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樓·院長辦公室
尸骸枕籍、污血橫流,走廊上的燈忽明忽滅,躺在地上電棍啪啦啪冒著電火花,空中彌散煙,焦臭味和血腥味刺鼻……勝利后留給紀倫,就是這樣一幅場面,他又一次當了回凈樓屠夫。
院長辦公室曾經是自己離開病院的退路,出習慣,他當希望能保有這樣一條退路,可現實的情況是這里結構嚴謹,完全沒有作逃脫出口的可能。
通過巨大的落地窗,他看到的并非是正常樓外景致,而是漆黑中閃耀著寥落星光的虛空,仿佛這幢大樓是漂浮在深邃宇宙中的要塞。
對這種情況,紀倫沒有太過在意。
細細想來,他能脫出,可非他一人之能。
現在紀倫已經相信,自己一系列遭遇,都跟血脈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而這病院,絕對是一個中樞的關鍵所在。
深陷其中的不單是他,還有姐姐、弟弟,甚至父母。
就靜靜了半小時,有片陰影漸漸浮現,如同滲水沾濕墻紙,初時不顯,漸漸就跟周遭對比出暗色來了。
隨后,有煙冒出,灰淡,逐漸轉濃,凝而不散。
凈化過的區域并不安全。
紀倫自己也清楚這一點。
“四樓!”武裝和休息完的紀倫,緊握了手中的臂盾和短戟,踏上了新的征程。
臂盾和短戟,也不斷調整,都有著細節變化。
臂盾由最初橢圓而改成了條狀,在肘端加裝了短錐,在手端加裝了蟲螯電牙,與臂甲連接處也有變化,雖細小,對減震有至少15的改善,這都是通過實戰換回的進益改良。
同樣,棄刀選短戟也是出于實戰。
戟的結構,更利于劈砍,而且制造出的創口更殘忍,這是刀所不及,自己所對付的怪物,很少有挨上一記劈斬就失去戰斗力,能快速自愈也很有一些,在這種情況下,刀就有些不堪用。
現在回想,盧勝一幫武士,用的基本都是奇門兵刃,即便刀劍,形狀也是非主流,不是波紋鋸齒,就是鉤刺棱角,不是為了個性,而是為了配合自身戰技制造盡可能大的殺傷。
而自己重槍威力大,也跟異于尋常的十字槍頭有著關系。
提著武器,紀倫上四樓,到了,不由停下腳步,站在那里,微微一涼。
眼前看見的并非是不對,應說是太正常了。
四樓實在是太有懷舊感了。
記得來四樓,就是現在的這種情形,走廊談不上整潔明亮,也是干干凈凈,房門都關閉著,似乎是凌晨的病房,靜謐無聲。
過道上飄著絲網般的霧氣,不高不低,正好擋著人的視線。
紀倫隨手嘗試推開其中一間房房門,果打不開,用短戟砍了上去,火星飛濺,手上反力告訴他,他所劈的是一塊巨大的磐石整巖,而不是門。
“封禁!”
雖這四層表現出一副昨日重現的狀態,他已不復懵懂惶然,藏在臂盾之后的左手松開握柄,只是一翻,銅鏡便拿在手里亮起,最終背面正中發光,而后正面本模糊的鏡面,如同云散見天般褪去模糊,變得清亮,隨即便射出白光,這光并不強烈,甚至有些虛,可即便是烈日當空光線充足,也不能掩飾其光柱的存在性,這是它的奇特之處。
被這鏡光一照,門上顯出密密麻麻節點,就似乎是無數層交錯編織、深度十足的立體織物,可即便這樣,它終是有其源頭,而這源,又通過一根纖細飛射向遠處——是水療室。
紀倫通過鏡子,目光掃到病房門時,發現透過玻璃,有一個女護士站著,帶著詭異的笑容。
紀倫再看下去,卻看見里面病床上,原本病人,已被分尸了,地面上,天花板上,到處都是血,不過封閉住了,血腥味并不濃,更讓人毛骨悚然的是,尸體還在動彈著。
“哼,果哪有外表看的干凈。”紀倫絲毫不懼,自己才醒時,自然不是對手,但是現在,不過是一把火的事。
“醫生叫你去水療室。”就在這時,一個聲音自紀倫身后傳來,紀倫轉過身,看見了一個護士站在自己身后。
“就去!”紀倫收起銅鏡,闊步直向水療室行去。
視線一晃,紀倫腳下一踏,“啪”,走廊又恢復了原形,紀倫很快行到水療室門前,定了定心神,以短戟的尖端前探,推門而入。
“水療室有變化!”
“似乎是更舊了幾分!”
無處不在的陳舊感,時光荏苒的歲月當時讓紀倫很震驚,可與現在比,就顯得淺薄了,目光一掃,聽到水聲,看清渾濁池水中撲騰的是李醫生,不覺微驚:“李醫生,您怎么在這里?”
李醫生顧不得解釋,宛不會游泳的溺水者在那里撲騰,弄的水花四濺,“救我,救我!”
咕嘟嘟……
水里伸出許多手臂,拉扯著李醫生,使他沉入了水中。
紀倫大步過去。
“別去!”小小熊說著。
“我知道,早不沉、晚不沉,偏偏在我進來沉了。很拙劣的陷阱,也有效。我決定把李醫生撈回來,或他能回饋些重要信息。”
話是這樣說,紀倫并沒有急著入水,盔甲背后生成了7根投矛,護背旗一樣,這才跳入水中。
入水,光浮力差異就讓紀倫感受不同,這根本不是水池,是海眼。
接下來發生的事也證明了一點,不斷下沉,深不見底,不久,還能看到水面上房間里的燈光,可到最后,池子所映照的光芒已縮成了星光大小的光點,下面還是沒到底,四周黝黑一片。
不過自水流緩急程度可辨出,這里極可能是一個地湖深潭,有甲在,身體表面套著一層極薄的水膜,這水膜不但能讓他呼吸,還隔絕濕寒。
“來了!”未讓紀倫久等,水的流動,就讓他知道,攻擊者終按捺不住了。
黑暗中出現了點點光亮,是怪物眼睛反射光球的光,他感覺自己就是夜晚燈釣的漁夫,只不過有點極端,將自己變成了餌。
或是因這是自己的選擇,所以還能笑的出來,紀倫想看看,在這陰暗水域,是一場怎么樣歡迎盛會。
下一刻,紀倫微驚。
這是一種鯊魚、深海魚、食人鯧、大馬哈魚的混合體,這本來沒什么,可非要魚頭人臉,尖鼻子加一嘴雙層的三角牙,突然從黑暗中露出一張張,還是很讓人毛骨悚然。
“撲上來了。”
下個瞬間,魚怪撲擊,它們立體分布,一起進攻,進退有序,每一頭不貪多,咬中咬不中就一口,就會將攻擊位留給下一位,個個如此,形成就是四面八方輪刀卷過來的感覺。
“好!”這樣兇狠攻擊,紀倫突手一握,護背投矛就出現在手中,下個瞬間,閃電一樣擊出。
“噗!”一支貫入,自魚怪口處穿入,疼的魚怪水浪翻卷,帶著越來越濃的腥紅。
“殺!”
紊亂的水、渾濁的水,阻礙視線,可紀倫不慌不忙,連連射出,每一擊都精準,動作其實并不大,但十分可怕,每次必命中,命中都擊出嘭嘭的沉悶聲,離的遠些聽,還以為是在炸魚——實際也是,凝聚在投矛上的靈力,一旦射中就會爆炸,結合這巨大的水壓下,可以將魚怪的身體炸開!
“嘩!”連殺數條,紀倫自水中穿出,落到了地上,水在頂上,在空中。
“嘩嘩嘩!”殺紅眼的怪魚接二連三從水中竄出,宛魚躍水面襲咬。
紀倫錯步,手中短戟化作片光弧,弧光所至,兩頭怪魚黑血飛濺絞碎,還有一頭因撲空,自己砸在地上,剛撲騰了幾下,就被紀倫一戟刺死。
“這倒意外之喜。”紀倫低聲自語,短戟在空中留下一連串光影,實是因短戟舞動的實在太快,結果就是——舞光!
只聽“噗噗”連聲,怪魚連連殺之,等殺光了,這才發覺自己在巖窟中,地面是濕漉漉巖石,角落有菌類散著微光。
紀倫心中微動,這地窟中除頂上是水,別的是尋常可見的景致,不算太大,也不復雜,路只有一條。
沿著水濕的通道前行,不時能見到水流如幕如澗,幾分鐘,來在一個巨大的地底穹窿,頂高目測能有五六是米,面積過千平米,奇異地底植物繁茂,還有一條小河流淌。
穹窿正中處,有一石臺,離地一米,上面一人,正是李醫生。
李醫生穿著白大褂,形態卻很狼狽,翻滾在石臺上,身上被冷汗打濕,很是痛苦,眼角有眼淚流出來了,看見紀倫過來,就嘶聲喊著:“別過來,這是陷阱,快,快離開!”
紀倫深吸一口氣,看了過去,只見李醫生籠罩著一層黑氣,這黑氣給人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紀倫不上前,也不退去,只是一笑:“李醫生,我們能以這樣一種方式見面,也是別開生面。”
“不過說實話,到現在,你還不坦誠,我有點失望了。”
這話才一落,本來歪在地上、苦苦忍受的李醫生停止抖動,皮下鼓囊囊,似乎有很多蟲子在內里蠕動,想撐破皮出來。
不見動作,李醫生站立而起,伸手將水濕頭發向后一攏,順勢用右手食中二指推了推眼鏡,對紀倫說著:“是我將事情想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