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息之后,一位湘夫人似是想到了什么,美眸再次瞥了遠處那矗立在虛空驕陽下的小圣賢莊,回想起舜君所語,也許那天宗玄清子會和他們作對,但絕對不會是現在。
秦廷一天下大勢,陰陽家也是極大的助力,否則,以對方現在的地位、權勢,足以擺弄陰陽家在秦國的勢力,而對方卻沒有如此之做。
“只要那玄清子不出手,到時,百家匯聚,我等便可施展九宮移形術混入其內,探究藏書樓的隱秘,將其徹底毀掉。”
大司命點點頭,儒家的高手雖強,百家的高手雖強,但只要她們行動很快,一切便都不算什么,如此,任務可成,傳承可落,大司命之位可穩。
語畢,兩位湘夫人沒有再言,周身玄光涌動,衣衫飄飄,柔美的身姿穿梭于密林之地,頃刻之后,盡皆消失不見,不知奔向何處。
儒家,小圣賢莊的藏書樓內。
自從陘城書館的殘劍、飛雪二人親至,語道掌門公都子以蒼龍七宿隱秘,隨即,公都子神色意動,便是召來許多儒家弟子,入藏書樓內,清點當初從大周洛陽帶回來的守藏室之書。
僅僅那那批書都占據整個藏書樓的一樓還要多,放眼看去,一個個堅固的木制架子上,滿是竹簡,滿是獸皮、羊皮之物,其內還隱約夾雜著獸骨、龜殼等等。
一位位身穿錦繡儒袍的男子行走其內,將一摞摞的竹簡搬運至早就清理出來的空地上,擺放在條案之上,當即便是有儒者接手,一則閱覽,一則持筆將竹簡上的文字謄抄在紙張之上。
至于紙張,自然是從臨淄書閣大肆購買而來,雖然價格不菲,但錢財之物于小圣賢莊而言,不算什么,殘劍與飛雪亦是行走其內,翻閱諸多典籍,希望可以有所得。
“嗯,師兄,今日那正禮之廳的前方怎么會有這般多儒家弟子匯聚,莫不是儒家出了什么大事?距離儒家新任掌門大典可還有數日的。”
這幾日埋首于藏書樓內,倒也沒有心情去和同樣在小圣賢莊內的天宗玄清子糾纏,心中雖然憤怒之氣不減,但也明悟當前之勢。
以他們師兄妹二人的實力,絕對奈何不了玄清子,與其如此,眼不見心不煩,不在對玄清子給予關注,藏書樓的六七層區域內,透過打開的窗戶,遠遠俯視而下,小圣賢莊的大部分區域入眼。
此刻,在正禮之廳前的一片空地上,數十位儒生匯聚,自是顯得異常奪目,連帶著藏書樓內的一些儒生都好奇的將目光投射過去。
“哈哈,飛雪姑娘莫非不知道今日道家天宗玄清子之言?”
“今日一早,那玄清子派遣手下前往我等做早課的地方,立下一書,頗仿百多年前的孝公《求賢令》,欲要在儒家之內擇選才能之士。”
“只消能夠被玄清子選中,便可得薦言,入秦廷為官,一展所學,想來,如今諸多同門正在那里一探究竟,欲要一辨細節。”
書館趙飛雪之語流轉,雖是看向師兄殘劍,但脆音繚繞,似乎被身側的另一位儒生聽到,目光同樣看著正禮之廳前所在,旋即,清朗一笑,對著趙飛雪二人一禮,說道其中細節。
此事在小圣賢莊內雖然顯得奇異非常,但不得不說,許多的同門對此頗有興趣,入學小圣賢莊,所為者一者治學,一者入仕。
治學者,不成大儒,終究如蕓蕓眾生一般平凡。
但入仕者,卻不一樣,根據秦廷的傳統,歷來頗喜法家之士,但近年來倒也有不少百家之人入秦為官,只要有功,定然有賞。
秦廷二十等軍功爵位,雖然多為武將所得,但文臣謀略亦是為功,同樣可以封爵,這一點在山東六國內決然不可能。
山東六國奉行宗法禮制,想要在六國內臻至高位,非有高貴的血統,非有輝煌的先祖不可,而對于小圣賢莊內的諸多儒生來說,六層以上都滿足不了。
如此刻正在秦廷為上卿的上蔡李斯,不過一吏員之子,吏員還不是正式之官,以其之才,放在山東六國,焉得有上卿之位?
若是旁人所語,諸多儒生還不一定相信,但既然是天宗玄清子,秦廷道武真君所言,這可就有相當大的分量了,數年來,道武真君在秦國的聲勢顯赫,深得秦王政信任。
他選拔而出的儒家士子,入秦被接納不難,換言之,這是一條捷徑,一條實現自己價值的捷徑,回想著那《招賢令》之言,就是己身,也頗為激動。
“秦國乃法家圣土,儒家士子入秦,縱然為官,也只是小小的官吏,難以登臨高位,況且秦國向來無德政王道之行,儒家所言不合秦廷之政多矣。”
“這天宗玄清子怕是要誆騙儒家弟子!”
聽身側那儒生之語,趙飛雪與殘劍二人神情先是一怔,而后相視一眼,雙眸閃爍玄光,眉目緊皺,這天宗玄清子在小圣賢莊內如此作為,儒家竟沒有反對?
任意讓那玄清子在小圣賢莊內胡作非為,真不知道儒家那些高人是如何想的,得其薦言,入秦為官,天下間哪有如何好事,想來是那玄清子欲要誆騙儒生入秦,以此削弱儒家根基才是真。
“哈哈,想來二位還未一覽玄清子所立的《招賢令》吧。”
“其令之言,有掌門之印,入秦若不合,可直出函谷,歸于山東,若非在下學業未成,也要一試的,儒家三綱八目之說,還是要知行天下的。”
知行之言,乃是今日早課時,由荀況前輩親自言之,三綱八目為上,知行合一為上,儒家欲要傳承千古不滅,必要將己身所學徹底扎根諸夏,扎根萬民之中。
將小圣賢莊之知,將游學、游仕之行統合,成就大道,可為齊家、治國、平天下盛舉,若如此,儒家定然要再次大興。
“自古受命及中興之君,曷嘗不得賢人能士與之共治國域者乎?及其得賢也,曾不出閭巷,豈幸相遇哉?上之人求取之耳。”
“戰國亂世尚未定,此特招賢之急時也。秦國僻處西陲,得以大才相佐,數代之君奮戰,得有今日之秦。招賢之要,百家皆可,凡身居才學干練之士,均可論道。”
“才士能人,不拘一道,若得賢者,當領薦書,入函谷,謀大業,居高官,賞厚爵,光門楣,留史冊,與秦王共治諸夏也!”
《招賢令》。
這是周清這兩日閑來無事在小圣賢莊弄出的一個小東西,東西雖小,然作用卻不小,作為儒家根基核心之地,小圣賢莊內才學能人不少。
而瑯琊桑海為瀕臨海域之所,秦國遠離中原,跨越數千里,若無機緣,那些才學能人之士多不入秦,豈不可惜。
持筆寫就此書,蓋上公都子的儒家掌門大印,留名秦廷道武真君之音,不言虛話,務實為上,儒家才學放在小圣賢莊內,一生都是治學者。
而入秦為官,為謀略諸夏,高官、厚爵這是百多年來秦廷從不掩飾的東西,遍數秦廷數代君王封賜的厚爵之人,大多為山東六國能人。
既然那些人能夠做到,那么,他們沒有理由做不到。
“于秦王共治諸夏也!”
“如今秦國還只是戰國之一,何以有顏面口稱諸夏?”
半柱香后,殘劍與趙飛雪二人下藏書樓,出現在正禮之廳之前,遍觀那《招賢令》所言,盡皆是誘惑之語,盡皆是市儈之言,焉得放在儒家之內。
語落最后一句,更是神情頗為不滿,當今天下七分,諸夏亦是七分,秦國為其一隅,如此大言不慚,豈非貽笑大方。
“當今諸夏大勢,秦國獨強,數年前更是修筑鄭國渠,底蘊渾厚,國力日盛,反觀六國,楚國李園政亂,韓國公子相爭,魏國大才不落,趙國奸佞橫生。”
“燕國迂腐王道,齊國不復大國,如此之時,秦國當最有一天下之機,只消再現當年范雎的遠交近攻,分化六國,逐一攻滅,諸夏有何不可稱?”
諸多儒家士子匯聚,趙飛雪與殘劍二人之言無疑是相當刺耳,當即二人身側便是有一位年輕的儒者踏步而動,眉目正色,浩然隱現,躬身一禮,遍數諸夏大勢,如數家珍。
單手指點虛空,恍若天地之行在手中運轉,語落,目光在場落在二人身上,反問之。
“你是儒家何人?這般看好秦國,難道忘了這些年死在秦國手中,死在玄清子手中的諸多儒家之人了?秦國若是一天下,我等百家必然遭受劫難!”
趙飛雪面色一冷,想不到儒家之內,還有儒生這般的看好秦國,難道他們已經忘了秦國對山東六國帶來的巨大傷痛?難道他們已經忘了秦國現在奉行法家,而不是儒家?
“在下儒家張蒼。”
“剛才之言并非是看好秦國,而是若是秦國能夠一天下大勢,對于整個諸夏來說,乃是有莫大的好處,以秦國的國力,當可在最短的時間內,一天下大勢。”
“期時,列國合一,不復戰亂,庶民安息休養,不復兵卒破家之危,而這些,是如今山東六國無法帶來的,儒家秉承三綱八目,所學不為任何一國,乃是為諸夏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