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時
大鐵門撞開,一隊軍警破入倉庫,黑夜中難辨倉庫內情,都舉槍對著黑暗中,神情緊張的很,有些人額都流著汗,刺痛了眼睛都不敢擦,生怕死亡瞬間降臨頭頂。
領隊的少校壓低聲音喝令:“快檢查……”
月光下,很明顯的許多箱子散落打開,就看見少了許多武器,一個上尉踢翻了幾個空箱子,搬下它們后面一個箱子,發現是巨大長管和部件,厚厚的子彈鏈,立刻舉手報告,少校神情就一凝:“怎會有重機槍!”
“這還有炸藥包……”
巨大的森寒,降臨到在場所有人身上。
“娘的重武器不是說不要運進城么!后勤部吃什么飯!要我們法術部死么!你給老子過來……老子一槍崩了你——”
“長官,長官,長官饒命,這不能怪我們啊,底下是混餉銀的沒個責任心,路線調度又混亂,我們后勤部自己也不知道底下具體到哪一天都在運什么,很多運輸都是估算一下,看下面人心情,隨機發貨……”
“去你娘的隨機發貨,你這是要做運輸大隊長給敵人送貨,也給司令官報告說不管你事?”
“救命救命——”
“砰!”
槍聲過后,后勤派員尸體倒在地面上,周圍人表情各異地穿過尸體,臨戰前就先殺自己人,給行動蒙上一層陰影,少校招呼著隊伍跳上車,高喊:“快去劇院——”
高州歌劇院
外面四方的多層結構,里面是以一個大殿堂為主,階梯層層座椅往下,二層同樣有階梯,兩壁包廂配有各種西式青銅浮雕……赤果女體像,這點很遭受非議,也得到許多富貴觀眾認同,無論如何,這個時代歌劇的消費群體都不是平民。
而正面是垂下的巨大紅色幕布,金色的虬紋,緩緩拉開幕布,顯出半圓形對觀眾突出的小舞臺,整個小舞臺邊緣的半圓,對外座椅放射出去次第往上……整個配置實現了音效的匯聚和放大,確保舞臺上的歌聲能傳達到會場的大部區域。
這時候的坐席上大部分空曠,人數少了很多,由于正常的觀眾都被擋在了外面,來聽的多數是現役軍人,少數一些音樂愛好退休軍人,都呈現分散落座,在整個劇場的吊頂燈光開始變暗下來時,少數人還在交頭接耳,還有人去上廁所,在黑暗的走道里對坐席上的人說:“對不起,請讓讓。”
“啪!”
聚光燈打開,光柱投射到舞臺中央,身穿白色小西服司儀登臺,來到帶著粗長電纜的立柱固定話筒前,對著黑色大號話筒咳嗽幾聲,觀眾席聲音就自覺下下去,幾秒鐘時間就鴉雀無聲,讓司儀都是神情一怔,額上見汗,直覺到黑暗中許多眼睛凝視著自己,壓力山大……這就是軍隊。
伸手調整了一下話筒,習慣小動作緩解了緊張,重新找回聲音開始致詞:“感謝諸位軍界的觀眾,感謝謝庭樹少將,感謝喜愛音樂的朋友們,前來捧場支持曲大家的回國首演……諸位可能也不耐煩我說話了……”
這樣的小幽默,在司儀印象中的正常時候,下面應一片哄笑,平民觀眾的氣氛就是馬戲團的猴子一樣容易被挑動,但是,此時只有安靜無聲,似乎是……在看猴子躥跳演戲。
巨大的冷場尷尬之中,司儀十分狼狽,匆匆結束了致詞:“下面有請曲大家,登臺表演一曲——《英雄贊》!”
星星點點的銀光紙屑在幕布上方的隱藏鋼梁走道上灑落下來,那種冰冷的色調,紛呈的星屑,襯托出帷幕一側登場的白絲絹腰帶的黑裙女子,走到舞臺中央的聚光燈下,隨后將黑色淑女軟帽摘下來握在手里,秀麗黑發挽起在身后,對著下面鞠躬,些星屑落在了她的發際,顯得是銀河里來的美麗仙女。
“鼓掌!”軍方的司號員喝聲。
立刻啪啪啪的全場熱烈鼓掌,讓剛剛狼狽下臺的劇場司儀目瞪口呆,到底誰才是司儀啊。
曲清歌畢竟見多識廣,沒有失態,或者說眾人都不清楚她能不能聽到掌聲……應是不能?
最多近處的拍掌動作給她反饋,于是見得她起身,第二層幕布在她身后拉開,顯出一家鋼琴。
眾人恍然大悟,這是要獨奏和歌唱?
謝庭樹在會場一層靠后的位置,回顧左右:“他來了嗎?”
“還沒發現,外面法術屏障沒有觸動,但要提防著炸藥……我們周圍緊急征調的二十三個術士,還有法陣,有埋伏,有現場軍人支援,外圍梯隊層層包圍,不可能輸給他一個人……就怕陷阱太明顯,他不咬鉤了。”
“不會明顯……伊侯不可能給他完全清晰信息,這種關鍵時,盼的是他刺殺成功后身陷重圍而死……看著吧,他會來……”
交談聲沒傳多遠,而出去上廁所的人回來,一聲不吭坐在側邊座位上,目光掠過聚光燈下的女人,觀察著她身下的舞臺。
舞臺分作幾層,頂部表面是表演者的舞臺,隔著厚木板的下方,半封閉隔層,則是有著樂隊,這是古典劇院的傳統配置方式,聲音最好的位置就會是在前三排,不過今天晚上初演特殊,曲子是新的還沒練習過,基本沒有他們發揮余地,而要靠曲大家的獨奏和獨唱了。
鋼琴已經擺在舞臺上,樂隊雖沒有任務,但也在下面隔層準備就緒,以防著觀眾需要時應急啟用——觀眾是大爺。
“英雄贊……看來今晚主題就是一曲獻給英雄們的贊歌?”樂隊的指揮翻看了一下曲譜草稿,暗暗咋舌,這不是曲大家最擅長的方向,就可以看到不斷的涂改和調整痕跡,但已比之過去的練兵歌又多了幾分豪氣,在一個女性來說能創造出這樣音樂,已是極寬闊的胸懷和格局。
“這是完美的,至少是現今存活作曲家當中能創造出來的極限。”他說。
鋼琴響起,聲音由輕到重,節奏漸漸變得龐大和轟鳴,曲清歌低聲和音如同蕭管,在一次次奏鳴的間隙出現,似乎戰場上收拾袍澤的悲涼,劇場司儀聽得莫名奇妙,但卻看到了黑暗……那些全神貫注的軍人。
樂隊的指揮輕輕:“這是軍人們才會有共鳴的歌,我們只能聽聽,他們是在真實回顧那些悲慘景象。”
“太悲了,她的視角……”謝庭樹在不遠的坐席上凝神傾聽,目光在黑暗中熠熠閃動,喃喃:“還有點缺漏……這個地方要是更沉痛些,接下來轉折更有力些……要突出凱旋的節奏……”
“將軍,也是擅長音樂?”
謝庭樹點首:“見笑了,分心雜事太多,對一個將軍并不是好事,我不如紀江的專心。”
“將軍不要這樣說,今晚曲大家的第一場初演是屬于您,您是當之無愧的英雄,不是紀江可以比擬。”
“我是英雄,他就不是英雄?”謝庭樹聲音慍怒。
“不,不是,在下意思是……”
“好了,這一曲是為我們,為軍人,為了我們正義事業而犧牲的無名英雄,這一切付出,都是值得。”謝庭樹換了口氣,對左右:“我想這場之后可以和曲大家提出建議,讓她的這首曲子變得更符合我們需要的語境……嗯?”
舞臺邊角的黑暗臺階下,有個身穿黑色風衣的年輕人,持花上臺,獻給曲清歌,又立在鋼琴側上,對她做了幾個手勢,曲清歌有些迷惑轉首看他,兩人目光交觸。
“他在干什么?”謝庭樹目光一凝,盯著對方的側面,大大黑框眼鏡遮蓋住了對方容貌,但總是有種揮之不去的熟悉。
“是聾啞人的手語……等等,我想想……”軍方人才種類豐富,就有個會手語,凝神觀察對方的動作側面,自己雙手重復著,反應過來:“意思是說,請曲大家起身,讓他來演奏一首特別曲子……基層戰士心聲的曲子。”
“真是可笑,曲大家不會答應這種荒唐要求的,等等……她起身了,怎么回事?”
有人看的更加清楚,一開始,曲清歌也是微笑著搖首,拒絕。
但在對方說到基層戰士,心聲二字,伸手在鋼琴按鍵上彈奏一小段之后,她的神情就變得不同了,揮手讓上來維持秩序的助手退回幕后,自己緩緩起身一禮,同樣手語回應這個年輕而奇特的軍人。
“她又說什么?”
能看得懂手語的那個軍官臉色怪異,喃喃:“好像是說……今晚是戰士的舞臺,應容許基層戰士的心聲……”
“荒唐,這是哪個連隊的年輕人,不懂事……現在是追星的時么!什么基層戰士心聲,胡扯八道,打攪將軍欣賞音樂的雅興……”
“我這就去拉他下來……等等,那個人手上的傷痕……”
“他是……”
巨大的爆炸震蕩在歌劇院的場外一個方向響起,小白貓輕盈竄上屋頂,蹲在頂上俯瞰夜色下的城市。
冰藍色的貓眼倒映下,火紅小型蘑菇云在側面冉冉升起,紅光照耀大片街區,一片驚慌馬嘶和踢蹬,馬車隊良種馬炸了,它們的驚慌引發了半個騎兵連軍馬的驚慌,都開始狂奔,在完整森嚴防御線上沖撞出大片漏洞,黑暗中一些人影迅速靠近歌劇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