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天下赴死

第116章 我未見鳳凰,鳳凰已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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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虛四合神功》,是五百年前陳國公年邁境界大成時所創,之后由歷代高手不斷完善,擅能化去體內異種真炁,而司徒得慶這一手勁氣并不明顯,雖極精純,量卻不夠。

被發現之后左突右沖,卻還是被李觀一的內氣吞噬。

李觀一按照這一門神功的運轉方式,將其煉化。

足足一炷香的時間之后,李觀一體內那一股潛藏內氣消失不見,他一躍起身,體內內氣在量上沒有什么變化,他想了想,走出屋子,來到院落。

他院子里用來練功的大石每日更換。

薛老爺子會把這石頭打碎然后拿去當做鋪路石材。

老者會用這些碎石鋪在貧苦村落的泥土路上,把泥濘的道路變成石子路,然后會象征性收一些錢,于是百姓也不會把薛家感恩戴德地如同圣人。

有時候還會覺得修路是找事情收錢,大罵薛家。

反正薛家雖是大富之家,卻也精打細算。

李觀一握拳看著這一塊堅硬巨石,用薛家的碎玉拳一拳砸上去,他體魄強橫,勁氣也足,這一下只聽得一聲脆響,整個巨石就碎裂開來,碎石子兒咔啦咔啦地落了一地。

薛家碎玉拳,尤擅長爆破類的傷害。

當對方武者靠近了沒有箭矢的薛家弓箭手。

等待著他們的就會是這絲毫不遜色江湖宗派的拳頭。

對于薛家神弓來說,近身可以認為開啟了二階段,而薛神將一路則是遠程神弓,中程戰戟,近距離拔刀,貼身還有拳腳,除去了當代瑤光,薛神將毫無短板。

這一路拳法,李觀一雖然未曾大成,但是依仗體魄,施展出來的威力,不比大成稍差,李觀一又頓了頓,運轉了《六虛四合神功》,有是碎玉拳的路數,一拳砸下。

這一次石頭半點痕跡沒有。

李觀一眼底卻有異色,自語道:“好陰狠的勁氣。”

他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戳了下這石頭,是足以用來鋪路,堅硬的山巖,少年這一下沒有用了半點力氣,卻如同戳中流沙,石頭無聲無息化作細沙流下來。

這就是天下第十殺手司徒得慶隨意的一縷勁氣特性。

“陰冷霸道,無聲無息,算了,就叫陰柔勁好了。”

李觀一懷疑,司徒得慶出手的話,直接無視防御,湮滅經脈和內臟,哪怕是體魄如同金剛龍象的高手,內臟也不會如肌骨一般強橫,這一股勁氣落入他的體內,不強。

但是只要李觀一修持第二重樓的法門。

不管是中原武學堂皇正宗的九竅體系。

還是西域武學,走七脈輪體系。

只要是修行第二重樓都需極謹慎小心,那時候這一股勁氣一動,李觀一怕不是當場內臟經脈被打碎,廢去了一身武功,還可以把鍋甩給越千峰,甚至于推薦李觀一修行功法的陳承弼。

李觀一想到陳承弼的態度,稍微思索。

“不殺我,而是廢了我,激化矛盾。”

“到底是太子黨……”

“還是,潛藏在太子黨之中,實則挑撥雙方廝殺的皇帝心腹。”

“之前抓到的殺手說是澹臺憲明下手,到底真的是他,還是說,是皇帝做的,只是假借了澹臺憲明的名義?亦或者確實是澹臺憲明下令,但是皇帝給司徒得慶下了另一個命令?”

李觀一覺得眼前所見,撲朔迷離。

哪怕是自家的薛老,同樣是老謀深算的老狐貍。

他決定想辦法提醒薛老,這樣老狐貍之間的爭斗,他這個小年輕就不參與了,比起這些心計的攻防,還是武功更可靠,他手掌握合,嘗試去琢磨《六虛四合神功》的妙處。

虛,合,甚得了道門武學的真意。

卻又以吾為王,如同大帝駕馭臣子,去駕馭天下諸多氣勁。

哪怕是敵人,也為我所用。

在道門的外皮下,又有帝道武學的真意。

足可見到當年陳國公的心境,李觀一以武觀人,懷疑當初如果不是薛神將就在陳國公的旁邊蹲著,陳國公早已反了。

此刻李觀一運轉這內氣,可以在《玉臂神弓決》和吞噬了的司徒得慶勁氣之間切換,之后等到蟄伏幾日,確切安全之后,再修持了《赤龍勁》,一拳打出,就有三重勁氣。

白虎破防,赤龍灼燒筋脈,暗勁則滲入肺腑。

極是玄妙。

這《六虛四合神功》,似乎不是內功,而該是秘術。

李觀一以碎玉拳轟擊巨石,或者是先霸道勁氣,又陰柔暗勁;或者是先陰柔腐蝕,后霸道一拳擊穿,不斷變化,分明是一招碎玉拳,卻在此刻因為內勁的變化而衍生出了不同的招式效果。

最后李觀一掌按在巨石上。

手腕一動,巨石徹底崩碎成一粒一粒的碎石。

李觀一以手代兵,猛然一卷。

竟然硬生生用出卷濤,漩渦勁氣爆發,用的是陰柔勁,碎石化作了無數齏粉,盤旋鼓蕩,李觀一踏步一拳,仿佛摧山斷岳,轟擊而去。

摧山!

卷濤的漩渦被打碎,反而迸發出更強大的撕扯的力量。

和那老者一番談論,李觀一受其點撥,對這兩招絕學更有領悟。

此刻能靠著雙手用出,雖然比不上手持神兵拼盡全力的絕殺,卻也是了不得的手段,兩招絕學齊出,內勁輔佐,更有奇妙變化,威能更甚。

漩渦崩碎,一塊巨石,已經徹底化作了灰塵。

李觀一手掌皮膚仍舊光潔,沒有半點的傷痕。

他體悟自己剛剛運轉內功時的感覺,若有所思:“運轉外物異種真炁為我所用,算是虛,這一門功法的真正妙處,應該是到了高深境界之后的合才是……”

“不過,這應該是陳國這門神功的核心。”

“陳承弼老前輩是不敢傳我的。”

李觀一倒是可惜,不過,就只是第一重的《六虛四合神功》,也足以統率三門不同內勁,有諸多變化,哪怕就是尋常的一拳,加持這三道勁氣的連續變化,也是上乘武功了。

這應該便是所謂的江湖神功,修持之后,隨手使來,皆是絕學。

李觀一雖然遠不到這個層次,其中道理,大抵相同。

李觀一在這一日和薛老見面的時候,說自己覺得藏書閣的那位司清有些問題,但是具體是哪些問題,李觀一自己也說不上來,只是覺得渾身不自在,覺得有些危險。

所以回來的時候,用陳承弼老爺子教給他的功法檢查。

發現身體內有一股異種真炁。

而只有司清接觸過自己。

薛老本來還笑著的臉微凝,讓李觀一把這勁氣施展出來,李觀一伸出手在桌子上輕輕按了下,等到他抬起手的時候,這一張紅木桌就多出了一個掌印,堅硬的木質材料化作齏粉流下去。

薛老的眸子微斂,看著這一股內勁,許久不曾說話。

他道:“往后離司清遠些。”

“此事交給老夫。”

于是李觀一心中大定,此刻他才更明白家有一老如有一寶的話,松了口氣,道:“有薛老您在,我就安心了啊。”

老者卻看著李觀一,笑嘆道:“老夫才是。”

“你每每都能發現些對我薛家很有價值的事情,奇哉怪哉,每次都能撞上事兒便罷了,怎得每次都能有收獲?”

“當真不知道該說你是運氣太好,還是運氣太差了。”

李觀一道:“是因為薛家和他們本身就敵對,他們不敢動薛老你,不敢動姑姑,而薛家現在年輕一輩出頭的也就只有我了,他們不敢動薛老,還不敢動我么?”

老者慨嘆。

李觀一道:“不過,薛老,我身子恢復得差不多了,什么時候能回金吾衛當值?”

薛老看著李觀一,摸了摸下巴,道:

“你是不是有什么東西沒摸走?侯中玉的?”

李觀一尷尬點頭。

這些老爺子的江湖經驗太豐富了點,自己想做什么,一眼就被看穿了。

薛道勇卻放聲大笑起來,痛痛快快道:“哈哈哈,這算是什么,摸尸這事兒,走江湖的誰沒有做過,好,有陳承弼那老家伙幫手掩護,你回去不算什么。”

“老夫這就給你安排,今日就回去。”

“若是找不到機會把東西撈回來,就找老夫。”

“我替伱去‘撈’,不過,得分我一點。”

老者臉上帶著調侃的笑意:

“七三分怎么樣?”

李觀一謹慎小心地問道:“你三我七?”

薛道勇搖了搖頭,笑瞇瞇指了指自己,然后指了指李觀一,道:“我七,你三。”

李觀一瞠目結舌,少年憤憤道:“奸商!”

薛道勇罕從李觀一臉上看出這樣表情。

老者心情愉快,放聲大笑。

李觀一重新回到金吾衛的消息很快就到了夜不疑他們的耳朵里,才剛回去,李觀一不打算立刻就去麒麟宮附近拿走東西,而是打算老老實實當幾天差,當日周柳營就拉著他說一定要接風洗塵。

幾人卸了甲胄,穿著便裝,騎了烈馬從長街而去。

去了整個江州城里面最大的花樓,周柳營從這烈馬上翻身飛下,將手中的韁繩扔給旁邊的小廝,極順滑自然,李觀一不愿來,夜不疑道:“此地不是尋常煙花巷柳,也不是勾欄。”

“我等武者,志向在天下和武道,三重前不破身。”

“只來此飲酒聽曲而已。”

“就如老周,他盜取好酒給你,也只被他父親打一頓,若是他敢破身,他父親不會說什么,不會打他,罵他。”

夜不疑看著那邊已得意洋洋走入酒樓里的周柳營,輕聲道:

“只會當做沒有這個兒子。”

“我等和那些酒囊飯袋不同,要飲酒,飲天下最烈的酒,駕馭快馬,握著最鋒利的刀和槍,去到天下拼殺,兒女私情,不值得我等這樣的男兒賭上自己的未來。”

“哪怕是老周,每日修行也極刻苦。”

周柳營已轉身大笑,道:“怎么樣兄弟。”

“我就說,我老爹的藥酒有用吧?!”

“來來來,把花魁夢姑娘邀出來,今日我兄弟恢復傷勢,升官三級,請她出來撫琴。”但是花樓之主卻是臉上有些歉意,道:“夢姑娘……這,夢姑娘此刻有約,需得等些時候。”

周柳營掏出銀票砸在桌子上,大笑道:

“無妨無妨,只是待會兒得我等先,我還沒有聽過花魁姑娘的曲調。”

忽而傳來了一聲嗤笑:“果然武夫粗鄙。”

周柳營揚起眉毛,大罵道:“誰在放屁!”

他抬起頭,看到了花樓的二層,那里亦有一群衣著華貴的少年人,為首者李觀一曾經在太子身旁見過,此刻那少年帶著矜貴之氣,目光掃過李觀一,不客氣道:

“夜不疑,周柳營,你等父兄都是天下的名將,卻自甘墮落,和商賈之人結交。”

他手中的折扇輕搖扇了扇鼻子,淡淡道:“臭,臭不可聞。”

周柳營大怒:“晏代清,你放什么狗屁?!”

文武雙方本就不對付,何況太子一系的世家和李觀一這外戚,這是天生立場敵對,晏代清淡淡道:“實話實說罷了,況且,你是當這里什么地方,要見花魁,可不靠銀子,是要靠才學。”

“琴棋書畫,你們會什么?”

“只會舞刀弄槍罷了。”

周柳營大怒,恨不得出起來,李觀一倒是無所謂,但是那位晏代清顯而易見看他不順眼,年少城府不如常年廝混于官場之人,見這同齡人,還是敵對立場,自是忍不住一口氣。

非吾友,則吾敵也!

晏代清和周柳營斗詩,三言兩語將后者挑翻了。

外面動靜大起來,就連花魁所在的地方都被吵鬧起來,問明了緣由,花魁習以為常道:“是常有的事情了。”此刻已在花魁院中的少年卻是笑道:“看來,夢姑娘風姿無雙,實是讓人喜歡。”

說話少年一身錦衣,手握折扇,眉心赤色豎痕,一雙丹鳳眼,神采飛揚,花魁夢姑娘嘆了口氣,素手纖纖給她斟茶,道:“少主,您就不要取笑我了。”

“您若是愿換女兒裝,又有誰人不沉迷,天下英雄都要垂首。”

李昭文灑然微笑,她指了指自己的眉心,然后從容道:

“我不需換女兒裝,也可讓天下英雄垂首。”

花魁莞爾一笑。

不知誰人能見眼前少女紅裝的模樣。

卻無人知道,這遠在應國的國公府二公子,卻在這陳國的江州城有第一花樓這樣的產業,李昭文道:“長孫無儔確實是有才氣手段,左右逢源,卻在這江州城建立起這一座長風樓。”

“明面上有兩個掌柜,還有皇家背景,狡兔三窟。”

“只是苦了你們。”

花魁輕聲道:“我們本來就是被黑市買賣來的,生死都不由自己,長孫大人收留我們,已是感激不盡。”

這里有武者保護,不必賣身,且被救下的男子女子,愿意離開的可以離開去別處,愿意報答的也有三個地方可以選擇,這長風樓不過只是其中一端罷了。

長孫無儔的要求卻也只是讓她們好好生活。

若是從來此的達官貴人聽來有趣的消息,就和他說說。

除此之外,教她們武功,教她們劍術,教他們琴棋書畫和立身之基,見到過世上人性黑暗的,這一點光芒她們會拼盡全力抓住,長孫無儔俊雅非凡,琴棋書畫都天下絕世,樓中不知多少女子傾心。

李昭文飲茶,道:“三年之后,你們可以離開這里,去應國。”

“關外風沙大,不如江南,可是足夠自由。”

公孫夢輕聲道:“愿意在少主面前撫琴就是了。”

“您的心,比起長孫大人還要軟呢。”

李昭文不置可否,卻聽得外面騷亂更大,于是她起身,微笑道:“看起來,我再繼續呆著,外面就要打起來了,夢姑娘,他日再見了。”

花魁道:“少主慢行。”

李昭文揮了揮手,她自這獨院二樓往外看去,卻忽而微微一怔。

“嗯?那是……”

她看到那里有獨自坐著的少年,李昭文微微笑起來。

丹鳳眼里,眼底饒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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