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華似瑾

第三百四十七章 出征

母子三人進了墨淵居的內堂,各自坐下說話。

許瑾瑜率先問道:“大哥,大嫂的身子如何?孕吐好些了么?”

許徵笑道:“已經好多了。今天我們來看你,她原本也想跟著一起過來。不過,坐馬車顛簸對肚子里的孩子不好,便沒讓她來。”

“是啊,你以后也記著,懷了身孕就好好養胎,別惦記著回娘家。”鄒氏接過話茬絮叨:“若是想我們了,讓初夏送個信回去,我們登門來看你就是了。”

母親和兄長的關切,令許瑾瑜心頭一陣發熱,乖乖地點頭應下了。

鄒氏又細細地問起了許瑾瑜的身體情形,然后迅速作出了判斷:“和我當年懷徵兒的時候一樣,這一胎肯定是個兒子。”

許瑾瑜和許徵齊齊失笑,不約而同地應道:“是兒子女兒都好。”

鄒氏嗔怪地白了兄妹兩個一眼:“誰說女兒就不好了。不過,瑾娘剛嫁到陳家,最好是先生個兒子,這樣才能挺直了腰桿。喜歡女兒,將來再生就是了。”

鄒氏的想法很實在。

不孝有三無后為大。陳元昭也老大不小了,葉氏巴望孫子的心情一定很迫切。如果許瑾瑜能一舉得子,葉氏不知會有多歡喜。葉氏心情好了,對許瑾瑜當然就會更好。

許徵不以為然地反駁:“生男生女是天定的喜事,孩子沒落地,誰也不知道老天恩賜的是兒子還是女兒。娘口口聲聲這么說,豈不是讓妹妹心頭多了壓力。這樣對孕婦可不太好。”

這話也有道理。

鄒氏立刻笑著改口:“我剛才就是私下說說罷了,瑾娘你可別放在心上。不管生的是男是女,我都一樣歡喜。”

許瑾瑜抿春輕笑:“嗯。子熙說了,只要是我生的孩子,他都會很喜歡的。”

提起陳元昭,許徵忽的皺了皺眉:“妹妹,有件事不知你還不知道吧!邊關又起戰事,陳元昭主動請纓去邊關。若是皇上恩準下圣旨,他就要領軍去邊關。一年半載都回不了京城。”

鄒氏還是第一次聽說此事。眉頭也皺了起來。

武將領兵打仗保家衛國,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可怎么偏偏在許瑾瑜懷孕的關口?如果陳元昭不在京城,許瑾瑜在府里孤零零的怎么辦?

許瑾瑜溫和地安慰許徵:“這件事他昨天晚上回來和我說過了。他有理想抱負是好事,我不想也不會攔著他。你和娘也不用為我擔心,有婆婆護著我,我會平安無事的。”

許徵心里還是不大痛快:“想立戰功可以再等上兩年。至少也該等你平安生了孩子再離開京城。這個時候一走了之,算什么丈夫”

鄒氏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卻張口阻止了許徵:“徵兒,這里是安國公府,有些話可不能亂說。”

要是有只字片語傳到陳元昭的耳中,陳元昭心中肯定會不高興。

許徵面色不愉。到底忍住了沒再說什么。

許瑾瑜有心寬慰許徵,卻也不知從何說起。此事牽涉的秘密太深太重了,現在還不是告訴許徵的時候。只能含糊其辭地說了句:“大哥。子熙這么做,有他的理由。你以后就知道了。”

有什么樣的理由。非要拋下新婚有孕的嬌妻,萬里迢迢地跑到見鬼的邊關去?

許徵見許瑾瑜一臉歉然,于心不忍,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改而說道:“如果他真的領兵離開京城,你一個人在陳家待的悶了,就回娘家來住些日子。葉夫人通情達理,不會不允的。”

鄒氏聽了也頗為意動,難得的沒搬出“出嫁后就是人家的媳婦不該惦記著回娘家”之類的大道理。

許瑾瑜聽著也動了心思,笑著說道:“這事不急,等我孕期過了三個月,胎相穩下來了再和婆婆商議也不遲。”

陳元昭連著上了三份奏折,請求領兵出征。

大燕朝能征善戰的武將很多,不過,大多駐扎在各地。留在京城駐守的武將里,無人能及得上陳元昭。威寧侯的身體受過重傷,大傷元氣,不宜再長途奔波。年輕驍勇善于領兵的陳元昭正是最合適的人選。

可奇怪的是,皇上一直沒準陳元昭的奏折。不由得令眾人暗中猜測紛紛。

個中的真正原因,也只有寥寥幾人知道罷了。

譬如魏王,譬如楚王,譬如葉皇后。

太子死了,秦王死了,皇上子嗣不豐,明里只剩兩個兒子。陳元昭的身份雖然見不得光,卻也是正經的天家血脈。皇上對陳元昭心存歉疚,哪里舍得派他去那么遠那么危險的地方打仗?

可陳元昭心意堅定,不停地上奏折請戰,大有皇上不同意不罷休的態度。又不知怎么說動了楚王和葉皇后為他說情。

此事已經傳遍了朝堂內外,文武百官們都睜大了眼睛看著,皇上再也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只得狠狠心準了陳元昭的奏折。然后急令戶部準備糧草輜重,兵部準備軍馬兵器。

五萬神衛軍半個月后出發!

陳元昭身為神衛軍統領,要忙碌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又要暗中和魏王楚王各自周旋,幾乎分身乏術。根本抽不出時間回府。

袁氏一改之前對許瑾瑜的艷羨,心里暗暗幸災樂禍。

陳元昭該領兵打仗的時候立刻就走了,一點都不顧念懷了身孕的許瑾瑜。看來,所謂的情深意重也不過如此。

安國公知道此事后,心中也頗為暢快。至于他有沒有暗中巴望著陳元昭就此“留”在邊關永遠不回來,這就不得而知了。

在眾人異樣的心思和目光中,許瑾瑜卻顯得格外低調。每日待在墨淵居里養胎,足不出戶。

陳元青忍了又忍,終于還是沒忍住。來了墨淵居。

見了面,規規矩矩地喊了聲“二嫂”。

許瑾瑜笑著應了一聲,溫和地問道:“你今日特意過來,有什么事么?”

再熟悉不過的兩個人,如今身份有別,見了面再不能隨意說笑,就連距離也要維持在兩米之外。

心里不是不唏噓的。

不過。人言可畏。就算陳元昭不在意。她也不能不小心翼翼。

陳元青看著許瑾瑜溫婉嫻靜的笑容,心里飛快地略過一絲酸楚,不過。他很快就將這一抹不該有的情緒按捺下去:“二嫂,二哥就要領兵去邊關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許瑾瑜嗯了一聲。

陳元青皺眉說道:“二哥想建功立業,也不該挑這個時候離開京城。一來一回就要幾個月之久。這么一來,肯定是趕不上孩子出生了。”

哪有這樣不負責任的丈夫!

陳元青年輕俊朗的臉孔上。溢滿了憤憤不平。

許瑾瑜心中浮起暖意,聲音也柔和了幾分:“你二哥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有大事要做。如果硬是將他留在府里,整日圍著我轉。這才是委屈了他。”

“其實,這件事他早就和我商議過了,我點了頭他才下定決心。你不用為我憂心。我能照顧好自己。”

她看著溫柔,實則外柔內剛。十分堅強。

娶她為妻,是二哥這輩子最大的幸運!

陳元青有些苦澀的想著,臉上卻露出釋然的笑容:“這樣就好。我真是白白擔心了幾天。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說著,便轉身離開。

陳元青離開的背影有些寂寞。

許瑾瑜一個沖動,張口叫住了陳元青:“元青表哥!”

陳元青心里一顫,停下了腳步,故意用輕松戲謔的語氣應道:“你現在是我的二嫂,可不能再叫我元青表哥了。不然,二哥聽到了非吃醋不可。”

許瑾瑜看著陳元青的背影,輕聲說道:“元青表哥,我過的很好,你不必惦記我。你今年也不算小了,也該考慮終身大事了。”

陳元青轉過身來,一臉陽光燦爛的笑容:“放心吧!我娘早已經開始為我操心親事了。說一定要為我娶一門好親事。或許我很快就會成親了。”

許瑾瑜也不好說什么了,點點頭,目送著陳元青離開。

前世她嫁給紀澤之后,陳元青傷心沉寂了很久,后來雖然娶了妻子,卻一直相敬如賓并不恩愛。

這一世,在陳元青尚未情深之前,她果斷又徹底地拒絕了他。就是不愿陳元青重蹈覆轍。

希望陳元青能娶一個性情相投的妻子,此生幸福。

此時的陳元昭,正在崇政殿里。

離大軍出征還有三日,皇上特意召陳元昭入宮,詢問起了神衛軍出征的事。

陳元昭話語不多,句句簡潔利落:“大軍一切都已準備妥當,三天后出發離京。臣一定竭盡全力,為皇上驅逐匈奴軍隊,收回城池。”

皇上看著陳元昭,心里油然而生一股驕傲之情:“好,朕等著為你慶功。”

陳元昭拱手應道:“臣一定不負皇上的期望。”

魏王雖然有才干,可惜有腿疾。楚王又太過年輕文弱,和眼前高大冷峻的陳元昭一比,頓時黯然失色。

真可惜,陳元昭為什么偏偏是個私生子。如果是正經的皇子,他也不必這樣猶豫不決,遲遲定不下儲君的人選了

皇上將心中閃過不止一次的念頭壓回心底,溫和地問道:“元昭,朕聽聞你的媳婦已經有了身孕。你此次領兵去邊關打仗,快則大半年,慢的話說不定要一兩年才能回京。看來是趕不上親眼看著孩子落地了。”

陳元昭眼中閃過一絲遺憾,口中卻應道:“身為武將,當以國事為重,家事只能往后放一放了。”

頓了頓又說道:“臣的妻子十分賢惠,不但沒阻攔,反而支持臣去邊關。臣心中十分感動。”

最后兩句話,沒了君臣的隔閡,反而有了閑敘家常的意味。

皇上來了興致,笑著說道:“朕還是第一次聽你提起家中的嬌妻。聽聞許氏出身不高,卻溫柔貌美,你們夫妻新婚情濃,還支持你去邊關打仗。確實是賢妻。”

“多謝皇上夸贊。”提起許瑾瑜,陳元昭冷厲的線條頓時柔和了許多,和皇上說話也隨意了不少:“等日后臣得勝歸京,臣再領著妻兒進宮給皇上謝恩。”

皇上舒展眉頭,笑著點了點頭。

君臣身份有別,陳元昭成親后,不便領著妻子進宮。他至今還沒見過許瑾瑜這個兒媳。

能讓冷情冷性的陳元昭動了心的女子,一定是極好的。

陳元昭平日話語不多,今天卻有些反常,主動和皇上閑話了起來:“臣就這么離開京城,心中也頗為牽掛。好在臣的母親已經答應了會好好照顧阿瑜,臣這才能放心離開。”

提起葉氏,皇上莫名的有些心虛,咳嗽一身應道:“你母親精明周全,有她照顧許氏,你確實可以放心了。”

陳元昭敏銳的捕捉到皇上眼中一閃而逝的心虛,心中譏諷地扯了扯唇角。

皇上果然長情,對葉氏依然念念不忘。

他壓根不知道自己已經知道了身世秘密!

利用皇上的愧疚,加重自己的分量,陳元昭做起這種事來有些膈應,只說了兩句,便住了口。

皇上若有所盼的等了片刻,見陳元昭不吭聲了,心里有些失望:“朕給你放三天假,回家好好陪陪許氏,還有你母親。”

陳元昭謝恩退下了。

皇上一個人坐在寬大的龍椅上,目送著陳元昭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悄然長嘆一聲。額上的皺紋愈發明顯。

他已經老了!

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縱然也太醫們精心調理著,大概也沒多少年壽元了。什么萬歲,都是鬼話。歷朝歷代的皇帝,鮮少有活過六十的。他已經五十多歲,算是長壽了。

駕崩歸天之前,他要仔細地斟酌,為大燕朝挑一個最合適的儲君。

到底要選魏王還是選楚王?

魏王有腿疾,若是做了天子,難免為人詬病。

楚王自幼體弱,至今沒有子嗣,看著不是福厚的長壽之相。

皇上想了許久,依舊難以決斷,忍不住又是一陣長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