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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不早了,該歇息了。”
王老太監躬身在趙性身邊小聲說道:“娘娘讓老奴端來銀耳粥,正是要催促官家早些去休息。”
“不忙不忙。”趙性放下手中朱筆,笑著問道:“今日那比試如何了?”
“方才傳來消息時,已是三勝三負,如今應當正在加賽呢。”
“那廝呢?去了嗎?”
老太監默默點頭:“去了。”
“去了?去了還戰了個平手?是他草包了還是那金國太強了?”趙性將筆往旁邊一扔:“還有這等事?”
老太監低下頭:“不光他去了,他還帶了個人,就是那號稱三百年不出世的臨川才子晏殊,大醫官的孫子。“
“這兩個人居然能讓金國給戰平了?”趙性雙手撐著桌子站了起來:“金國如此之強?”
老太監垂著頭,時不時抬頭揣摩了一番趙性的神情,等確定他沒有震怒之后才開口說道:“實屬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嗯?你給朕好好說說。”
老太監嘆氣道:“那街上的盤口,老奴查了查,十之八九都是那與官坊合作的……他要抽頭。”
趙性當時就被氣笑了:“這廝在操盤?”
“回官家,似是這般。他前兩場詩詞與算學并未參加,大宋學子惜敗,第三場對聯出場先是以戲謔之對回了那金人辱我百姓之對,接著便用一聯百八聯將金人對得啞口無言。第四場他并未出手,大宋學子音律上勝了,而急智這一項卻扔是不出手,導致我大宋輸了金人一頭。最后那一項便是書法,他那一手好字被幾位老先生評為足以開宗立派,便是有驚無險的勝了。”
“好家伙!”趙性氣不打一處來一拍桌子:“這便是我大宋的人才!若是這加賽還輸了該如何?我大宋的臉面放在哪?”
“他……”老太監也是哭笑不得:“傳話的太監說了,那與晏殊閑聊時說了一句,第七局拿下能多贏四千貫。”
“好好好好……”趙性氣笑了出聲:“人家心心念念著如何贏,他倒是好心心念念想著如何賺?朕就問問,他若是輸了該如何?”
老太監揚起臉,用一種很莫名的表情說:“他根本未曾想過輸。”
“有這等豪情?”趙性眼珠子轉了一圈:“那個急智又是個什么東西?”
“回官家,急智便是斷案,可若是用斷案缺是壞了規矩,便用了斷案,都是些古怪的案子。”
趙性點頭道:“古怪還能有那廝在祁門所斷的案子古怪?朕這等日理萬機都對他那幾個案子念念不忘,大理寺到如今都還在與刑部爭論那三個案子。”
“這……老奴也不懂啊。不過若是不出意外,半個時辰之后,輸贏便分曉了。”
趙性喝了口銀耳湯:“那朕便等著。”
而此刻的天上坊,雖早已夜深,但外頭仍是燈火通明人山人海,自八月除了宵禁之后,金陵城的夜晚也逐漸如廬州府一般熱鬧非凡,而今日又是關乎到大宋顏面的事,所以這人不光不見少,還有人特意趕來看那最后一場,反而愈發的多了起來。
最后一場對金國和大宋來說都相對比較公平,抽到的是詩詞。因是加賽,所以這場比賽就是分出勝負的一場了,而抽到詩詞之后,雙方大概有一炷香時間修正準備。
金國C位何歡看著不遠處的晏殊,手都在哆嗦,他輸了五年了……如果再輸的話,就是六連敗了,而在他看來晏殊就是不可逾越的一堵高墻,可偏偏現在還多出了個能讓晏殊坐在那陪聊的,這無異于是在高墻外頭又加了一層柵欄。
作為大金國最有才華的人,他現在真的慌了。
可是反觀大宋,因為晏殊和的加入,他們早已經從之前的惴惴不安變成了處變不驚,用北坡的話就是只要看到他北云賢弟正在吃東西,那就是這盤穩了。
沒錯,現在正捧著一碗羊肉燜餅坐在那大口吃著,晚上畢竟只吃了一塊餅還被左柔搶了一半,后來又灌了一肚子茶水,那玩意本身就刮油,到了這后半夜他著實是餓的不行了。
吃得滿嘴是油的坐在那正在逗俏俏玩,而晏殊突然裝過頭問道:“等會子你上我上?”
“你啊,你主攻選手。我就是個看熱鬧的。”
“可是我沒那般舉步成文章的能耐,且是還不夠硬氣,想來不能最末羞辱一番那些魚鱉,我今夜怕是睡不著了。”
晏殊憂心忡忡的說著話,可他憂心的卻不是自己能不能贏而是能不能狠狠的羞辱對方一把。
“瑞寶公主。”仰起頭:“你好漂亮啊。”
金鈴兒翻白眼扭頭一氣呵成,她剛才就開始生的氣了,因為他全程都在跟俏俏和巧云說話,卻是不跟自己搭腔,這等惡氣金鈴兒若不是在這場合之中早就發泄出來了,現在想讓她搭理,門兒也沒有啊。
“唉,不要置若罔聞呀。”晏殊追著說道:“你倒是想想法子,狠狠臊他們一回。”
要不怎么說文化人的心特別臟呢,晏殊這個看上去是個白面小書生模樣的人,骨子里卻是一個頂級惡人,要是今晚金國使臣集體跳河自殺,他就屬于會在河邊唱歌跳舞點蠟燭歡送遠行的人。
“來一首。”
晏殊擠眉弄眼的,看著讓人怪惡心的……
最終忍不住這惡心了,他用手指沾著水:“過目不忘小神童,來。”
晏殊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喜笑顏開的等著。
環顧四周,眼珠子一轉,嘿嘿一笑,嘟嘟囔囔的說道:“岳飛的詞從晏殊嘴里出來,別有一番風味啊。”
“啊?”
“沒事。”咳嗽一聲,開始寫了起來:“怒發沖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下闕跟原詞相比有了一些改動,但大概卻是沒有什么主題上的變化,說的就是滿腔熱血嘛,而且這跟指著金人鼻子罵區別也不大了,甚至于正兒八經的有些羞辱的味道。
而且還是一石二鳥,既罵了金人又噴了遼國,連消帶打、指桑罵槐。
“何等氣概!何等志向!讀之,凜凜有生氣!”晏殊拍案叫好,回頭再看金國使團:“好詞!”
用手抹掉桌上的水,輕輕撓著下巴,心中多少還是有點忐忑,畢竟晏殊本是有數的婉約派,這一來二去的給折騰成了豪放派,那可就……有點千古罪人的味道在里頭了,這家伙可是文化界的瑰寶啊。
不過想想其實也沒什么了,畢竟歷史發生了如此大的變動,未來會是什么樣還不知道呢,所以就這樣吧。
一炷香的時間到了,晏殊徑直起身,甚至不等抓鬮誰出題便走到了金國使團面前,當著那個何歡的面呼啦一聲打開了扇子,朗聲道:“何兄,一年多不見,倒是胖了些呀。”
何歡起身,看著面前這個讓他恨了多年也念了多年的人,強壓著心頭的火氣,拱手笑道:“這不是晏老弟嘛,如今沒曾想卻是也在此見著你了。”
晏殊沒有接話,只是輕輕搖著扇子:“何兄,這一輪便不抽那勞什子題了,就一如往常那般,你我各來一首,憑心而論?”
何歡轉頭看了一眼團長,團長輕輕點頭,他自然也是點頭應了下來,晏殊聽到后再次笑道:“那便由何兄先請。”
何歡之前有過準備,一首卜算子倒也可以說的上是個中佳品,不過倒是卻夾帶了些私貨,里頭上下兩闕將南北方割裂開來,上頭夸贊北方的秋燕,下頭卻是嘲諷南方的鳴蟲。
“嗨。”晏殊聽完扇子一晃,轉頭對大宋代表團的人大聲說道:“聽見沒有,人家說你們是草中的鳴蟲,日日思鳴不見秋,妄言冬日雪。人家可是晴空的鴻雁,聳聳高飛凌虛殿,來年把春報。”
這小風一扇,頓時現場火藥味就炸開了,誰能忍得了這個呢,那些大宋的才子一個個都漲紅了臉,想要上去理論一番,反倒是坐在那悠哉的翹著二郎腿:“這家伙,唯恐天下不亂。”
“從哪撿來的?”巧云小聲問道:“這人看著可不像好人。”
“他還說我不是好人呢。”嘆氣道:“算了,看在是晚輩的份上,爺爺不與他計較了。”
而那頭晏殊在現場氣氛最高點時,一屁股坐在了金國使團的桌子上,背對著金國使團面朝著大宋才子,開始朗聲念起了方才寫的那牌滿江紅。
這詞可比什么鴻雁秋蟲赤裸多了,又是胡虜肉又是匈奴血的,金國使團的人聽到之后當時臉就綠了。
使團的團長在晏殊念完之后起身指著他怒斥道:“黃口小兒,你怎敢!”
“敢,當然敢。”晏殊握著扇子在脖子上拍了拍:“我不光敢說,我還敢做,有朝一日若是有機會,戰場上見。是不是啊,北云老弟。”
遠遠指著他滿臉笑容的喊道:“小兔崽子不叫爺爺叫老弟,回去爺爺抽死你!”
這次幾乎是同聲傳譯到了天上坊外,那些百姓聽到這句話,就如同劃了一根火柴扔進了火藥桶中,不消片刻,整個金陵豁然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