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這丫鬟繞過三層回廊,徑直來到最頂層的房間,在門口時丫鬟停下腳步,輕輕推開門:“小姐在里頭候著呢。”
笑著沖她點點頭:“等出來一起吃個飯啊。”
“公子說笑了。”丫鬟抿嘴笑道:“請進。”
緩緩抬腳埋進門檔,進屋迎面便是個屏擋,上繡景秀江山圖,從做工來看,應是蜀繡。摸了摸,心中暗嘆,因為僅這一方蜀繡,怕就是萬貫不止了。
繞過屏風便是正堂,堂前一方玲瓏八角檀木方桌,四支圓凳擺放得整齊,桌上架著一塊整切的大理石,水潤光滑,一看便是精雕細磨出來的精品,再上頭一水兒新昌的白瓷。
“嚯……闊氣啊。”
一點都沒有恭維,這年頭大部分人都是用的陶,絕少人用瓷,那些個達官貴人家倒是都是瓷的,可這瓷大多也都不是那新昌的瓷。
新昌是哪?景德鎮啊,原本是景德元年賜年號改的名字,這不景德帝沒登基么,所以仍然沿用的是新昌之名。在這新昌縣里皇家設了官窯,這天下間只有這官窯用的高嶺土才能燒出如此潔白清透的瓷器。
歷史書上說當時歐洲人得到這瓷器都得用金銀表框,那是真沒錯的事,因為這玩意特別是盤子之類的,燒制困難又是皇家壟斷,有價無市是常有的事,別說老外裝框當裝飾了,就連這大宋的子民能見到的著實少之又少,人家可是國禮級別的。
不再關注這些奢侈品雜物,徑直撩開一扇簾子走了進去,就見剛才那個彈琵琶的美貌少女坐在一處案臺前,面紗已經摘下,她看上去還略顯青澀,但的確已經是個十足的美人胚子,看到進來,她輕輕點了點頭,開始泡茶。
一看這泡茶的手法就笑了起來:“好久沒喝到這么泡來的茶了,那些個生姜味的茶,我都快喝習慣了。”
女孩笑得燦爛了起來,然后伸手示意:“公子坐。”
她的聲音輕柔,帶著吳儂軟語特有的溫柔,哪怕聽上一句都能讓人渾身打個哆嗦,雖然長得沒左柔好看,還沒成年,但光這把子小聲音就足夠了,甚至腦子里有一瞬間都響起了她嗯嗯啊啊叫喚的小調子了。
“妹子,你是怎么做到這么古色古香的?你都符號看象限了,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那女孩再次笑了起來,嘴角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可愛的讓人想要親一口。
“別笑啊……你說話啊,要不咱們加個微信啊?”
“公子……”那女孩抬起頭看了看:“先喝些茶。”
嘆了口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到里頭扁扁的茶葉:“喲,龍井啊。”
“公子好見識。”那女孩輕聲細語的說了一句,然后突然臉紅了起來:“公子,喝了茶你便去寬衣,我為您準備熱水。”
:“???”
看到一臉迷茫,那小姑娘突然就變得局促了起來,她悄悄從袖子里拿出一張紙條看了一眼,立刻面色桃紅的擺起手來:“錯了錯了……公子錯了,不是這句話。”
撓著頭:“不是,你這招待客人還有好幾套方案的是么?那我可不管,你讓我寬衣,那我就寬了啊。”
說完,他起身作勢就要脫,而那小姑娘顯然沒有碰到過這個陣仗,當時就嚇得捂住了臉。
“行了,妙靈。你下去吧。”
就在此時,后頭的大床上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歪頭看了過去,但視線卻被簾子給擋住了,看不真切。
不過里頭那聲音倒是挺帶感的,雖然不像這個小姑娘這么輕柔,但的確也是那種人們常說的御姐音。
小姑娘匆忙鉆入一扇暗門消失在了房間里,屋子里只剩下和床上那個女人了……應該是女人,畢竟男人要是有這種聲音,現場就宰了他。
“過來啊。”
里頭的聲音傳出來,這讓反倒笑了出來:“不好吧……我這人好色。”
“來就是了。”
“那……”咳嗽了一聲:“我就不客氣了。”
他走上前,撩開了臉子,借著燭光看到里面影影綽綽的半躺著一個人,但是美是丑、是老是少卻看的不清楚的很。
“坐。”
那女人拍了拍自己床榻的旁邊:“你有點拘束啊。”
“大姐,你說的輕巧,我們才第一次見面,就在這種場合下。你不覺得奇怪?”
“我是個雞好嗎,在乎這個?”
此話一出,當時就繃不住的笑了出聲,他的笑聲也讓床上那女人同樣笑了出來,這一笑兩個人的防備也自然就松了許多。
“家鄉人?”
“嗯……家鄉人。”點頭道:“你呢?什么時候來的。”
“十年前,你呢?”
“十年前。”
話音剛落,突然一個香軟的身子就沖上來抱住了他,臉埋在了他的胸口,根本不給任何反應的哭了出來。
沒有阻止她,因為他自己都快繃不住眼淚了……雖然兩人還不清楚對方是個什么情況,但是簡短的對話之后他們就明白了,這才是真正的家鄉人。
“好了不哭了。”嘆了口氣:“回不去了,身體都不是本來的身體了。”
那個女人似乎也哭夠了,直起身子坐在了對面,指著簾子:“幫我把簾子拉開好不好。”
這點小要求,自然是要滿足的,起身把簾子全部給拉了起來,等再回頭時,他腦子突然就嗡了一聲……
書上有形容說一個女人漂亮,那就只是一顧傾人城,可具體漂亮到底有多漂亮卻是只能憑想象,但面前這個人大概就屬于這樣的角色吧,自詡也是女人堆里泡大的,而且像左柔郡主甚至阿俏都是極周正好看的姑娘,可是這娘們乍出場就如同銀瓶迸裂,甚至讓整個屋子都熠熠生輝了起來。
“等等!”轉過頭:“讓我緩緩。”
“我特別漂亮是吧?”
“對。”點頭:“主要我這人是真的好色。”
那女人笑了起來:“小哥哥真會夸人。”
等他緩了好一陣,再回頭時有了些心理準備,自然也就沒那么不自在了,不過仍然還是搬了張凳子坐了下來并沒有坐在床上。
“你先問還是我先問?”看著她:“你知道的,咱倆都有一大堆的問題要問。”
咳嗽一聲,笑了出來:“不會就別硬來啊,那叫Laddy
那姑娘也是尷尬了一下,想裝逼都沒裝成還被人給嘲笑了……
“我先問。”她皺著眉頭道:“別笑了別笑了。”
連連點頭:“你問。”
“我……”
也許是問題太多也許是情緒太激動,她張嘴卻失語,半晌不知道該從哪里說起,而看到她的樣子,大概也是知道為什么,所以搖頭道:“還是我來吧。”
“好吧……”
嘆氣道:“你叫什么名字?在這邊。”
“妙言,就花名嘛,我是雞啊。”妙言跪坐在床上,頗為無奈的說道:“我剛來就流落到了妓院,你讓我怎么辦嘛。”
“別強調這個……這個不重要。”摸著下巴沉思片刻:“本名呢?”
“鄒嘉嘉。”妙言點頭道:“我老家是廣東的,來的時候在哈爾濱讀大學,大二。”
“那你得叫哥,我大學畢業都十年了。你學什么的?”
妙言有些無奈:“計算機……”
“哈哈哈哈……那是真的一點用都沒有啊。”
“可不是么。”妙言長嘆一聲:“那你呢?”
“化學。”
“實名羨慕……”
其實話題到這,突然就中斷了,兩個人都有千言萬語,但卻真的不知道該從哪個切入角度開始聊比較好。
之后過了很久,他們才開始正兒八經的講述起自己的故事。跟不同,這個鄒嘉嘉的命運顯然多舛,她一來到這里就發現自己是被妓院經心挑選豢養起來的女孩,她看過許多穿越小說,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作為一個現代人,她顯然是要反抗的,雖然跟那種反抗略有不同,但經過她多年的步步為營,在前兩年時她終于掌握了這個畫舫的實際管理權,也是上頭一個大人物看中她,把這個管理權交給了她。
“你被人玩過了?”
“沒……那人好像有點不正常。”妙言搖頭道:“他對我要求就是什么都別問,安心賺錢就行。他說話時候聲音就跟電視劇里那些公公有點像,雖然不娘但特別陰森。”
“妥了,那人就是個公公。”一拍桌子:“看來咱們拿到的劇本都跟太監有關系。你拿的是雞版宮心計,我拿的是丐版趙氏孤兒。”
“什么意思?”妙言歪著頭看著:“你的意思是,我們來這是有人安排好的?”
“安不安排不重要了。”嘆氣道:“對了,講講你為什么會用這種方式來找我?”
“你抄人詩了對吧。沁園春,兩首。”
“昂……”點頭道:“你看到了?”
“嗯。”妙言點頭道:“你是不知道,我看到的時候有多激動!我都失眠半個月了,如果這次選花魁沒能把你找出來,我就給自己贖身,親自去外頭找你。”
“你運氣還不錯。”靠在床欄邊:“我們別閑聊了,時間不多。我們現在抓緊把兩邊的信息整合一下。”
“好!”
妙言從床上下來,身上穿得雖然輕薄但倒也不透不走光,這讓有那么一丟丟失望……
“對了,剛才你那個騷騷的樣子是演出來的?”坐在桌前,拿出紙筆時順帶著說了一句:“夠味兒哦。”
“嗨……干一行愛一行唄。”妙言坐在椅子上:“老雞了,基本操作。我有時候就在想,如果實在找不到回家的路,老娘想辦法混進宮,爭取當他娘的大宋女皇去。”
“別了,你真的會死,而且會死的特別慘。”搖頭道:“別把穿越小說的東西帶到這來,還是老實點吧。你能當這當管事的,說白了人家是看你有先進的管理技術,真以為咱們這種光桿司令能跟一個王朝抗衡啊?”
“好嘛……我就是說說而已。”妙言趴在桌上,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大哥,你是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