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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咬起來了,真的撕咬起來了。
以祁門縣這個節點為中心,周圍都動起來了,他們各懷著鬼胎,為保護各自的利益開始動起來了。
一條蛛網似的脈絡開始逐漸在面前清晰了起來,他坐在桌子前,將這張網絡展開,臉上帶著笑容。
“子彈該飛夠了。”
從前車馬慢,信息想要傳遞過去日子相對要長一些,并不著急,他看著楊縣丞告假返鄉、看著周靖離縣,但卻什么都沒有說沒有做,每日還是干著一些無聊的事情,然后稍微干一些周靖和楊縣丞各自吩咐的事情。
而就當他們離開祁門縣的第四天,突然發了一個告示,說念及祁門縣民怨沸騰之事,決定重啟對前任黃縣令的調查。
這事也各自寫了一封信交給了楊縣丞和周靖,給周靖的信里著重描寫了民怨的問題無法彈壓,而給楊縣丞的信里則是著重寫了流言中出現了他的身影,如今已經牽涉深廣再不可視而不見。
雙方都把彼此罵了一個通透之后,再次不約而同的委婉的請求,讓他見機行事。
好一個見機行事,這說明什么?說明他們對的態度其實已經在潛移默化之中發生了改變,即便是很微不足道的改變,但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開棺驗尸!
開棺驗尸這天,請來的仵作到場之后,就在義莊的正堂前開棺驗尸。
這次的仵作是從廬州府遠道而來的,經驗十足而且還大有來頭,他能來這里純粹是賣了老御醫的面子,他這人本就是從大理寺退下來的傳奇級仵作,別看職業地位低,但人家是真的一代宗師。
劇烈的尸臭并不能阻擋百姓看熱鬧的心思,當然也是到場了,他用布掩住口鼻,靜靜的在一旁等待著這開棺驗尸的結果。
老仵作熟練的將尸體取出置于臺上,然后開始細致的檢驗起了尸骨,嘴里絮絮念著,旁邊的小徒弟則跟蹤記錄著。
“大師,脖子脖子。”湊過去小聲說道:“漏檢了。”
仵作不滿的看了他一眼,但仍然還是聽了他的話去檢查起了尸體的脖子,然后就是咽喉、五臟,最后到下肢。
在細細的檢驗之后,黃縣令的尸體被重新放入棺槨之中,在清理完畢之后,老仵作走出來對說道:“宋大人,死者并非溺斃。”
他就當著百姓的面開始將死因細細的說來,說到細節處他甚至還與小徒弟共同演繹起了當時的場景,雖然空氣中還彌漫著尸臭,但卻擋不住百姓越來越多的往這里涌來。
“然,若是溺斃者,雙肺之中定然吸入泥水,口中咽喉處也自然會有泥土涌現。然這尸骨之中除了毛發之中有泥土,其余皆無,可斷定為死后拋尸于池塘。”
轉過身,看著臉色蒼白瑟瑟發抖的陳姓本縣仵作,突然眼睛一瞪:“陳仵作!你可知罪!!!”
“大人!”
陳仵作噗通一聲就給跪下了,他哪里知道已經蓋棺定論的東西卻是仍能翻起波瀾,而剛好自己的靠山楊縣丞此刻又告假反鄉,一時半會回將不來。
并沒有搭理他,只是繼續問那老仵作:“大師,你說這仵作可不可能誤判?”
“絕無可能。”老仵作擺手道:“只要是個仵作,這便是入門的徒孫都知道的事,哪有誤判,分明就是草菅人命!”
“好。”
嘴角一翹:“來人啊,將陳仵作給我拿下!收監待審!”
“大人,我冤枉啊大人!大人啊……”
“將他的破嘴給我堵上。”一甩袖子:“下去之后先打個二十大板,瀆職之罪先行處罰!”
說完,他走到黃縣令的棺槨前,親手點了三根香,嘴里小聲念叨著:“這位同志,我這趟就是還你的命來了,你可以安心的走,剩下的交給我。”
外頭傳來衙役杖責仵作的聲音,還有圍觀群眾陣陣叫好聲,而當從義莊出來時,身著官服的他受到了極熱烈的歡呼聲。
但他連頭也不抬,轉身上轎打道回府。
而回去之后,他并沒有歇著,因為時間不等人,若是等到周靖和楊縣丞回來,事情就麻煩了,現在他必須快刀斬亂麻。
通常情況來說,審理案件是不對公眾開放的,但現在他卻將公堂之門大開,任何人都可以進來觀摩,但前提是不得喧嘩。
“啪!”
一聲驚堂木,滿座皆抖擻。
此刻,所有的衙役、官差都入了堂,陳仵作也被帶了過來,但二十杖已是打得他起不得身,只得趴在地上,口鼻中全是血沫。
他倒是罪有應得,只是讓人奇怪的是在他身邊還跪著一個身穿白衣的俏麗女子,倒是不著急,靜靜的環顧四周,眼神看向了那日陪他一起去上門拜訪黃縣令遺孀的幾個官差。
“你們是自己跪上去,還是本官讓人押著你們上去?”
那幾個官差都愣了,旁邊的縣委卻走上來在他們身后一人踹了一腳,將這幾人踢倒在地,然后朝抱拳:“宋大人,我已將剩余人等一一帶到。”
笑了起來,自己帶來的錢差不多都花出去了,一萬兩花在了碧螺身上、一萬兩則畫在了這幫縣衙里的底層公務員身上。
他這些日子的吃喝玩樂可都沒忘記帶上這幫人,并從里頭挑選了一波還算剛正不阿也沒什么前科的老實人。
這件事就是在楊縣丞眼皮子底下完成的,甚至于楊縣丞還主動派人跟著一起是花天酒地。
呵,這個世道什么真情假意,說到底不過就是真金白銀最實在,幾百貫能讓人賣命、幾千貫就能讓人悍不畏死,周靖不是說有錢就能為所欲為么?那倒要看看是誰的錢更管用了。
“犯婦黃劉氏,本官問你!你據實說來,若有半句假話,莫怪本官讓你木驢游街。”
審訊的過程很有意思,百姓在外頭聽得大呼過癮。那往日的混賬縣令今日就如同被文曲星附了體一般,任何謊話都會被他一一拆穿,那些模棱兩可之言也會被他駁斥得啞口無言。
審訊過程從上午持續到傍晚,縣令大人甚至毫無規矩的連吃飯都讓人端在了手中,那些衙役官差也同樣是捧著人送來的碗吃飯。但那些犯人們卻連一口水都沒得吃喝,這天氣炎熱不說,心內還焦灼惱怒,一天下來暈倒好幾個。
“若是不說,本官就陪你們耗著。”坐在大堂前:“若是一天不說,那就陪你們一天、若是兩天不說,那就陪你們兩天,若是不將事情弄個水落石出,便對不住老子頭頂這明鏡高懸。”
外頭看熱鬧的人一茬一茬的換,里頭的嫌犯也一個一個開始交代,他們大多是從犯,但從犯的人多了,主犯就漸漸浮出了水面。
最后一步一步將謀害黃縣令的兇手坐實在周家一個護院的頭上,立刻找人去逮捕,但卻發現那人早已是走了,盤問之后發現同行的還有周家的管家。
拍桌慍怒,然后直接找人封了周家,將他妻兒老小一家三十七口人全部控制了起來。
接著順著這根線,他就開始用一種挖墳掘墓的方式開始徹查起來,而內鬼碧螺此刻就展現了她無與倫比的能力,親自帶領找到了躲藏在地窖之中想要趁機逃跑的周家主母,還有被主母帶在身上的流水明細賬目。
“哈哈。”看著眼前的賬目:“摸魚摸到大白鯊了。”
接著他順著賬目上的內容開始逐一清點,并在周家十二處倉庫中查收糧食二十七萬三千三百石、鐵器兩萬兩千余件、未造冊的私鹽兩萬三千余斤、皮草、絲綢、瓷器不計其數。
看到這些觸目驚心的東西,百姓都震驚了,今年本該就是災年,可如今這私庫之中居然藏有如此之多的東西。
再次經過盤問,得知周靖親自押送一批貨去往了嶺南西道,也就是廣西。即便是快馬去追,也需要十幾日才能回返。
而就是今天,巧云那頭也接到了前幾日從祁門縣發來的密信,他等不得七夕了,要讓巧云即刻帶兵前往,一刻都不得耽誤。
其實不管是周靖還是楊縣丞,他們都已是將時間差算好了,可誰也沒預料到這招快刀斬亂麻,同樣打好了時間差的在收集到足夠多的信息之后,這始料未及的雷霆舉動一出手就將兩人殘留在這里的勢力給沖擊的七零八落。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點都沒有偏離軌道,雖說也有些運氣的成分,但主要這一場運作簡直堪稱完美,畢竟他是真的算好當周靖出門押送貨物時候,這楊縣丞要離縣避嫌的,畢竟他們都互相忌憚著對方身后的大人物。
可沒這個顧忌,他代表著第三方下場,要的就是個快準穩狠!
一夜之間,楊縣丞和周靖的的人,逃跑的逃跑、收監的收監,生生是來了個挖墳絕戶、釜底抽薪。
因為楊縣丞的家鄉離得較近,當他在雷霆行動的第三天早晨得到消息時,他手中的飯碗應聲而落。
“可當真?”
“楊大人,你可莫要再等了,那……那……”報信的人急的都快哭了:“你可快些回去瞧瞧吧。”
楊縣丞頭暈目眩的往后退了幾步,然后腦中不斷盤旋起這些日子的種種,聰明如他立刻清晰的認識到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不得其解的問題。
為什么他娘的突然之間牢不可破的聯盟就土崩瓦解了,現在雖是馬后炮但細細想來一切都是從這個混賬來此地開始的。
“完了……”楊縣丞一屁股頹然的坐在了凳子上:“我著了道。”
“大人,現在如何是好?”
“殺回去!”楊縣丞深吸一口氣:“去,遣人找上周靖,就說我等二人都著了那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