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大宋,無法無天

第二百五十七章 公平律法

第二百五十七章公平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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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朝陽升起。

十月底,初冬時節,雖未下雪,天氣卻已漸冷。

陽光慘白地照在大地上,驅不散這股冰寒,宛若涼霜。

冷風呼嘯當中,就連這天地間都好像有種肅然的殺意在彌漫。

早朝在趙駿的痛斥下結束,諸多官員悻悻而歸。

知院下令,考成法將務必嚴格貫徹、落實下去,再有阻撓者,嚴懲不貸。

一時間,從七月底新法查出不少官員開始,到現在這場持續了三個多月的騷亂,總算是結束。

崇政殿,坐落在莊嚴肅穆的大宋皇宮中心靠東北一角,位于垂拱殿東北,紫宸殿北面。

從垂拱殿下朝之后,往東回廊步入紫宸殿,再通過紫宸殿后閣穿過紫宸門,往東走不到五十步,就是崇政殿外。

呂夷簡與盛度垂頭喪氣,面如死灰地步入殿內。

趙駿回來,他們最后搭救兒子女婿的機會也沒有了,而且還很有可能遭受到懲罰,讓他們充滿了失落。

此刻殿內一片沉默,無人說話。

空氣里的氣氛好像凝結到了極致,以至于連中立派的蔣堂、李迪等人都覺得如坐針氈。

趙駿目光冷厲,似乎還在氣頭上,竟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趙禎眼見氣氛變得僵硬,在屋子里只剩下沉默的第兩分鐘后,才打破了寧靜,低聲說道:“大孫,要不”

“砰!”

趙駿狠狠地拍了一下旁邊的茶幾,怒視著呂夷簡他們道:“你們要瘋啊!靖康恥還在未來等著你們呢,黃河都還沒開始修呢。是不是以為坐在了這個位置上,就自以為權勢滔天,可以無視國家利益,肆意妄為了?”

“對,我們是要瘋!”

呂夷簡紅著眼睛,老頭似乎存有一股緊繃著的力量,此刻宣泄出來,怒吼道:“不是你兒子出事,伱當然無所謂,肉沒有割在你身上,你不覺得疼!”

“怎么?犯罪還有理了?你兒子沒有教育好,是誰的責任?他打著你的名義四處耀武揚威的時候,我就不信你沒有耳聞!”

趙駿盛怒道:“我是真發現你們這群人越老越不要臉,無視法律,無視道德,公然包庇犯了罪的子嗣,你們的圣賢書是不是讀到狗肚子里去了?一點是非都分不清楚了?啊?”

“漢龍,我就這一個兒子了!”

盛度已是老淚縱橫!

“你兒子只是犯了罪,又不是死了,嚎什么嚎?”

趙駿氣得牙癢癢道:“沒了兒子,你那幾個孫子呢?重孫都不止三個了吧!”

盛度有三個兒子,老大盛山甫,老二盛申甫,老三盛崇甫。

老大八歲早夭,無后。老三盛崇甫在前些年也病死了,不過有一個兒子盛邦彥。

現在膝下就只有盛申甫這一個兒子,已經五十歲了,有一子盛仲南,這盛仲南快三十歲,給盛度生了三個重孫。

所以雖然現在盛度確實就一個兒子,可又不是絕后。

只是盛度一想到兒子五十歲的人了,卻要進監獄,真就悲從心來,哀傷道:“他已年至五十,卻還要去坐監乃至流放,老夫怎么能不哀傷。”

“大孫。”

趙禎不忍道:“盛申甫犯的只是收藏禁書的小罪,倒也不至于此吧。”

“我什么時候說要讓他坐牢和流放了?”

趙駿都納悶。

收藏禁書在宋代其實是比較嚴重的,按情況有杖刑、徒刑、流刑等。

雖然沒死刑,但被棍子打,坐牢加流放,那也吃不消啊。

所以呂夷簡和盛度都以為兒子要被流放了。

但講實話,至少在趙駿這個后世人眼里不是什么大事。

主要是宋代禁書其實都不算什么禁書,北宋早期只有天文、術數、宗教、兵書以及非官方印刻的經書是禁書。

如寶元二年,司天監奉旨制定出一份包括十四個門類的應禁圖書的目錄。

“《孫子》、歷代史《天文》、《律歷》、《五行》志,并《通典》所引諸家兵法外,余悉為禁書。”

這些東西放在后世算禁書嗎?

推廣還來不及呢。

古代實行文字獄那是為了給統治階級服務,不允許百姓接觸新思想,從而搞愚民政策。

在趙駿眼里,他如果將來要進行教育和思想改革傳播,那文字獄恰恰是弊病,這都封建糟粕,當然不會支持。

傳播小電影還是國家明令禁止的呢,要是真嚴格實施的話,無數給朋友分享過島國諸多老師作品的人都得抓起來,全國監獄都蹲不下。

因此趙駿耐心解釋道:“搞禁書興文字獄是不可取的,思想這個東西應該正確引導,而不是只想著嚴令禁止。人心就是這樣,越禁止越好奇,最后彈壓不住,反倒起反作用,所以我從沒覺得看禁書是什么大過。”

說著趙駿看向李迪道:“復古公,以后這條改一改,除非情節特別嚴重,比如盜版橫行得論罪處置以外,普通的禁書就不應該那么嚴厲,法律這個東西,該嚴要嚴,該寬松要寬松。”

李迪是刑部尚書兼政制院同知,管理司法修正,現在的《宋刑統》正在全方面大幅度修改,聽到趙駿的話,連忙應道:“是。”

“這”

呂夷簡和盛度睜大了眼睛,他們還以為兒子要完蛋了,哪知道這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至于呂公綽,他的問題最嚴重。”

趙駿環顧眾人,嚴肅說道:“其余三人收藏個禁書,罰俸即可,屁大點事。呂公綽這廝可就膽大包天,打著呂夷簡的名義,四處給人活動升遷,貪權竊柄,賣官鬻爵,當嚴重處置。”

呂夷簡剛剛升起的希望又涼了半截,呆呆地看向趙駿道:“漢龍,看在老夫的這點薄面上,網開一面吧。”

“復古公,呂公綽應該怎么判?”

趙駿不搭理他,問李迪。

李迪先是看了眼呂夷簡,隨后拱手道:“《宋刑統》,諸監臨主司受財而枉法者,一尺杖一百,一匹加一等,十五匹絞。”

呂夷簡只覺得心臟都被捏住。

但下一刻,李迪卻又道:“只是本案復雜,或許應該商榷一二。”

“哪里復雜了?”

趙駿不解。

“一來經過調查,呂公綽并不是為了錢財而幫人升遷,他家中本就有錢,因此并不在意錢財之物。主要是出于幫助親朋故友,同年同窗,謀取私利,受賄程度不高,只是接受了一些禮品,”

李迪說道:“二來呂公綽數年前就辭掉了史館修撰,并未擔任各監司主官,也無實際調動官員的權力。他只是靠著是呂夷簡長子的關系,交代審官院的官員替人磨勘升遷,他本人無實際濫用職權的行為,因而不好以受財而枉法定罪。”

呂公綽之前是史館修撰,后來呂夷簡總領國史修編任務,為了避嫌,呂公綽就辭掉了史館修撰,歷史上直到呂夷簡死后才重新當官。

也就是說,現在的呂公綽其實并沒有官職。

而他給人幫忙升遷的方式就是通過給父親的門生故吏打招呼、請托說情、干預朝廷的磨勘升遷,所以呂公綽的罪名真研究起來,似乎確實不算受財而枉法。

就好像如果一個商人跟一個官員關系好,當掮客托人情去幫另外一名官員升遷的事情,你就很難說這個商人貪贓枉法一樣。

不過在后世這個罪名是有確定的,叫做利用影響力受賄罪。

數額較大或者有其他較重情節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處罰金。

數額巨大或者有其他嚴重情節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

數額特別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別嚴重情節的,處七年以上有期徒刑,并處罰金或者沒收財產。

本案中呂公綽基本就屬于這個情況。

“那該怎么判?”

趙駿皺眉。

李迪想了想道:“該以瀆職論處,徒一年。”

“賣官鬻爵都這么輕嗎?”

趙駿撓撓頭道:“說實話,死刑確實重了一點,我個人認為只要不造成嚴重后果,死刑倒不至于。可買官賣官才坐一年牢,這有點不像話了吧。”

“知院要是覺得不行,那就多加幾年嘛。”

李迪笑道。

“此事再議,到時候再商量他的具體刑罰,反正不能輕饒就是了。”

趙駿擺擺手道:“不過呂夷簡縱容兒子買賣官職,把國家權柄視為兒戲,該怎么罰?”

呂夷簡的心頓時又提了上來。

李迪卻道:“根據本案可查,此事呂夷簡并不知情,都是呂公綽所為,只能算是教子無方。”

“那就罰一年俸祿吧。”

趙駿沉聲道:“呂公綽這件事算他運氣好,不是現任官員,但大家還是要引以為戒,管好自己家里的子嗣,別給自己惹麻煩。”

“好。”

趙禎拍手大笑道:“呂公弼、盛申甫、掌禹錫三人罰俸,呂公綽的刑罰事后再議,那就如此吧。”

這件事就算是定性了,涉案官員肯定不止呂公綽等人,不過追責到底,比如被呂公綽打招呼的那些官員,還有其它跟馮士元有勾結,或是藏禁書,或是買賣其余違禁物品,都要嚴查。

呂公弼、盛申甫、掌禹錫三人,以及另外幾名涉案的高級官員還算好,只是收藏禁書,這事在趙駿眼里不算什么大事,就從輕處置。

但其余如程琳、李章、呂公綽等人則還有別的違法勾當,自然該從重處置。

罪責輕的輕輕處理,重的要從嚴懲治。

這也是趙駿的量刑標準。

并不會因為里面有呂夷簡和盛度的兒子就要網開一面。

只是讓趙駿沒想到的是,由于呂公綽不是公職人員,不能算是貪贓枉法,所以只能從輕處罰。

這倒令人始料未及。

可賣官鬻爵坐牢一年也實在是太輕了,只能事后再找李迪商量一下具體量刑。

這也符合趙駿堅持的法律公平!

聽到他的話,盛度不敢置信,自己兒子居然就只是罰俸?

連罷職都不至于?

而呂夷簡雖然傷心于長子還是要坐牢,可保住次子也算是不錯了。

他先是意外地看了眼李迪,隨后站起身,認認真真地向趙禎拱手行禮道:“謝陛下隆恩!”

“謝陛下隆恩。”

盛度也連忙站起來行禮。

“好了,不用謝朕,謝漢龍吧。”

趙禎搖搖頭。

要是以前他肯定當沒事人一樣了。

歷史上鄭戩抓了呂公綽這些人,不就很快就放出來了嗎?

而且這些人后面還當了大官,一個個屁事沒有。

但現在趙駿在,全都得按律處置。

只是趙駿個人認為看點禁書就要流放刑罰過重,公平了量刑標準,這才能輕拿輕放。

至于呂公綽,那肯定要從嚴了。

一碼歸一碼。

看點文天歷史之類的禁書不是大事,賣官鬻爵,利用影響力受賄,那肯定不能輕饒。

所以呂公弼、盛申甫、掌禹錫三人沒事,還真要感謝趙駿把以前較為嚴苛的收藏禁書罪名寬松了,不然這三也得夠嗆。

“好了,我這一路奔波累得夠嗆,腿都快磨破了,就因為你這檔子破事,路上連個安穩覺都沒睡好。”

趙駿站起身,沉聲說道:“我得先回去補個覺了,你們該干什么就干什么。呂夷簡、盛度,我只能提醒你們,國家的發展是歷史滾滾車輪,別TM老想用自己的身軀去擋,你們這把老骨頭擋不住,我言盡于此,就這樣吧。”

說著他向趙禎拱手道:“老哥,我確實有點扛不住了。這破爛攤子真讓人頭疼,一個個不讓人省心,這幫老頭子太腐朽了,早該換了,換點年輕人上來吧,我先回去了。”

當著眾人面這樣說,著實令人難堪。

但不怪趙駿說話難聽,本來大宋的未來發展都擺明了告訴他們,他們卻還要因為自己的利益而來阻撓,絲毫沒有一點為國為民的決心,純純的一己私欲,怎么能不讓人憤怒?

而且這里也沒什么外人,所以趙駿也懶得跟這群人裝腔作勢,直接算是三分之一威脅、三分之一羞辱、三分之一嘲諷的語氣這么說。

終究是表達一下自己的不滿,也算是在告誡這些人,若是以后再這樣,就該滾出政制院了。

“那好,大孫你先去吧。”

趙禎忙道。

“臣送送知院。”

李迪就起身跟著趙駿出去。

兩個人走到門外廊下,向著宮道而去。

等走出崇政殿數十米外,趙駿扭過頭問李迪道:“老李,我是沒想到,你不把呂夷簡往死里整?”

李迪苦笑道:“我倒是想,可律法已經有了這樣的規定。”

“你猜我信嗎?”

趙駿笑了笑,繼續篤步道:“法律解釋權在你手里,既然律法沒有這種利用影響力濫權的行為,該怎么判還不是你說了算?”

“是倒是,我若是想給呂公綽重判也不是不可以,但我覺得,至少官家和知院不愿意走到這一步。”

李迪笑了笑道:“所以老朽也只能在這里面找罪責最輕的一項了。”

“你啊,是會揣摩人心的。”

趙駿也笑了起來。

抬起頭,看向遠方,目光里卻只有惆悵。

跟呂夷簡談不上朋友,也談不上敵人,最多算是政見不合。

若說包庇呂夷簡也不至于。

不然也不會對罪責較為嚴重的呂公綽重判。

只是說到底,還是為了政制院安寧。

除非官家揮淚斬夷簡,否則要真與呂夷簡撕破臉皮,對誰都不好。

更重要的是。

趙駿在這世上也沒親人。

跟他關系最近的幾個人,也就趙禎以及最早的呂夷簡、晏殊、王曾、蔡齊、宋綬、王隨、范仲淹、盛度這八人了。

現在王隨死了,這八個人里走了一個,其余人估計也活不了幾年,以后知道他底細的人會越來越少。

又何必對呂夷簡和盛度趕盡殺絕呢?

所以為了法律公平,取締禁書重罪是一方面。

另外一方面也確實不想走到那一步。

也幸好呂公綽不是公職人員,又并非以受賄為目的,只是利用影響力打招呼,而非自己擔任主官受賄枉法。不然的話,他就真只能把呂公綽砍了,以正視聽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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