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之前路知行見過的那些黑客一樣，這兩個人的外觀看起來在不斷變幻，像是打了馬賽克，又像是體表覆蓋著無數面小鏡子，將周邊的場景零散地折射了出去。

在虛擬空間中出現的第一時間，他們開始嫻熟地操作起來。

左邊個子稍高的黑客蹲下，打開隨身攜帶的手提箱，嘗試著在里面摸索。

這個手提箱看起來跟他們差不多，都像是介于現實與虛擬之間的一堆數據，可以看成是黑客入侵虛擬空間的工具箱，不拘泥于某些具體的工具。

里面能拿出什么，取決于這個虛擬空間的底層規則是什么。

這名高個子的黑客在里面摸索了一番之后，微微皺眉：“帕維爾，這個虛擬空間似乎有著最嚴格的底層規則限制。

“在武力方面，最多只能拿出這種初級武器。”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手提箱中拿出了一把手槍。

那個被他稱作帕維爾的人，體型適中，能夠從輪廓上隱約能看出高鼻梁、深眼窩，有一定的西方人特征，下巴位置不自然地向外膨脹了一圈，似乎是留著絡腮胡。

帕維爾也從手提箱中拿出一把手槍，有些嫌棄地用一個非常嫻熟的動作，單手檢查了一下彈倉。

“已經很久沒用過這種老古董了，真的很難想象，為什么深層虛擬現實技術發展這么多年了，還有人會在虛擬空間中設置這么嚴格的限制。”帕維爾吐槽道。

之前那個高個子的黑客也看向四周的空間：“這也正常，畢竟是VRNO吃剩下的殘羹冷炙，如果真是盜取特別容易的虛擬空間，也不至于留給我們ATE。”

在暗網上，每時每刻都在售賣一些虛擬空間的信息。

這些信息有多有少，有的甚至詳細到了所有者是誰，而有的僅有一個定位坐標。

這有點類似于傳統互聯網時代在網上賣個人信息：自己用完了這些信息之后，為了最大可能地榨取剩余價值，往往會選擇把這些信息轉賣。

入侵虛擬空間的黑客們也是一樣。

大大小小的組織，如果因為種種原因沒能成功盜取一個虛擬空間，往往會留下一個定位坐標，方便自己二次入侵，或者干脆把定位賣出去賺錢。

而一些實力不強的黑客組織，則會在暗網上購買這些虛擬空間的坐標信息，吃一點大組織吃剩下的殘羹冷炙。

一般來說，這種虛擬空間往往有一些問題，比如盜取起來比較麻煩，或者本身價值不大。

也就是俗稱的，臟活累活。

帕維爾和鮑勃所屬的黑客組織叫ATE，就屬于吃殘羹冷炙的類型。

而售賣信息的VRNO，則是一個名頭極大的黑客組織，甚至還有國外的官方背景。

VRNO經常放出類似的虛擬空間坐標，而且一放就是幾十上百份。以VRNO的實力，一般來說不是拿不下這些虛擬空間，而是一些虛擬空間價值不高，沒什么賺頭，懶得親自干，所以賣給小的黑客組織。

當然，也有極個別的情況，是虛擬空間的攻克難度太高，VRNO也束手無策。

但帕維爾和鮑勃覺得，后者發生的概率堪比買彩票中五百萬，不可能落在自己頭上。

帕維爾檢查了一下身上的裝備，很快，他身上像是波紋一樣流動起來，出現了輕便靈活的緊身衣、勾爪和專門的攀巖設備，當然，仍舊只有布滿馬賽克的虛影。

“鮑勃，再檢查一下其他的底層規則。”

高個子的黑客鮑勃四下打量這個虛擬空間。

他的眼眶位置隱約出現了許多綠色的數據流字符，很快，他“看”到大量信息。

“增強了在移動和跳躍方面的身體素質。

“大幅降低了從高空跌落時造成的傷害。

“大幅增強了生命力，身受重傷也不會被踢出虛擬空間。

“整個虛擬空間似乎是一個龐大的迷宮，而且還有強大的敵對怪物在活動。

“……果然有點奇葩，這虛擬空間的所有者自己就不嫌麻煩嗎？”

作為黑客而言，他們顯然也不是第一次干這種入侵虛擬空間的事了，但很少遇到這種情況。

一般來說，虛擬空間的主人不會給自己的虛擬空間設置太多的限制。

因為這些底層限制也會限制他自己。

誰不想在虛擬空間中飛天遁地、無所不能？在現實中要時刻遵守現實規則已經夠累了，結果好不容易獲得了虛擬空間卻還要遵守現實規則？

這不是妥妥的受虐狂嗎？

即便那些把虛擬空間當成是線上辦公地點的人，也都會取消各種限制，讓員工們在虛擬空間中隨便玩。

而如果要在虛擬空間中放敵對怪物，那么一般也會在底層規則中賦予自己強大的武器。

而反觀這個虛擬空間，除了大幅降低跌落傷害、少量提升運動能力之外，對武力值的限制沒有任何變化。

當然，限制越多的虛擬空間，黑客們篡改和破解起來也就越難。

但這個虛擬空間的主人，就不覺得麻煩嗎？

畢竟黑客只是偶爾來，而這個虛擬空間的主人卻是要天天用的。

為了安全起見，虛擬空間的所有者確實可以制定一個相當嚴苛的底層規則，然后把密鑰給藏到很深的地方。

這樣一來，黑客找密鑰確實很麻煩，但所有者自己下次進入、想要用秘鑰修改底層規則的時候，也很麻煩。

甚至這個規則太嚴苛的話，有可能就連所有者自己都拿不到密鑰了，那就得找官方去重置這個虛擬空間，非常麻煩。

這未免有些因噎廢食了。

所以，這兩名黑客入侵的大部分空間，要么是底層規則限制寬松，要么是底層規則限制嚴格但密鑰的位置有后門，這種都可以較為輕松地得手。

而這個虛擬空間……就隱約透著一種邪門。

但帕維爾和鮑勃也沒想太多，畢竟這只是一個私人的虛擬空間，應該不會有什么太復雜的內部機制。

“開始干活吧。

“這些東方人的技術還是太落后了，沒能徹底清除VRNO留在這個虛擬空間中的坐標定位。我們找到這里雖然費了些周折，但問題不大。

“手腳麻利一點，速戰速決。”

鮑勃提醒道：“這個虛擬空間的主人似乎把整個空間都填滿了。”

帕維爾微笑搖頭，十分自信：“對于黑客來說，純粹的復制填充是最沒有意義的事情。”

他們顯然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只是按照常規的方法，搜尋到了密鑰所在的位置，而后開始破解。

帕維爾的視野中，各種數據流閃過，開始快速地分析周邊的理論可行路徑。

而后，在他的視野中出現了一個被無數線條構成了龐大迷宮，甚至連帶著他自己的行動，都出現了一些卡頓的效果。

“運算量這么大？”

帕維爾也很驚訝。

如果只是簡單的素材堆砌，那么分析出來的路線應該也就只有那么簡單幾條，可以光速完成。

但這個迷宮顯然是相當復雜，因為存在太多種可能路徑，而且不同板塊之間還在隨機變化。

這次入侵，為了不引起官方安全機制的注意，他們調用的算力有限，所以分析出的理論最優路線有好幾條，而且還在實時變動中。

帕維爾感到稍微有些棘手了。

不過他也并不需要真的像普通人一樣把整個路線全都爬一遍，畢竟這地方可是有27立方公里，真要是爬，得爬到地老天荒。

黑客可以鉆漏洞，可以直接通過一定的規則在板塊間跳動，只要他完成了其中一個板塊，之后類似的板塊破解速度應該也會大幅提升。

按照正常情況來說，破解的速度也會不斷加速，解開這些謎題的時間應該不會太長。

所以目前看到的這點小問題，倒也還不足以勸退他們。

帕維爾和鮑勃輕輕一跳，攀上了旁邊的墻壁，同時自動鉆漏洞，將身體素質調整為這個虛擬空間底層規則所允許的最高水平。

而后，他們快速沿著“看”到的路徑，向密鑰的方向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