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時小說家

第二一三七章 平農策

“路枕浪巨子!”

“存亡之決!”

“堂主是說……昌平君!”

掃著朱家魚鉤上的大魚落入魚簍,巨子姬水輕道,些許往事劃過心間,進而……應下。

昌平君!

路枕浪巨子和自己提過此人。

而且,對于此人,自己也不陌生,昌平君……他是楚國純正王族的血脈傳人。

楚國先考烈王質子于秦的時候,和秦國昭襄王之女姻親,誕下一子,便是熊啟。

而后因功勞,加上楚國血脈之力,封為昌平君,文信候呂不韋身死之后,更是為秦國相邦。

一直到秦國攻打楚國之前,都是秦國相邦,為嬴政攻滅諸國立下甚大功勞。

不曾想,秦國攻楚之時,昌平君叛秦,致使秦軍受到不小的損失,而后……又為楚王。

直到楚國被王翦攻滅。

那些都是諸夏之人輕而易舉可以探知,然……還有一些別樣的隱秘。

比如……昌平君為何叛秦?

好端端的秦國相邦,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何必冒險?

比如……昌平君為何可以輕而易舉的歸于楚國,甚至于謀略大事?

昔年,蘭陵城之時,路枕浪巨子和自己說過,昌平君此人……很不簡單,其人所謀很大。

諸子百家都隱隱牽扯其中。

墨家和他也有一些關聯。

如論關聯最大的,還是農家。

存亡之決!

是一件關于墨家生死存亡的大事,果然有朝一日,墨家面臨生死危機,何去何從?

路枕浪巨子一眼,可如昌平君之策!

何種策略?

很簡單……在盡可能保證墨家傳承的前提下,選擇臣服!

可以臣服秦國,前提是墨家傳承必須保證,墨家的道理必須保證,不然,就算墨家臣服,也沒有任何意義。

還不如魚死網破。

臣服秦國?

巨子姬水不為理會,臣服秦國的墨家還是墨家嗎?

百年前墨者三分,那一分入秦的墨者今日如何?

一身墨家道理忘得一干二凈,唯一剩下的只有匠作二字。

何其悲哀?

“昌平君!”

“這是一位很了不起的人,昌平君叛秦是突然之事,你們卻不知道早在秦國東出之前,楚國之人和農家之人便是暗地里拜會過昌平君。”

“那個時候的諸夏大勢已經明顯。”

“趙國之內,趙王遷昏庸,郭開橫行,國政混亂,有良將而不用,空有天險也不堪大用。”

“韓國,百年來,一直茍延殘喘!”

“魏國,信陵君無忌公子身死之后,亦是沒有大的機會,囂魏牟和無忌公子之間,差了不少。”

“三晉之地難以抵擋秦國,燕國偏遠,燕王……不為戰心,加上里間計謀,乃有后來之事。”

“而秦國,嬴政把握大權,朝政一心,兵士勇武,項燕將軍曾派項梁將軍和在下等人一同入咸陽。”

“謀略將來之事。”

“秦楚固為姻親,難保秦國將來不會對楚國出手,昌平君身為楚國先王純正血脈,有這個責任!”

“后來,在咸陽宮華陽太后薨逝之后,楚國外戚之力被嬴政先后打壓,朝堂之上的楚國外戚之人越來越少。”

“是以,嬴政也將昌平君推向楚國。”

“那些事情都是往事了,現在說說也沒有什么,牽扯之人,大部分都已經死了。”

“存亡之決,也是昌平君之意。”

“果然秦國一統天下之勢難以抵擋,則……必然會對諸子百家下手,等待諸子百家的只有兩條路。”

“實則,無論你我是否承認,果然秦國全力而動,諸子百家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現在……并沒有任何機會!”

“生!”

“死!”

“扶蘇公子,就是機會,昌平君提到過扶蘇公子。”

“扶蘇公子為始皇帝陛下長子,朝堂之內,許多重臣都看好他,將來成為儲君的機會很大。”

“嬴政尊崇法家,法章律例苛刻,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諸子百家難以有存。”

“扶蘇公子……卻多了不少懷柔仁德之意。”

“那就是機會!”

“只要我等可以助力扶蘇公子成為儲君,將來他就是新的天子,諸子百家也就有了新的機會。”

朱家說了許多,臉上的面具也從先前的歡笑化作悵然。

天下!

對于農家來說,誰當天子都是一樣。

對于自己來說是這樣的。

只要諸夏安穩,只要農家仍存,一切就足夠了。

昌平君當年留給自己的話語,自己一直都記得,那就是農家的機會,拼力反抗,生機渺小。

臣服扶蘇公子,就是相當大的機會。

起碼……農家會保存相當力量。

惜哉,農家六堂,其他人不為這樣看。

怕是巨子姬水都不這樣看,他和秦國之間,應該沒有共存的余地,甚至于唯有生死。

可……在朱家看來,巨子只是不愿意承認這一點,非天明公子相助,墨家已經一個人都不剩下了。

天明公子便是秦國之力,實則,某種意義上,墨家已經臣服于秦國之力,也就是天明公子身份特殊。

“朱家堂主!”

“這等大事……,神農堂一家難以為之吧?”

不遠處,高漸離寒冷之眉仍就皺起,于這個選擇……并不認可。

臣服于秦國?

果如此,那么,數十年來,墨家身死的那些弟子算什么?

兼愛!

非攻!

秦國以強霸之力攻滅諸國,難以令人心服。

是以,諸夏間,不滿秦國統轄的諸國舊人仍有好多好多。

“神農堂為農家的一份子,自然不會貿然行動。”

“高統領應該不喜在下之策。”

“其實,諸夏歸一……乃是定局,就算將來諸子百家和諸國舊人有機會,諸夏復歸一個個諸侯之國,終究……還是要歸一!”

朱家手中的魚竿顫動,柔力揮使,又是一條魚兒飛出。

臉上的面具一喜,將魚兒收入魚簍,今天要好好吃一頓全魚宴,江南那邊傳來的鮮魚做法很多。

自己都喜歡。

“嬴政!”

巨子姬水低語微聲。

少幼與他均在邯鄲為質子,一晃數十年,他成了諸夏天子,自己卻……淪為這般下落。

他太霸道了。

太狠辣了。

諸國相安無事不好嗎?

何以秦國一定要將諸國攻滅?

“在下并無此意。”

“朱家堂主前往沛縣,果然扶蘇公子不為認可如何?”

高漸離持劍一禮。

“扶蘇公子……我以為他會認可的。”

“因為這是一件雙贏的事情。”

一連得了兩條魚,朱家面上更為笑意擴散。

“農家得了生機!”

“扶蘇公子得了助力!”

“的確雙贏!”

巨子姬水自小木凳站起來,收起魚竿、魚線,落在木臺的一側,那是農家的道路。

不是墨家的道路。

墨家有自己的路走下去。

臣服?

是不可能的!

“其實……果然扶蘇公子將來可以登位天子,仁德落于諸夏,于諸子百家也是機會。”

朱家靜坐不動。

這位老朋友,想來此刻心中有些不快。

“儒家派遣三當家張良前往沛縣,所謀想來也是如此,欲要和扶蘇公子提前接觸。”

“想要通過扶蘇公子施行儒家的道理。”

“儒家的道理適合安平大世,果然成功,更為妙處。”

接著前言,朱家再次快速說著。

墨家已經如此了,巨子其實可以將心中的恩怨放在一側,從墨家存亡大局來看。

盡管……很難。

“堂主,墨家巨子他們已經離開了!”

半柱香之后。

木臺之后,一位身材極其魁梧壯碩的巨漢緩步近前,每一步踏出,大地都要震顫。

欲要踏入木臺,卻為之停止,否則,整個木臺就危險了。

“離開也好。”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典慶,你說現在魏國的一些舊人復國成功了,你會回去嗎?”

朱家仍為垂釣。

有覺身后的動靜,嘆息一聲,輕聲問著。

“復國?”

“不會回去的。”

“我心中的魏國已經不在了!”

典慶甕聲一言。

堂主怎么會問自己這個問題。

魏國復國成功?

那或許是一件好事吧,可惜,魏武卒不存了。

披甲門也不在了。

就算復國成功,于自己來說,也沒有什么用。

“是啊。”

“有些事情,就算重現,也不會和以前一樣了。”

“農家!”

“現在很危險,驚鯢劍主隱藏的很深,六堂上下,還是沒有半點線索,也懷疑了一些人,卻沒有結果。”

“典慶,你說驚鯢劍主到底是誰?”

俠魁!

昌平君!

生死之決!

知曉這個事情的有自己,還有田猛老兄,現在田猛老兄已經死了,只剩下自己了。

而農家又陷入這般的局面。

俠魁!

自己不會讓農家陷入危局的。

“不知!”

典慶的回應更是干脆。

“哈哈哈,……哦,又來來一條魚。”

“收獲不錯。”

“典慶,你喜歡怎么吃魚?”

朱家大笑。

手中魚竿再動,再次拉上來一條魚兒,現在的運氣更好了,加上巨子垂釣的一些魚,足夠食用。

“紅燒!”

典慶看向那個魚簍。

“堂主!”

“醉夢樓那邊送來一物!”

未待朱家有所應,身后遠處,一位衣著普通的農家弟子快速近前,手中拿著一只通體三寸的方正木盒。

“醉夢樓?”

“速度不慢,既然東西到了,事情也就可以做了。”

“傳令沛縣的劉季老弟那里,讓他如舊行事,對了,順便給劉季老弟送五十金過去,以劉季的性子,沒有錢財在身,可就容易出事。”

朱家伸出一手,對著身后一道掌力飛出,便是將那弟子手中的木盒攝入手中。

勁力吞吐,震開木盒的扣鎖,當即,蓋子打開,展露其中一物。

映襯頭頂驕陽,朱家一雙jing光閃爍的眼眸深處,生出萬般光輝……,是一個好東西。

正合所用。

“是,堂主!”

那弟子頷首應下,便是離去。

“巨子。”

“朱家堂主真的要率領農家弟子歸于秦國扶蘇公子麾下?”

“儒家!”

“農家!”

“齊魯一些小家!”

“他們都準備如此?”

輕裝簡從,喬裝商隊,竹邑以北的要道上,一行車馬正在徐緩行進,奔向泗水郡的北方。

白衣劍客不存,取而代之,則是一位背負長琴、穿著長衫的游樂之人,坐在馬車之前,持長鞭時而落在馬兒身上。

盡管離開了農家據點,心間深處,仍舊繚繞諸般雜亂思緒。

有些事情,變化的太快了。

“高統領,你覺得呢?”

巨子的聲音從馬車內傳出。

“墨家有墨家的道理,也有墨家的道路。”

高漸離揚鞭落下,看向要道的前方,那里……空曠寬闊,商隊不會受到什么麻煩。

“墨家會一直存在的。”

“一直會的!”

良久之后,馬車之內,再次一語傳出。

“大人!”

“從近日傳來的道道消息來看,的確有人故意以神農令,引得泗水郡之力和農家爭斗。”

“神農令蹤跡飄忽不定,只會令泗水郡更為亂。”

“農家蚩尤堂田虎……為叛逆之首,卻是農家之力的確不弱,其人屢屢逃脫。”

“果然調遣重兵,直接前去圍剿,怕是……農家之人直接隱退山野之中,難以捉摸。”

“以在下愚見,想要將農家之力剿滅,非有畢其功于一役,否則,以農家之力,不能一擊而中,后患甚大!”

沛縣!

郡府處事之地。

郡丞一隅之廳,一道道話語有序傳出。

其內,郡丞扶蘇正神情不悅的坐于案后,一邊看著手中文書,一邊側耳聆聽蕭何之論。

連日之事,仍在持續。

有些人過了。

“隱入山野就可以逃得性命?”

“通武侯的五萬百戰穿甲兵就在旁邊,那是一支最為擅長山林作戰的jing兵,農家……真以為自己神農不死?”

“畢其功于一役,卻為最佳之策,可一戰而定,難矣!”

“說說你的想法。”

落下手中文書,扶蘇冷哼一聲。

農家田虎過分了,以神農令引誘泗水郡沖突的那人也過分了,早晚要將他們一塊收拾了。

蕭何之言,不無道理。

農家太大了,若是不能夠將農家核心jing銳一舉殲滅,只會有更大的隱患,農家的弟子太多了。

生出亂事,非所愿。

“大人!”

“欲成此事,非有從農家內部入手,數百年來,觀諸國興亡,無一不是內部亂象不穩,而后外力輕而易舉攻破。”

“諸子百家也不例外。”

“農家作為諸子百家勢力最大的一家,坐擁弟子數十萬,絲毫不遜色一個諸侯國。”

“想要將農家之事平定,首要再于農家六堂,六堂……是農家的核心。”

“殲滅農家,首要便是六堂,至于農家六賢冢之地,果然六堂不存,它們也就不復存在了,六堂才是他們的根基!”

“而六堂的核心,便是一些緊要之人。”

“六堂堂主、掌事、jing英弟子等人,而今泗水郡大力壓下,通武侯大軍策應。”

“農家已然生死存亡,誠如此,必然有一些人不愿意取死,那就是機會!”

“從那些人入手,將六堂一一分化,將六堂核心瓦解,令其自相攻伐,我等尋覓良機,一戰而定!”

“內外之力如一,農家必滅!”

“大人以為何?”

蕭何拱手一禮,眸中涌動亮光,看向面前的郡丞大人,這是連日來自己所思之策。

可為大略。

依從此法,不說有十層把握將農家一舉殲滅,起碼也有七八層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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