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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主任!”
宋護士剛剛走出治療室,迎面就碰上了方浩洋,和方浩洋同行的還有一位六十來歲的老人。
“嗯、”方浩洋緩緩點了點頭,順嘴問道:“誰在里面?”
“額,是方醫生。”宋護士急忙道。
“方寒?”方浩洋微微一愣,然后回頭對邊上的老人道:“包教授,方寒就在里面,我們一起進去看看?”
“呵呵,好。”老人笑呵呵的點了點頭。
說著話兩人就打算進門,宋護士也愣在當場不知道該走不該走,方寒讓她拿著方子去簽字,可這個字不一定非要陳遠和葉開簽,方浩洋簽其實也是可以的。
“宋護士,你這是?”方浩洋也愣了一下,看向宋護士。
“方主任,生病的是我兒子,這是方醫生開的方子,我正打算去找陳醫生或者葉醫生去簽字呢。”
“拿來我看看。”方浩洋一伸手,宋護士急忙把方子遞了過去。
方浩洋一邊拿著方子看著,一邊推門進了治療室。
治療室里面,方寒正和小男孩說著話,就聽到有人推門,一回頭才發現是方浩洋。
“方主任。”
方浩洋微微點了點頭,給方寒介紹道:“小方,這位是江州醫科大的包教授。”
“包教授好。”方寒禮貌問好。
包教授笑吟吟的點了點頭,走上前道:“是這個小家伙生病了?”
“嗯。”方寒再次點頭。
包教授已經走到了治療床邊上,伸手在小男孩的額頭一抹:“這么燙,體溫多少?”
“39°8!”宋護士急忙道。
“什么時候開始發燒的?”
“昨天半夜,當時喝了感冒靈,早上起來燒還是沒退。”宋護士又道。
“大便呢?”
孩子的奶奶急忙插嘴:“大便正常,和以前沒什么區別?”
“有沒有做什么檢查?”包教授又問。
“沒有,直接就送來醫院了,剛才方醫生給檢查的。”宋護士道。
包教授一拍額頭:“呵呵,不好意思,習慣了,忘了這兒是江中院了。”
宋護士沒插嘴,方寒也沒插嘴,不過從這兩句話方寒也能猜出,這位包教授應該不怎么習慣中醫,看病診斷還是西醫那一套,所以才會說這樣的話。
方浩洋也走上前給孩子診了脈,做個檢查,然后在方寒的方子上簽了字遞給宋護士:“小宋啊,去抓藥吧。”
“等等。”包教授卻出聲了,笑著道:“我能看看方子嗎?”
“包教授愿意把關,自然是求之不得。”方浩洋笑著把藥方遞給了老人,看得出,方浩洋對這個包教授很是客氣。
包教授接過方子仔細的看了起來:“麻黃、桂枝、杏仁、炙甘草、石膏、生姜、紅棗、蒼術!”
“這是大青龍湯。”
“包教授果然好眼力,正是大青龍湯。”方浩洋呵呵一笑。
方寒又愣了一下,這位包教授剛才診斷并沒有診脈,而且習慣性的問有沒有什么檢查,應該不算是中醫人才對,沒想到眼力竟然不俗,能認出這個方子是大青龍湯。
包教授緩緩的把方子遞給宋護士,笑著道:“這大青龍湯可是治療流感、重感冒初起、高熱、不出汗、煩躁、怕冷等病癥起效最快,最為安全的方子了,小方果然有些水平。”
“包教授謬贊了。”方寒給了包教授一個禮貌式的微笑,有些搞不清楚這位包教授的來頭。
包教授笑呵呵的搖了搖頭,緩緩道:“熟地黃、山藥、澤瀉、山茱萸、牡丹皮、茯苓、黃柏、知母、炒龜板、煅龍骨、煅牡蠣.......”
方寒和方浩洋站在邊上都有些莫名其妙,好端端的這位包教授說出這么一串藥名干什么?
包教授說完,這才笑著問方寒:“小方啊,還記得這個方子嗎?”
“這是知柏地黃丸加三甲,我在江北療養院給江州醫科大一位女講師開的方子。”方寒道。
這個方子方寒還是有印象的,畢竟黑汗病這種病癥并不算太多見,他去江北療養院回來也不過兩個禮拜不到的時間。
“這個方子有什么問題嗎?”方浩洋的心瞬間就揪了起來。
怪不得這位包教授今天突然來了江中院急診科,還點名道姓想要見一見方寒,感情是因為這個方子。
江北療養院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龍潭虎穴啊,縱然只是江州醫科大的一位女講師,可你知道人家是誰的女兒亦或者誰的孫子?
這要是出了事,那可不是小事,沒看這位包教授親自殺上門來了嗎?
江州醫科大的幾位教授那可都不是好相與的,哪怕是方浩洋這樣的科室大主任也要陪著笑。
怎么說呢,江州醫科大的一些教授權威,那是真正站在理論界巔峰的權威人士,你別看有些老教授一輩子沒救過什么人,可人家真要為難某位醫生,還真不費什么。
這些個教授權威就好像古代的大儒,雖然不當官,不從政,可影響力那是絕對大的嚇人,而且飽讀詩書,隨隨便便都能把你一位某個領域的小醫生批判的體無完膚。
就比如眼前這位包教授,人家要真想難為方浩洋,晚上回去一篇論文,明天早上方浩洋就要陷入泥潭,不敢說人人喊打,最起碼不會太過輕松。
最主要的是人家批判人還不是隨便批判,這些個老教授就是研究理論的,隨隨便便都能從你的某個論文亦或者某個學術報告中找到瑕疵然后放大。
“沒什么問題。”包教授笑呵呵的搖頭:“我只是有幾點疑惑想要向小方請教一下。”
方浩洋頓時松了口氣,還好,還好,還好沒出事,真要出了事,那可不好辦了,搞不好要請郭文淵出面才行,要不然這些老教授老權威真要把方寒批判一番,方寒至少要被雪藏好幾年。
“包教授有什么要問的?”方寒也很好奇,自己的這個方子開的沒毛病啊。
包教授笑著道:“你開的這個方子我和幾個老伙計看過了,效果也非常好,小丫頭吃了一個禮拜,就不出汗了,只是這個藥有些苦,我們幾個老伙計就把方子改了一下,誰知道小丫頭才吃了三天,這汗又出來了。”
方浩洋一聽,這才徹底松了口氣,感情是這事啊。
“不知道包教授怎么改的方子?”方寒問。
“我們研究了一下這個方子,主藥應該就是龍骨和牡蠣,都是斂汗的藥物,我們把劑量改到了50克,又加了黃芪,黃芪也有止汗的功效,可吃了卻沒效果,真是奇了。”包教授說著還微微皺眉,看上去確實很納悶。
方浩洋在邊上聽的都有些無語,心說你們這些教授吃飽了撐的?
當然,心中這么想,嘴上卻不能這么說,方寒心中也膩歪,還是耐著性子解釋:“包教授,中醫的方劑那是經過反復斟酌,反復試驗才確定的,講究君臣佐使,并不是其中一兩味主藥替效果的,這也是中醫湯劑的優勢所在,您這么改,自然不會見效。”
“可我們也加了黃芪了呀?”包教授還是有些納悶,他們都是研究藥性藥理的大拿,改方子也不是亂改的。
“您雖然加了黃芪,可這個加的原因是什么呢?中醫治病講究的是對癥施治,而不是隨便加的,患者是腎陰虛,方子里面的藥物是根據患者腎陰虛這個情況來定的,并不是因為出汗,出汗只是癥狀,而并非病因。”
“出汗只是癥狀,并非病因?”包教授若有所思。
方浩洋也忍不住了:“包教授,中醫和西醫是完全不同的兩個體系,中醫的方子針對的情況和西醫針對的情況不同,不能同日而語。”
包教授還在輕聲嘀咕:“出汗只是癥狀,并非病因?”
方寒點頭:“患者是腎陰虛,所以才會出汗,而且是黑汗,所以方子針對的是腎陰虛,而并非針對出黑汗,不能一概而論。”
到了這會兒,方寒算是徹底看出來了,這位包教授完全就是個門外漢,準確的說對中醫是個門外漢。
西醫治病,發燒,那就退燒,出汗,那就止汗,拉稀那就針對拉稀,可中醫不同,中醫治病是要從癥狀來分析病因,辨明病情,然后才能用藥的。
比如說發燒,為什么發燒,是熱邪入侵還是寒邪入侵,是虛癥還是實證,便秘,為什么便秘,拉稀,為什么拉稀?
搞清楚這個為什么,這才叫知犯何逆,而不是看到什么算什么。
方寒開的方子是針對女講師腎陰虛的,這位包教授看了方子,覺得龍骨和牡蠣斂汗,就覺得是主藥,然后再加一味止汗的黃芪,藥量加大一些,其他藥物全部去掉。
中醫的藥方要那么簡單,那倒好了。
中醫易學難精,之所以難以普及,正是因為中醫的選派配伍博大精深,辨證施治極為復雜,并不是你了解幾味藥的藥性就可以的。
“知其然也要知其所以然。”包教授緩緩出聲:“明白了,明白了。”
耽誤了這么會兒,宋護士已經端著熬好的湯藥回來了。
方寒接過湯藥,聞了聞,對宋護士道:“趁著湯藥還熱,找一張病床,吃了藥要出汗才行,這個藥也要分三次,我上面寫著呢。”
“去值班室吧,值班室有床,就不占用科室的床位了,藥我也按照您的吩咐分了三小碗。”宋護士急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