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弒師之徒第二百一十章弒師之徒
乞兒費力的睜開雙眼,映入眼簾正是在暗牢的日子中,常出現在自己夢中的那溫暖如春的房間,一切還是那么熟悉,那張書桌上,先生曾教自己識字習文,不過此時,卻端坐一人,笑容和煦。
“醒了。”
公子依舊是溫潤如玉,桌上一方小爐,銀炭在其中“嗶啵”輕響,小爐之上,茶壺、茶點令人垂涎,察覺到乞兒已然蘇醒,公子放下手中茶盞,輕輕開口道。
“恩公...我...這是...在做夢嗎。”許是在那幽暗牢中被折磨的太久,又經歷了甕城之中的生死相搏,乞兒還是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望著那溫潤公子放下茶盞,才反應過來,木然開口道。
公子聞言輕笑,伸出修長白皙手掌捻起茶鑷,將小爐子之上的茶點一一翻動,而后執壺斟了兩盞茶,側首向著乞兒開口道:“大傷未愈,不能吃些生猛食物滋補,我這茶中放了些許藥材,對你的身體有益,來嘗嘗...”
聽到恩公開口,乞兒忙要上前,將將起身,卻扯動了胸口的傷,劇痛傳來,差點讓乞兒跌下床來,不過乞兒并未因傷勢疼痛開口,反倒是面上浮現出欣喜神色,能感覺到痛,就不是夢,就意味著自己真的從那宛若閻羅之地的暗牢,仿佛地獄的甕城之中脫身了。
低頭望去,自己胸前早已敷好了藥,自肋下穿出的細布繞過自己頸間,包扎了厚厚幾圈,可胸口的血跡既然若隱若現,足見那少年一劍將自己傷的極深,忍著胸口劇痛,乞兒的汗珠早已滲出額間,可乞兒的唇角卻止不住上揚。
踉蹌的來到桌前,乞兒不敢與恩公對坐,只是用盡全力不讓自己搖搖欲墜的身形倒下。
公子余光瞥見,輕笑開口:“坐罷,用不著這么多規矩。”
乞兒聞言,方敢以手扶桌角,顫顫巍巍坐下,公子見狀,將茶盞推至乞兒面前,乞兒受寵若驚,伸出顫抖雙手托起茶盞,望向碧綠茶湯,熱氣升騰,似是沸水未涼。
“喝罷。”公子開口,雙目微抬,望向乞兒,目中威嚴已讓人不能直視。
乞兒望著手中沸水茶湯,沒有思索,仰首一飲而盡,沸水的灼熱感瞬間由喉入心,本就傷勢不輕的乞兒瞬間被這茶湯灼的咳嗽不止,心中惡心之感頓時升騰,側首張口,噴出口血來...
“太醫說了,體內淤血,需用熱湯引出,才不會留下病根。”公子飲茶開口,似對乞兒不做猶豫飲下茶湯之舉,很是滿意。
果如公子所言,隨著吐出這口血,乞兒頓覺胸前劇痛好轉許多,就連呼吸都順暢了不少,忙要起身叩謝,身形將動,就被公子以手輕撫按下。
“暗牢日子,性命相搏,恨不恨我...”公子問道。
“恩公大德,別說這些,就算是小人的性命,恩公若需,隨時可取。”乞兒懇切開口回道。
公子聞言而笑,輕輕拍掌,一人已是推門而入,乞兒不用回首張望,只憑這人渾身氣勢與那若隱若現的血腥味道,就已知曉這人是那手持金鈴長槍的男子。
“今日起,你拜他為師...記住,從金往后,我就是你的主子,沒有我令,你在此地,此城,此境,此...可不聽任何人令,功法未成,不得擅離...”公子放低茶盞,起身離去,只余乞兒與持槍之人。
乞兒來不及多說,只能用盡全身力氣,向著主人離去的背影跪地叩首...久久不愿起身。月余,乞兒傷勢好轉,正式拜師在持槍之人門下,專心習武。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乞兒的武藝漸精...
多年來,乞兒從未問過師父主人身份,只記得初見師父之時主人曾喚師父名“之道”,而師父似無妻女,也從未聽他提起過,且對乞兒嚴苛至極,發現習武偷懶,則是體罰鞭打。
可在夜里,卻偷偷在乞兒房中放下療傷藥物,乞兒心中知曉,師父是疼愛自己,自父母死后,只有主子和師父關心自己,于是也將師父與主人當做自己的親人看待。
日月如梭,春去秋來,師父得了主子之命,已下離開多日,只留乞兒一人習練。
這日,乞兒吐納散功,只覺內息沉穩,丹田之中內力收放自如,便知自己已踏登堂之境,心中歡喜,想著師父離開之時所說,這幾日應當就是他歸來之期了,心中盤算著要將自己踏境登堂的喜事告知于他,可苦等數日,卻無任何消息。
又是一日,乞兒去往小院之外山中習練槍法,歸來之時,卻見院門大開,雖不知主子姓名、師父身份,可乞兒早已長成了青年模樣,自然知曉主子與師父所做的事定會引來仇家尋仇。
乞兒偷偷靠近自己的小院,卻發現院中立著的人,正是多年未見的主子,依舊是那副溫文爾雅的模樣,可面上卻沒了笑容,雙目之中的威嚴已經蘊滿懾人殺意。
“主...主人。”乞兒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當即將手中長槍丟至一旁,納頭便拜,雖然歲月在這溫潤公子面上留下了些許痕跡,可在乞兒看來,恩公一如當年一般,讓人無法直視。
“起來吧,我在這等你很久了,隨我進去見你師父。”
公子似乎心中有事,淡淡瞥了眼跪伏在地的乞兒,而后邁步推門,進了乞兒師父的房間。
乞兒不知師父身上發生了什么,心中涌起不好的預感,忙追隨進屋查看,可進屋之后,卻讓乞兒呆立當場,因為自己印象中槍法如神、武境絕倫的師父,此刻正滿身鮮血,盤膝坐于榻上,那桿懸掛著金色鈴鐺的紅纓長槍,也無力的靠在一旁,如同那榻上之人一般頹然。
這么多年的傳藝,朝夕相處,乞兒心中早已將師父當成了父親,見他身受重傷,忙撲上前去,以內力探查之下,才發現師父已是經脈盡斷,藥石無醫了。乞兒不僅淚流滿面,耳中卻響起了師父微弱之聲,并非對自己,而是對主人所說。
“今日...逃不過死劫,我死之后,他可替代我...輔佐主人成就大業...”
公子聞言,眉頭微蹙,轉過頭去,輕聲開口道:“你還有什么話,要交代,還有什么事要辦,盡管說來...”
乞兒正想開口詢問到底是誰傷了師父,卻被虛弱的師父止住,而后師父費力睜開雙眼看了自己一眼,而后向著背身的公子虛弱開口道:“他...槍法雖有小成,遇高手...難敵...今日...我助他破鏡...望主人可...重用于他...”
公子聞言,沉默片刻,微微點頭道:“允了,我去屋外候著...”
師父喘息費力開口:“多...謝...”
公子聽完,隨即掩門而出,只留乞兒并師父留在房中,乞兒大哭,可師父卻擠出一絲笑容道:“大丈夫死則死耳...哭什么...我死之后,切記...輔佐主人...不可生二心...”乞兒聞言,擦去目中淚水,用力點頭,還未開口回應,卻被師父點中定身穴位,無法移動,只見本現將死之姿的師父赫然起身,單掌撫于乞兒頭頂,登時一股股磅礴內力由頂灌入乞兒體內...
一炷香后,山中小院之上本是萬里晴空,忽的雷聲大作,烏云滾滾,遮天蔽日,只片刻間,山中飛禽走獸皆驚,四散而起。
一方小院中,本是獨自立身院中的公子,似未被這天像所驚擾,依舊閉目立在院中,而此時院外數十道身影不知從何處而起,已悄然出現在院墻之上,瞧見公子無事,抬手示意,這些身影隨即回身而去,瞬息隱匿,不見蹤影。
恰在這些人消失之際,房門忽開,公子睜開雙目,靜靜凝望,而后踏步上前,進屋方見,乞兒已立在師父身旁,而師父一頭烏發已在方才片刻瞬間雪白,整個人也如將要衰敗的花朵,垂垂欲死。
乞兒見主人進屋,跪地而拜,卻不料公子卻移步至那金鈴長槍,伸出雙手,捧起槍身,交到乞兒手中,開口道:“他尚有一口氣,你的第一個任務,送他上路。”
乞兒聞言大驚,瞳中倒映出公子漠然神情,一時間怔住了。
“怎么,你不愿。”公子見狀,輕聲開口。
乞兒顫抖雙手接下那懸掛著金鈴的長槍,回首望向已是白發蒼蒼、垂垂欲死的師父,淚已滿面,雖然體內真氣充盈,可手中長槍卻重若千斤。
似是感到了什么,白發師父使出最后一絲力氣,勉力抬首,目中已無生機,微弱開口道:“主人...說什么,你就...做什么...”
乞兒此生,最尊敬的便是師父,最感激的便是主人,這二人同逼自己下手,乞兒顫抖的雙手逐漸穩了下來,看著即將西去的師父,回首望了望神情不變的主人,嘴角逐漸顫抖,目中決然之意漸凝...
金鈴響,槍影過,白發落...
院內,兩人并肩而立。
“主人,我想求您一件事。”乞兒站在公子身側,緊握著手中金鈴長槍開口道。
公子聞言,并未回答,只是微微回首。
乞兒見狀,繼續開口道:“我只知師父名叫之道,我是個乞兒,也沒有什么名字,我想請主人將師父之名賜于我,讓我代替師父活下去...”
公子聞言,輕笑,并未開口允準,只是說道:“還不到時候,行了,今日起,你也該有自己的小院了。”
言畢,徑直離開,乞兒得了師父真氣相傳,赫然發覺,原本寂靜無聲的小院之外,早已隱匿了不下百十人的高手,隨著主人離開,這些隱匿之人亦是漸漸退去...
乞兒好生葬了師父,主人亦派人,就在此山之中,為乞兒置辦起了新的小院,不僅如此,還賜了一名溫婉賢淑的女子與乞兒做妻子。
女子賢良,將乞兒小院打理的井井有條,不僅如此,還為乞兒誕下兩子,乞兒大喜,亦不愿理山外之事,專心陪伴妻兒在山中度日,看著兩個孩子一天天長大,乞兒心中被滿足、幸福填滿...
直至一日,公子再臨小院。
當年行乞賣身以求安葬父母的乞兒,想到自己如今也能過上妻兒在側的日子,乞兒忙領著妻兒跪地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