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這幾天沒服用過什么調理的方子？”
方寒就坐在外面的客廳和郭明強聊著天，了解著一些郭文淵的情況。
“老人家對自己的情況很了解，剛開始也沒告訴我，還是家里的保姆告訴我老爺子這幾天好像精神不振，我這才過來看了看，我其實是昨天才知道的。”郭明強苦笑。
有時候懂得越多，越覺得自己渺小，懂得越多，越覺得自己無知，懂得越多往往也越理智。
郭文淵正是這樣的人，他很清楚自己的情況，因而并不慌亂，也不恐懼，哪怕覺得自己其實大限將至，也和正常人一樣，該做什么做什么，不僅僅沒有告訴自己的幾個學生，甚至連郭明強都沒告訴。
“老爺子是相當要強的人，他是不愿意麻煩我們這些晚輩，哪怕是離世，也不想我們這些晚輩難受。”
郭明強給方寒倒了杯茶，道：“我昨天過來也給老爺子做了檢查，確實是油盡燈枯之兆。”
“嗯！”
方寒點著頭。
郭明強喝了口茶，然后問：“從中醫的角度來講，老爺子這種情況確實可行的法子不多，西醫方面呢，你覺得有沒有什么法子？”
郭明強緩緩道：“雖說生死不可逆，但是從西醫的角度來講，是不存在絕對的壽終正寢的。”
方寒聽著，沒插嘴，郭明強繼續道：“真正的壽終正寢應該是類似設備完全停止運轉，任何進程都停止了，所謂正常死亡，其實也是各種器官組織老化的過程，從某個器官開始，然后逐漸遍布全身，最終導致整個身體系統崩潰，導致生理功能暫停，雖說這個不可逆，不可調和，可這個老化的過程理論上也是屬于疾病的。”
之前方寒倒是沒往這方面想，郭明強一說，方寒就開始轉換思維，道：“就像是已經報廢的汽車，理論上是報廢了，不能上路了，完全不能開了，可如果修理一下，也并非真的不能開。”
郭明強點頭：“嗯，不錯，讓老人家長命百歲咱也不奢望了，能多活一陣子總是好的。”
八十三歲，其實真的算是高齡了，可做子女的都巴不得父母多活幾天。
特別是很多人，在父母沒出事之前，總是下意識的去忽視，正如之前假死的女人的兒子，沒有看到母親去世，當兒子的就不會考慮那么多。
郭明強其實也是一樣。
郭文淵縱然已經八十三歲了，可精神好，身體好，看上去精神奕奕，他也就沒太多的在乎，平常也忙，不可能整天陪著，可一旦等到老人家病危，這才意識到自己陪老人家的時間短了，想彌補，奈何已經沒機會了。
郭明強也是大醫，清楚郭文淵的狀態，他也不奢求老人家再活多少年，只希望能延緩一陣子，讓自己再陪一陪老人家，多陪一陣，再多陪一陣子。
方寒微微沉吟：“按照現在醫學的說法，腦死亡才是判斷一個人是否真正死亡的標準，然而人的思想是不可能脫離肉體的范疇的。哪怕你的思想還清晰，并不迷糊，可事實上人體其他部位的細胞依舊會衰老，當你隨著年齡的增長隨著時間的推移，你早已骨質疏松，皮膚褶皺，頭發稀少，甚至你的軀體不足以支撐你的心臟所迸發的能量，那個時候可能你就剩下一顆心臟和一個靈魂，其他的部分，真的可能就是真真的人肉皮囊了。”
“嗯，這就是所謂的不可逆轉，無論是中醫也好，現代醫學也好，其實都不能逆轉這種自然衰老的過程，但是卻可以延緩，中醫延年益壽的方劑也好，西醫的器官置換也好，其實都是這個作用。”
“你的意思是，還是沒什么辦法？”郭明強問。
方寒微微沉吟：“嗯，只能盡力試一試，其實就延年益壽方面，中醫是更有優勢的。”
郭明強嘆了口氣。
“我們還是可以做點什么的，做總比不做要強。”
方寒緩緩道：“我開個延年益壽的方子，在配合針灸，讓老師能多撐一陣子是一陣子吧。”
正常的衰老也死亡是不可逆轉的，但是讓郭文淵多撐一陣子，其實還是可以的。
“剛才聽說你要成家了？”郭明強笑著問。
“嗯，兩家已經說好了，計劃在春節前后。”方寒點頭。
“要不把日子提前一下？”
郭明強道：“老人家對你還是很喜歡很看重的，對老爺子這么大年齡的人來說，所求已經不多了，兒女子孫的幸福算是他們的一個期盼，我想老爺子是很想看到你成家的。”
郭文淵對方寒真的是相當喜歡的，這一點別人不清楚郭明強是很清楚的。
醫附院事件，郭文淵得知消息，第一時間就趕去了醫附院，一方面是重視患者，一方面也是操心方寒。
方寒的父親住院，郭文淵大半夜的急忙趕了過去。
每次方寒來，郭文淵都相當高興，笑呵呵的。
郭文淵是真把方寒這個關門弟子當親孫子看待的。
郭明強就想著，老人家現在時日無多，要是能看到方寒成家，或許還能了卻一件心事。
“期盼！”
方寒沉吟了一下，然后緩緩搖頭。
郭明強一愣：“你不愿意？”
“如果老師真的希望看到我成家，這或許是個寄托！”
方寒緩緩道：“有盼頭比沒盼頭要更好一些。”
郭明強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
“按照現在的情況老師能撐個十天半月就是極限了，哪怕是想各種辦法，想熬到春節也不容易的，一方面是身體，另一方面也是老師的心態。”
方寒緩緩道：“老師心態淡然，看得開，這也是他長壽的秘訣，可到了這個時候，其實還是要有點貪念的。”
郭明強水平不低，自然聽得懂方寒的意思，點著頭道：“嗯，你說的有道理。”
人的意念往往是很可怕的，求生意念往往是能發生奇跡的。
郭文淵的心態很好，這種心態也是他能活到現在的因素之一，心態好，不容易生氣，飲食規律，懂得養生，這是長壽秘訣，郭文淵在這一點上做的是相當好。
前文說過，一個人的壽命極限是由兩方面決定的，一方面是先天，先天決定了壽命的最終極限，一個是后天，后天決定你能不能走到這個極限。
就拿郭文淵來說，如果郭文淵最理想的壽命是一百二十歲的話，那么他年輕時候受到的一些影響等于已經把這個二十歲縮短了，到了九十歲，這個九十歲是最為理想的狀態，基本上是不可能達到的，郭文淵良好的心態和良好的作息讓他走到八十三歲其實已經相當不錯了。
然而到了這個階段的時候，心態太淡然卻不好了，還是要有一點盼頭的，比如我想再活一陣子，等到孫子娶媳婦之類的，這個執念往往是很可怕的。
古代有沖喜一說，家里長輩病重，兒子成家娶媳婦沖喜，可往往成家之后長輩第二天或者第三天就去世了，原本的沖喜好像不但沒效果，還好像起了反作用，然后娶進門的媳婦就被當成是掃把星之類的。
這對其實正是因為長輩的盼頭沒了，心中的一塊巨石落下，我終于可以放心的撒手人寰了。
“郭主任您沒事可以給老爺子念叨念叨，讓老爺子有點念想，我這邊再想想辦法。”方寒對郭明強道。
“行，你小子，總是有點奇思妙想。”
郭明強笑了笑，道：“希望老爺子能熬過春節吧。”
方寒和郭明強聊了大概一個半小時，郭文淵就睡醒了，披著外套走了出來。
“聊什么呢，聽你們聊的挺熱鬧。”
郭文淵走的很慢，方寒急忙起身攙扶，扶著郭文淵過來坐下。
郭明強笑著道：“聊小方呢，小方不是快要成家了嗎，小方天賦這么好，小伙子長的這么帥氣，龍家丫頭也是個大美人，這兩個人將老要有了孩子，您說那要優秀到什么程度去？”
郭文淵眼中瞬間就有了憧憬，笑著道：“是啊，小方的孩子將來肯定更了不起。”
方寒笑著接話：“所以您老一定要撐著，將來還能幫忙啟蒙呢。”
“那太遙遠了，撐不到，撐不到。”郭文淵笑呵呵的搖了搖頭。
“爸，給孩子啟蒙有些遙遠了，起個名字我覺得還是可以的，小方今年春節就要成家了，現在的年輕人，早攪合一塊去了，或許就給你來個奉子成婚。”
郭文淵笑著不吭聲，不過眼中的神采還是看的到的，再淡然的人對晚輩的期盼和喜愛那都是攔不住的，真要無欲無求那就成了圣人了。
“希望能熬到小方成親，我確實想當這個證婚人。”郭文淵笑呵呵的。
“一定可以的。”
郭明強笑著道：“小方這小子現在名氣可不小，到時候小方成親，羅元辰羅老、周同輝、彭謙源彭老，很多知名的老中醫可能都要來呢，那場面，絕對是名醫匯翠。”
說著郭明強看向方寒：“小方你說是吧？”
“嗯，我爺爺也喜歡熱鬧，到時候肯定要邀請不少人的。”方寒點著頭。
郭文淵眼中帶笑，要是真的能來一些老朋友，那確實是很值得期盼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