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箋麗與小方猛一回頭,就看到桃霏撐著她的大紅花傘,仿佛御風而行一般,往她們飄了過來。
雖然春箋麗并不指望那些惡靈鬼怪能夠把這個女變態滅了,但是在這種地方,還會被她找上,讓春箋麗一陣氣餒。她下意識的往后退了一步:“你、你不要過來!”
桃霏輕嘆一聲:“小春妹妹,不要鬧了,快點跟我離開。”
春箋麗另一只腳再往后退:“你不要以為我會相信你,在這種地方,就算是你也不可能有辦法離開……”
桃霏笑道:“你錯了,我還真有辦法離開,我已經大體上知道,發生了什么事,這是蠻族邪神冊宗倍對‘鶻后’和‘豹王’的算計,其中也牽涉到了我們拜火教,或者說,這件事我們這一邊也有人在摻和。相信我,這個時候,血淵深處里拜火教的人,絕對不止我一個,跟著我,你至少還有一條活路,要是被她和藏地佛教的那些人找上,你就真的死定了。”
“拜火教和藏地佛教?”這一刻的春箋麗,多少有些困惑。這件事,竟然牽涉到蠻族之間的內斗,以及拜火教和藏地密宗?
“就是這個樣子!”桃霏道,“我也是在剛才抓了一個跟著掉進來的蠻將,才明白到底是什么情況。這么說吧,藏地的桑耶寺與‘豹王’察割,在這血淵之中有一個龐大的計劃,這個計劃,我們拜火教也是摻和了的,或者說,原本就是我們安插在豹王身邊的人慫恿的。只是,這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這計劃不知怎的,竟然被神冊宗倍給探聽了去。一旦這個計劃成功實施,豹王在三足鼎立的蠻族之間,馬上就會坐大,神冊宗倍自己不出手,反利用了淳欣部和西天師教來攪亂渾水,結果李胡和張屠圭運氣不好。原本,他們應該悄無聲息的進入血淵,得到血菩提,同時按著神冊宗倍的計劃,‘無意中’探得密宗和豹王兩方人在血淵中的秘密,從而迫使鶻后與豹王提前翻臉,卻沒有想到,因為我們的誤入,壞了李胡和張屠圭悄悄進入血淵的安排,這個時候,藏地密宗必然已經發現有人進入血淵,他們與豹王兩方人蓄謀已久的計劃,也將提前實施,這血淵里,很快就會出大事兒,你在這里是藏不住的。”
春箋麗這才明白過來,拜火教是跟“豹王”察割在暗中勾結,又為豹王搭上了密宗這一條線。那個時候,抓捕小方的蠻兵,跟淳欣部并沒有什么關系,而是“豹王”察割的人。
她盯著桃霏:“為什么要把這樣的隱秘告訴我?”
“我是在讓你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桃霏笑道,“你還不明白么?我們和密宗的人是有勾結的,這個時候,密宗的人也已經開始大規模進入血淵,實施他們的計劃,你只要跟著我,找到密宗的人,只要不透露你早就已經叛出拜火教的事,看在我的面子上,桑耶寺的喇嘛,自會允許我將你帶出去。如果你繼續拖下去,等到教中的其他人趕來,那我就真的幫不了你了。這里是血淵,靠著你自己,是不可能有辦法出去的。”
聽到這里,春箋麗也不由得有些猶豫,她看得出來,桃霏說的是事實。只有跟著桃霏,她才有機會離開這個可怖的所在,放棄這個機會的話,她很可能真的就會死在這里。
咬了咬嘴唇,她道:“我師父和師妹現在也在這血淵里……”
桃霏嘆道:“你說的是蝙蝠公子和砍頭魔女吧?很遺憾,他們兩個是絕對不可能被放過的,就算是我也幫不了他們。”緊接著便笑道:“其實即便是你,也是不能放過的,不過沒有關系,出去以后,姐姐會將你藏得好好的,絕不會讓人發現。”
你是想要把我金屋藏嬌吧?春箋麗翻個白眼。很顯然,桃霏會將這些隱秘告訴她,就是因為不擔心她能夠逃出她的手掌心。現在,唯有藏地密宗的人,真正掌握著離開血淵的辦法,也只有桃霏能夠幫她離開,當然,作為交換,離開后,她自然免不了要成為桃霏的人,但不管怎么說,都比她死在這里要好。
只是,她又怎么能拋開小夢和小方、小刀,自己獨自一人離開這里?
更何況,落在這個女變態手中,就算是為了活命,也是一件極其惡心的事。
桃霏嘻嘻笑的看著她……小春妹妹連白眼都翻得這么可愛!
春箋麗朝著桃霏嫣然一笑:“我知道了,桃霏姐,既然這樣,我就跟你……”嬌嬌媚媚的微笑中,嗤的一聲,寶劍帶出紅光,往桃霏的腰際疾斬而去。在她身邊,一直沒有說話的小方也早有準備,同時出手,手一張,叱了一聲“轟”,雷電朝著桃霏疾轟而去。
桃霏曼聲笑道:“小春妹妹,你還是這般調皮!”雖說小春的媚笑只是做做樣子,伺機出手,但她卻是越看越愛。花傘連轉,避開轟雷,掃開劍光。她輕嘆一聲:“小春妹妹,你和教中的其他妹子還真是不一樣,有情有義,姐姐就喜歡你這個樣子,桃霏姐也是為你好,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
春箋麗咬牙道:“我只是不想再被任何人掌握自己的命運,不管是圣凰、女尊,還是你!”寶劍進一步抖開,嘭的一聲,綻出萬點光芒,小夢的璇璣劍舞展開之后,跟著焰光一閃,她自己的凰血舞緊隨其后。
雖然是凰血舞,但以前在她體內的圣凰血,早就已經被她煉化成自己的三昧真火,此刻,她整個人如同火人,在劍風中搖動。小方的雷法配合著她的三昧真火,聲勢更壯,擲火沖風,奔雷走電,圍著桃霏全力施展。桃霏或旋或轉,或閃或避,看著渾身是火的小春,她頗為驚訝的道:“小春妹妹,你這功法,到底是誰教你的?”
教中秘傳的凰血舞,她當然是一清二楚,那是靠著自殘,以圣凰血強行施展出來的魔功,雖然能夠在短時間里極大的提升實力,但副作用也不小。然而此刻,春箋麗并沒有做出自殘的第一步,卻達到了猶如凰血舞一般,威力暴漲的效果。而她體內是不可能有圣凰血的,她的體內要是還殘留著圣凰血,那她不管逃到哪里,都不可能逃出拜火教的掌握。
明明體內不可能存留著圣凰血,卻用出了凰血舞,而這火焰,與道家的罡元之氣合成一體,竟是威力更甚,讓桃霏頗為驚奇。在此刻的小春手中,凰血舞已不再是靠著自殘強行施展的魔功,而是剛柔并濟,以道家罡元為根基,卻是別開生面的殺招,縱連桃霏也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火光與雷電,在她的身邊以驚人的威勢來回竄動,一波波轟鳴,一道道閃動。撐著杜鵑花傘的女子在雷電與火光中飄動,身影如夢如幻,步法似虛似實。轉眼之間,兩個女人與一個孩子,就已經戰到了數十丈開外,沿途土石崩裂,一片焦黑。一塊石頭在劍風中飛起,被火焰轟焦,又在雷光中被轟成了齏粉,偶爾一道震響,大地震動,整個天空都亮了一亮。
“招式不錯,可惜基本功還不夠呦!”桃霏笑聲中,杜鵑花傘刷刷刷的轉動,轉出七彩的光環,雷光也好,奔火也好,都被她的杜鵑花傘或擋或卸,沒有一道能夠擊在實處。“還沒完!”春箋麗怒斥之中,回身一甩,烈焰甩在了七彩交織、如同朝霞一般的花傘上,轟然間漫了開來。
與此同時,小方快速后翻,手往地面一按,鮮血從她提前弄破的手指頭濺出,她嬌叱一聲:“定!”這一聲“定”,不是朝向桃霏,而是朝向了地面。
小方的定身術,其實是地遁中的一種術法,并非真正的將人定住,而是驅動地氣,將敵人與土石“連”成一體。手心指向敵人再喊“定”,其實不過是個障眼法,在她用出“定身術”的那一刻,她身前的地氣就已經如同潮水一般,涌向敵人,手心有沒有朝向敵人,根本無關緊要。
而現在,趁著春箋麗阻礙了桃霏的視線,她直接驅動地氣,往桃霏漫去,試圖以地氣將她縛住。桃霏卻早就已經看穿了她的手法,在地氣沖出的那一瞬間,腳還未蹬,就已經飄身而起。地氣沖出,但她身體沒有一處沾地,就算是“定身術”也拿她無法。
然而這個時候,春箋麗已經躍到了空中,手中的寶劍,在旋轉中抖出火海般的光芒,熊熊的火光,竟逆著她嬌軀旋轉的方向轉動。猶如內與外的兩層螺旋,在彼此的摩擦中,滋生出紅藍相間的火焰,溫度急劇地攀升。外層的火光,仿佛與天地融成了一體,形成圓形的虹光,內層帶出了螺旋狀的劍痕。玄之又玄的錯位感中,她脫膛而出,隨著她的前沖之勢,整個天地都像是被她帶動了。兩層火光在劍意的飛刺中,從后往前涌起,在她的劍尖凝成了高密度的球體,猶如天上的熒惑之星,刺天破地,轟向桃霏。
這一刻,縱連桃霏的面容,也變得凝重了。紅裳少女與金絲裙孩子的連番配合,終于讓她被少女的劍氣成功鎖定,此刻她雙足騰空,無處借力,殺氣侵蝕,避無可避。而少女這天外流星般的一擊,又是她從未見過的殺招。
猶如凌虛的仙子,桃霏就這般踏著虛空,腳步微錯,杜鵑花傘扛在肩頭,一旋一閃,傘面上的花和鵲,仿佛飛出了一般。玉手的揮舞間,花傘在連眼睛都來不及眨的一個瞬間,由下往上劃了半圈,途中陡然一收一放。轟!下一刻,挾帶著驚天動地之殺勢,熒惑之星轟在了花傘上,內中陰陽互轉的球體,竟然進一步生出變化,轟然間炸了開來。
鋪在花傘上的七彩光芒,被撕咬,被卷蕩。桃紅衣裳的女子固然看出,少女的這一招聲勢驚人,卻沒有想到它的威力比看上去的還要強大。嘭的一聲,整個花傘炸了開來,而她卻在這一刻,身形閃了一閃,下一刻,她已經退到了一丈開外。
春箋麗落在地上,胸脯起伏,喘了幾口氣,驚疑不定的看著桃霏。此刻,桃霏手中的花傘,已經只剩下了骨架,這個傘面都被轟飛。殺招所造成的氣浪,還未停歇,在她們的兩側,如同海嘯一般卷蕩。土石一片片的,魚鱗似的翻飛。然而,如此驚人的殺招,對這個女變態所造成了,也僅僅只是花傘的損壞。
少女固然知道,自己的這招“熒惑玄罰陰陽閃”,還未完全練好,但即便如此,它也是師父教給她的,實實在在的強大殺招。以這一招的威力,桃霏是絕不可能純粹憑著身法硬接的,她很確定,桃霏必然是使用了某種術法,但是她卻完全看不透、看不明白。
小方在另一邊,卻是睜大了眼睛。春箋麗被她自己的殺招所擋,一些地方沒能看清,她卻是清楚的看到,有那么一個瞬間,桃霏整個身影,連帶著她手中的傘柄都變得模糊,雖然這只是短短的一個剎那,卻已讓小春姐姐的殺招無法對她生出效用。
桃霏立在那里,看著手中基本上已經被完全損壞的花傘,煞氣驀地覆上了她天生麗質的容顏。這一刻,殺氣在她的身邊無由的卷蕩著,整個天地都在這一刻變得昏暗。抬起頭來,她陰陰冷冷的看著春箋麗,語氣仿佛萬年不化的冰川,冷到極致:“小春,我給過你機會的!可是你,不但辜負了我的好意,還弄壞了這支傘,你可知道,這支傘的來歷?它是我娘親在臨死前,送給我的遺物,來歷奇特,在我的心目中,它價值連城,不管是誰,也不及它重要。你竟然弄壞了它……你竟然弄壞了它……”
“去死!”厲鬼般的怒叱,在她的口中陡然傳出,下一瞬間,只剩下骨架的傘,快速一收,剎那間刺向了少女的心口。殺氣凜冽到凍結天地,傘尖未至,寒意已經直襲少女經脈。少女心驚魄動,一心想要將她“金屋藏嬌”的桃霏固然讓她緊張,但是這一刻,當桃霏真正的展現出她的殺意的時候,她才知道什么叫做可怖。
整個身子都是冰涼冰涼的,寶劍快速出鞘,強提著殺招過后多多少少已經變得空乏的內力。叮叮當當,連擋了三招,后退著,整個嬌軀都在震動。“小春姐姐!”發現情況不妙的小方快速施術,口中方自念出一個“轟”字。
“滾開。”桃霏一臉煞氣,傘柄一抽,雷法還未發出,小方就已經帶著剛剛集結而成的雷氣,被無形的勁氣甩向了遠處。緊接著又是鏘的一聲,下一刻,春箋麗的寶劍被震得飛起。“小春,我再給你一個機會,要么做我的人,要么死!”歇斯底里的吼聲,在入骨的殺氣中彌漫。
“做夢!”少女的脾氣也在這一刻涌了上來,毫不猶豫的反吼回去。
“那就死吧!”一道寒光,刺入少女的心口。
終于……還是無法逃過這一劫么?硬生生看著刺破自己身體的寒刃,少女的心中透著絕望,好不容易,成為了那個人的女人,原本以為能夠與他幸福著,結果確卻是死在這樣子的一個地方?一閃而過的、死灰般的念頭,卻又因為預想中的痛感并沒有出現,而下意識的睜開了即將閉上的眼睛,卻看到一張俏臉往自己的香唇湊來,大駭之下,她往后一仰,香香軟軟的感覺從她的唇間,淺淺的滑過。
緊接著便是飄飛的彩衣,與旋轉中歡快的笑語:“小春妹妹,我親到你了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