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這不是金公子嘛,許久不見啊。”
三樓高臺之上,這里就突出一個雅趣,地方不大但卻格外剔透,從下往上只能看個梗概,但若是從上往下卻是一片坦途。
但凡有些身份的人都喜歡在此處坐著,不光是看熱鬧看的真切,而且去那些個花姑娘們的屋里也更加方便。
“安公子,久違了。”
進來的那個姓金的語氣淡淡的應了一聲,轉身就坐在了位置上。這態度已經很說明一切了,就是不太想搭理這個廬州第一才子。
人都是有脾氣的,這個自稱北刺史之子本身就敏感多疑,被這么冷淡了一番,自然就相當不悅了,不過他倒也不是那種書呆子也不是那種好勇斗狠的紈绔,這人奸猾的和,所以當時他并沒有表示出什么不快,只是輕笑一聲,起身來到這金公子的身邊。
“金公子,聽聞今日這妙言小姐可是花魁首選,不知公子今夜有幾分把我拔得頭籌啊?”
這個金公子顯然已經有些不耐了,可他雖然是尚書的侄子,但身邊那人也是刺史之子啊,更何況他家中還有個舅舅是詹事府詹事,身份地位上倒也是不可輕視。
“安公子,你管的有些寬了吧?”金公子轉過頭笑道:“莫非安公子打算與小弟爭上一爭?”
爭?拿什么爭?人金家是大宋數一數二的富戶,自己雖然說是說爹爹是個刺史,但要比錢哪能跟人家比呢。
不過比不了錢,北坡也絕對不甘心這么敗退下去,他呵呵一笑:“我倒只是來看個熱鬧,況且人家妙言小姐怕也不光是看錢吧,小姐也是有小姐的格調,若等會子詩文之對金公子答不上來,你當妙言小姐是為了區區錢銀就是那些有錢人予取予奪的嗎?”
金公子哼了一聲,倒也沒說話,他顯然不是一個合格的讀書人,不管是文采還是別的什么都要比北坡差上一大截,他知道北坡也知道,可現在北坡還是提了起來,說明人家根本就是在故意刁難。
可偏偏這個他沒辦法反駁,剛才自己暗戳戳的說人家窮,現在好了……人家直接就說自己土,算是打平手了吧。
“金公子,我倒是有個主意。”北坡伸手指著下頭那些看熱鬧的人:“那下頭大部分都是些破落戶,我聽聞許多人湊了一年的錢才能來這里觀望一次,你年少多金,倒不如今夜揮金如土一把,等到妙言小姐出題時,你便找人集思廣益,倒也是極有趣的嘛。”
這已經不是挖苦了,這是赤裸裸的抽臉了,這文化人就是臟,一個臟字沒有卻已經把這個金公子給貶損得一文不值,活脫脫就成了除了幾個臭錢什么都沒有的二世祖。
“安公子,你我并沒什么仇怨,不至于說得如此難聽吧。”金公子輕輕瞇起眼睛:“還是說你在這廬州作威作福慣了,有些目中無人了?”
“哈哈,金公子,可莫要這么說,小弟只是心直口快,并無它意。”北坡哈哈一笑:“不說了不說了,下頭可是有好戲看呢。”
而很快,助興表演就算是結束了,重頭戲環節也就來了,每年這個時候場中的臭男人們都極為歡暢,而且今年這畫舫上的魁子又據說是千年不遇的美人兒,她即將出場的消息一傳開立刻就惹來了眾人議論。
來到這里,自然不乏說些下流話的,不管是些讀書人還是些名士或者富商,在這個場合里也許是很多人一年之中唯一能說下流話的機會了,所以一時之間整個畫舫上都被各種嘈雜給充斥著,細細聽來言語不堪入耳。
“這幫臭男人。”左柔一臉不高興:“聽聽他們都說的這些鬼話!”
她有些生氣,但郡主倒是聽得津津有味,而則在低著頭剝瓜子兒吃,看著就像只猴子。
“喂。”左柔湊到他面前:“你說,今晚那妙言好不好啊?”
“我又沒見過。”抬起頭看了一圈:“我哪知道她是好看是不好看。”
“哦……”
左柔聽完,立刻又湊到興致勃勃等著花魁出場的郡主面前開始絮叨了起來,聽不到她們在說些什么,但他并不好奇,因為左柔還能說出什么驚世駭俗的話不成?
大概一刻鐘之后,遠處的八尺臺上,突然傳來一陣清脆悅耳的琵琶聲,這突如其來的聲音終于讓抬起了頭,他看了過去正巧看到那八尺臺的卷簾緩緩升起。
卷簾之下還有一層珠簾,珠簾之后有一曼妙身姿坐在其中,一手上下飛舞,琵琶上如大珠小珠落玉盤,聲聲悅耳。
她面上掛著面紗,雖然看不真切的她的臉,可長長的濕潤的睫毛卻是相當眨眼,這一眼看上去就是個柔弱的讓人心疼的女子。
她身穿粉橙色鑲領墨綠底子黃玫瑰紋樣印花緞面對襟通袖襖,外面披著一層酒紅色云錦累珠蟬翼紗,寬大的衣擺上銹著藏青色花紋,烏黑發亮的長發撩了些許簡單的挽了一下,其余垂在頸邊,額前垂著一枚小小的藏青色寶石,點綴的恰到好處。
“真漂亮呀。”郡主驚呼出來,然后回頭看了一眼左柔:”比你好看。”
左柔不服,回頭看向……
“你漂亮,你比她漂亮。”
“嗯。”左柔點頭:“這還差不多。”
“不要臉。”郡主撇撇嘴:“整日就干這些個欺瞞自己的事。”
不過并沒有阿諛奉承來的,這個小姑娘漂亮是漂亮,但是真的不如左柔的,左柔平板歸平板了一些,但真的是頂級的顏值,老天爺在這一塊兒干的可是公平的很。
郡主雖也不差,但耳后有一塊淡紅色的胎記,讓她不敢露出脖子,而左柔的胸口以上無懈可擊,皮膚也是頂級水準的,就……怎么形容呢,就是那種用指甲蓋彈一下腦門,她腦門上都會紅起來,再大力一些甚至會有些青紫的類型。
所以這也就是她滿身違和感的原因了,一個練武之人細嫩的比郡主還過分,這不就違和了么?而且她動輒就能把自己給摔打得全身青紫,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誰虐待了她。
“看花魁看花魁。”為了讓她倆不再爭吵,連忙阻止了左柔去理論:“一年就一次呢。”
仍舊是八尺臺上,彈琵琶的姑娘一曲還未奏完,臺下已經雀躍了起來,周圍那些蠢蠢欲動的嫖客們更是交頭接耳個沒完。
不過很快,一曲彈完,這個頂級小姐就被人攙扶了下去,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期間沒有說一句話更沒有對任何人有表示。
可即便是如此,為她癡迷的人仍然癡迷得不要不要的,甚至不少人連以后孩子叫什么名字都取好了。
“不是我說。”揉了揉鼻子:“就這水準,讓左柔打扮打扮往上一坐,絕對比她是值錢的。”
“去去去,瞎說什么呢,我也就是十貫錢。”左柔冷言冷語道:“當時你可是說我就值這個價。”
“十五貫。”補充道:“你好歹還還價啊。”
雖說左柔嘴上不悅,可心里倒是甜滋滋的,即便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要去跟一風塵女子比這個,但女人嘛……既然能比,那就比一比吧。
“之后是干什么呀?”郡主茫然的回過頭:“這就走了?”
到底是經常喝花酒的人,他打了個哈欠:“說是詩詞會友,差不多就是個命題作文,老規矩了嘛,從里頭傳出來一張紙條,上頭寫個題目,接著誰答出來就請誰進去共飲一杯,來回就這么點事唄。”
聽到這個,郡主的性質立刻高漲了起來,她撩起袖子,粗著嗓子:“看來今日本郡……公子怕是要拔得頭籌了。”
“你這演技,真浮夸。”看了她胸口一眼,咳嗽一聲低聲道:“胸肌更浮夸……”
在所有人都在惴惴不安的等待時,里頭一個丫鬟模樣的人拿出了許多疊好的紙條走了出來,她站在前頭說:“我家小姐說了,今日雖是選花魁,但她卻早已存夠了贖身的錢,你們莫要用錢砸她了。不過小姐還說了,誰若是能答上來這紙上的題目,哪怕是個乞丐都能成為小姐的入幕之賓。”
“這小姐……”嘿嘿一樂:“有個性啊,她哪來的錢?”
左柔搖頭道:“誰知道呢……誰肯花幾十萬貫給她一個風塵女子贖身呢。”
“別聊了別聊了。”郡主興奮的搓著手手:“快來題!”
很快,畫舫上的工作人員開始分發起那些疊得整齊的紙條,每個人都是一張,里頭的內容都是一樣的。
因為他們坐得遠,所以紙條到的也晚了些,甚至連打開的興趣都沒有,接過來就放在了桌子上,繼續吃吃喝喝,畢竟他這趟來可是奔著爭風吃醋去的。
“這是什么東西?”郡主展開紙條看了半晌:“這勞什子鬼題目嘛!”
“我看看。”左柔湊過腦袋,看了一陣也是直撓頭:”這……”
郡主氣呼呼的把紙條拍在桌上:“這不是耍人么?都是些什么亂七八糟的!”
跟她同樣反映的人可是不少,甚至樓上的金公子和北坡看著這紙條都是蒙了,根本就看不明白。
扣了扣耳朵:“什么玩意你們就這么激動啊,拿來我瞧瞧。”
郡主氣呼呼的將紙條往他面前一扔,一打開,看到第一句時,他的瞳孔就猛烈的縮了一圈,甚至于手都開始哆嗦了起來。
“這五道題簡直不可理喻啊。”郡主拆開的紙條對左柔說:“這是個什么?我門口有一棵棗樹,問另外一顆是什么樹?這……她是誠心難為人吧?”
“還有還有這個呢。”左柔指著下面那個題目:“奇變偶不變?這……這是什么呀?都不成句子了,我可也是讀過書的呢。”
“就是。”郡主冷笑:“這一行字都不算字了吧?弄些生僻字難為誰呢?”
這時緩緩放下紙條,雙眼赤紅:“那叫氫氦鋰鈹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