,他們透過門板看向外頭,發現大量身穿甲胄的禁衛將街道戒備了個森嚴。
而在不遠處,被他們圍住的則是一種皇城司的人,兩邊的人似乎是僵持住了。
“娘的。”禁軍統領腰挎金刀,氣勢洶洶的走上前:“弟兄們,都給我拿下!”
禁軍氣勢洶洶的壓了過去,而那些皇城司的人顯然也不是吃素的,畢竟大家都有禁衛之名,誰嚇唬誰呢?
兩邊頓時就開始混戰了起來,一時間塵土飛揚、泥濘不堪,慘叫聲不絕于耳。
直到外頭傳來整齊劃一的兵甲攢動聲,躲在家中的百姓看到一匹高頭大馬緩緩來到了這里,馬上的人則是一身金甲,手持一柄長槍,兩側更是大隊的甲士浩浩蕩蕩的走了過來。
“統統拿下!”
馬上的人長槍一揮,甲士立刻上前將斗毆的禁軍和皇城司團團圍住,手中重弩滿、板門大斧高高揚起。
這架勢一看就是福王爺的隊伍來了,不管是禁軍也好還是皇城司也好,當時就老實了,紛紛投下武器跪在了地上。
高頭大馬馱著福王走上前,他拉下面甲,冷冷看著下頭的禁軍統領:“劉迎水,你該當何罪!”
“福王殿下,你要為卑職做主!”
這禁軍統領曾是福王帶出來的小兵,見到福王之后立刻大聲嚷嚷了起來:“昨日,我營中校尉被這幫畜生給逮了,說他不似好人要進行盤問,我那校尉本就是個斥候,王爺您也是知道營中規矩,不論是誰不見虎符不能說話。而我那兄弟就這般被這些個畜生生打死了!千歲,你說若是我今日不帶人來出這口惡氣,往后誰還愿意在那大營中辦事,誰來保家衛國!”
福王面沉如水,他揮揮手命人松開這統領,還未等說話呢,定國公也趕來了這里。
禁軍首領本就是直屬定國公,見到頂頭上司來,當時就沒能繃住哭出了聲音,接著所有禁衛全部跪倒在地,重重朝著定國公與福王叩頭,直叩到血肉模糊。
“請福王殿下、定國公為我冤死將士報仇雪恨!”
“請福王殿下、定國公為我冤死將士報仇雪恨!”
“請福王殿下、定國公為我冤死將士報仇雪恨!”
一聲聲的呼喚回蕩在街道上,而福王輕輕拉下面甲,口中只說了一個字:“殺!”
剎那間血浪翻涌,皇城司的人甚至沒能反應過來就被士氣高昂的禁軍給殺了個人頭滾滾。
而等一切塵埃落定,那禁軍統領提著皇城司二把手的人頭往福王面前一扔,跪下去深深叩首,接著拿起一柄匕首直接刺入了自己的心窩。
福王側過頭不忍看他,而定國公的眼淚水也在眼眶中打轉。
“各司其職,不許再生事端。”
福王深吸一口氣高聲敕令,接著他親自將那自戕的統領的尸體抗了起來,再從地上撿起那顆人頭,轉身直奔向皇宮的方向。
此時早朝剛開,整個大殿里的氣氛都十分肅殺,肅殺到就連金國使者都不敢隨便開口,因為他們也經歷了這兩天金陵城里的亂局,生怕大宋皇帝破罐子破摔將他們給宰了。
“官家,此事已激起民怨,若再不下旨,怕是要鑄成大錯。”
“官家,斷然不可,皇城司本為保衛皇城之力,如今皇城使離奇暴斃,重要證人被勒死牢籠,皇城司衙被燒。這顯是有人蓄意謀反啊,官家!陛下!”
雙方各執一詞,爭執的難分難解,而就在這時,外頭的太監突然闖了進來,直接匍在了大殿上:“萬歲,福……福……福王千歲……來了。”
“讓他進來。”
“可……”小太監還想補充,但卻被趙性一個眼神給瞪了回去,小太監連忙起身匆匆出門。
不多一會兒,就見福王一身金甲、渾身是血而且還扛著一具尸體直接走上殿前。
他將尸體和人頭往前面一放,單膝往地上一跪。
還沒等說話,趙性就連忙站了起來:“福王叔,萬萬不可!”
但福王卻不為所動,將剛才發生之事原原本本、一字不落的說了出來,堂上的武官聽著無不黯然垂淚,而文官也是面沉如水,即便是外戚陣營的人都說不出半句話來。
“若是不這般,定然大營嘩變。”福王沉聲說道:“如今之事,我愿一人承擔。”
趙性沉默良久,突然抄起龍案上的筆筒在地上摔了個粉碎并走下堂來:“鬧啊!再鬧啊!你們倒是再鬧啊!”
趙性的聲音在寂靜的大殿中回蕩,但卻沒人接話。
“怎么不說了?兵部左侍郎,你說話啊!”趙性指著剛才說要繼續折騰下去的兵部侍郎:“嘩變啊!聽見沒有?嘩變!”
兵部侍郎滿頭是汗,噗通一聲也匍匐了下去,接著滿朝文武都跪在了福王旁邊,寂靜無聲甚是可怕。
而這時最尷尬的就是金國使臣了,他們站在那感覺自己似乎是被孤立了……
“皇城司死了個人,你們就要鬧得滿城風雨。如今禁衛差了半步便要嘩變,你們怎的不說話了?一個個巧嘴能言的,怎的都啞巴了?”趙性的怒吼聲越來越大:“出了事,查就行了嘛,鬧什么?啊?鬧什么!?”
“好,若是禁軍嘩變,你們想如何是好?皇城使死了,朕痛心疾首,可誰許你們胡作為非?居然膽敢打死禁軍校尉?啊?你們好大的膽子,好大的膽子啊,你們怕是沒將我趙性放在眼里。”
群臣齊齊呼喚官家息怒,而這時坐在簾后的太后卻是起身冷哼一聲拂袖而去。她一走,外戚更是沒了主心骨,趴在那一動也不敢動。
“如今事已至此,你們還打算鬧下去?”
下頭的人當然是不敢的,趙性冷笑起來,洋洋灑灑罵了半個時辰,等他口干舌燥之時,突然一拍桌子:“福王。”
“老臣在。”
“你興兵入城,雖是為了防那嘩變卻也是不合禮法,你明日便啟程去福州吧。”
“臣領旨。”福王低頭應了下來。
而這一手之后,再無人可以摘出些福王的不是,剩下的就是文官派和外戚派的互相攻擊了,兩邊為了妥善解決這件事鬧得不可開交。甚至連趙相都被牽連了進去,群臣爭得是面紅耳赤。
“夠了!”
趙性一甩袖子:“你們也不用爭了,刑部尚書、兵部尚書,你二人選出些合適的人來把這爛攤子給收拾了。務必徹查到底,可知?”
兩個尚書上前抱拳,齊聲應道:“臣領旨。”
接著趙性又一連下去了好幾道命令,都是那種兩方互為掣肘的單位手拉手協作。群臣哪能不知道呢,可是今日這事已經鬧成這樣了,皇城司一把手二把手連著兩天都死了,禁軍死了個統領。
這要是處理不好,勛貴武將非得翻了天不可,正因為如此,趙性破天荒第一在朝堂上拿到了主動權。
“對了,福王。”趙性喊了一聲:“我去福州期間,瑞寶公主不得離開京城!太皇太后年老體弱,得有個貼心的人兒在身邊。”
福王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但還是領了旨意。他當然明白,自己干出了這種大不韙的事,就算趙性肯放他離開,群臣也是絕對不同意的,為了堵這些人的嘴,金鈴兒必然要留在京城當質子。
也好,不用遠去跟著他吃苦了,只是再見恐怕經年。
而等到這一塊處理了個大概之后,趙性終于看到了金國使者,他脖子輕輕仰了起來:“對了,朕說今日給你們答復,那我就告訴你們好了。”
趙性笑了一聲:“我國文人寫詞辱你國家,我便與他配個不是,你們一共幾人我便賠你們多少頭羊。”
“宋國皇帝,這……”
那使節剛要上前抗爭,但一抬頭就看到福王血紅血紅的眼睛,頓時就把剩下的半截話給吞下去了,冷哼一聲抱拳告辭。
“等等。”
福王突然站起身,帶著一身血腥味走到了金國使者面前:“我大宋的朝堂,豈是你等來則來去則去的?你們今日便是候也得給我候著,莫要給我說些屁話,你問問你完顏皇帝站在我面前,他敢不敢大聲出氣。”
金國使者當時就慫了,哪怕再氣也慫了……
面前這個人不好惹,就算沒有了軍權,他仍然是那個讓整個金遼都為之一顫的戰神,如果不是他們皇家的內亂,恐怕還真的就沒了這天下三分的局面。萬幸,上天還是眷顧他們的,這大宋當下若是沒了這位王爺,啥也不是。
如今這頭老虎已經老了,但老了的老虎就不是老虎嗎?誰不怕?
而此刻的,正帶著小魚在早上發生械斗的地方渾水摸魚撿麟甲上的片片,不為其他就為好玩……
“我撿到啦!”小魚笑嘻嘻的將一個非常完整的護心鏡抱在懷里跑到面前,獻寶似的遞給他。
“小魚真棒。”摸了摸他的頭:“再去看看有沒有。”
“宋大人,為何你一點都不驚慌?”
撓了撓頭:“我驚慌什么?現在皇城司還能不能在都是個問題了。我是萬萬沒想到,他們真的會把禁軍校尉給打死,這也太囂張咯。就是不知道朝堂上如今是個什么場面,恐怕驚心動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