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家!
王家!
近些年來,雖有一些小小的紛爭,然自己和武成侯王翦之間,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
自己同王翦的年歲相差不大。
只是……王翦終究將帥之才超越自己甚多甚多,當年父親蒙驁便是言語自己之才遜色王翦不少。
蒙武也承認自己不如王翦。
是以,陛下當年在挑選東出領軍主將之事時,自己還有建言,武成侯王翦最為合適。
面前的武真郡侯盡管也合適,卻終究不若王翦在軍中的威望和地位。
一晃多年。
大秦一統諸夏,老朋友卻……這般快的離開自己了。
他還沒有好好看一看嶄新的諸夏。
自己的朋友又少了一位。
而自己……想來也快到了那一步了。
自己也老了。
好在……大秦軍中也有一些不錯的后輩,更為護國學宮出來的一位位好苗子。
武成侯就算去了,想來對于軍中也是放心的。
自己也是如此。
“保重身體!”
周清沒有多言。
只是一禮沉重落下。
“郡侯!”
“武真郡侯!”
府邸的正中廳內。
王翦的靈柩陳列于內,四周的兵士護衛更多。
王翦的家人大都于此,一位位盡皆著白色素袍,或是站著,或者跪坐著,其間,充斥連綿的哀傷和悲戚之音。
王賁跪坐在靈柩之旁,身邊還有一個年輕人。
聽從蒙毅的介紹,王氏一族族人連忙行禮。
王賁和身邊的年輕人也是起身,近前一禮。
“武成侯!”
“還是去了。”
周清看著面前的王賁,亦是神色萎靡不已,面上更是虬髯的胡須,不知多久未有清理。
掃著那漆黑的棺槨靈柩,周清嘆道。
于自己而言,生死乃是天地之正道。
終究有情無情一瞬之間。
當年,自己和王翦也曾一起并肩作戰,一晃之間,也過去十多年了,還真快,王翦……都去了。
“郡侯!”
王賁聞此,神色更為哀傷。
隨同陛下東巡歸來咸陽,進而回到老家,一直陪伴在父親身邊,直到父親的最后一刻。
父親!
早年間,自己并不認可父親穩打穩扎的守成行軍戰法,更為推崇武安君的強霸兵道,后來……歷練諸多,方知父親之高明。
陪伴在父親最后的一段時日,受益良多。
受益良多!
父親臨去之前,也有提及武真郡侯。
武真郡侯乃是道家天宗之人,更是陛下異母弟,更是帝國的郡侯,無論是官職,還是爵位,都是一等一的存在。
更有一點!
郡侯太年輕了。
如今也才二十余歲,三十都沒有。
而自己已經四十上下了。
將來……郡侯在帝國更是威勢極重!
郡侯對于權勢雖不為在意,然而,對于帝國的影響一直存在。
軍中之內,隴西將軍李信、蒙氏一族、江南諸軍……都有郡侯恩惠,甚至于郡侯親自培養之人。
文臣之中,郡侯先前總管督轄四郡之地,而今又總管督轄江南諸郡,廟朝之中,怕是過半文臣都直接、間接受過郡侯管轄。
此等威勢!
除卻陛下之外,誰可為之?
果然有別人,怕是陛下早就將其處理了。
也就郡侯身份特殊,才有這般榮寵!
自己這一生,已然無礙。
可王離還有其它族人不好說,他們……未有經歷父親和自己的鐵血,不為令父親滿意。
就是自己都不為滿意。
而世間之權勢,未有長盛不衰者,果然將來自己去了,王氏一族如何?
“可有酒水?”
“本侯要和武成侯喝一爵!”
周清將視線落在廳內前方的靈柩之上,話語間,身軀微側,踏步近前,云舒靜靜隨伺在旁。
“離兒!”
王賁吩咐著。
當即,身側的年輕人頷首,連忙去準備。
“武成侯!”
“數月之前一見,想不到是最后一面了。”
“你這一生,很好!”
“真的很好!”
周清拱手深深一禮。
為人臣者,王翦就是最好的榜樣!
為將帥者,王翦也是最好的榜樣!
為父親者,王翦也是極好的榜樣!
凝視面前的棺槨靈柩許久,王離也已經將酒水端上前來了。
周清不為著急,翻手間,一卷空白的字畫出現在手中。
“云舒!”
“拿著!”
語落。
云舒輕應,接過這幅空白的字畫,將其展開,垂落身前。
周清伸出手掌,屈指一點,一道道金色的光華迸出,進而落在面前的空白字畫上。
金色光華所落之地,便是出現色彩斑斕之行,肉眼所見,速度極快,金光所至,整個空白字畫上頓顯兵戈鐵血。
“這是當年本侯和武成侯率兵攻趙,行軍于太行八陘之前的場景。”
“那個時候,趙國的領兵主將是李牧!”
“那也是一代名將!”
“可惜了。”
“記得數月之前,武成侯病重之時,于本侯提及過你,很看好你這個孫兒,這幅畫……就送于你了。”
短短數十個呼吸,一幅嶄新的字畫出現。
其上巍峨太行之山臨列,黑壓壓的大秦將士立于井陘口之前,黑龍旌旗迎風飄揚,鐵血之氣迎面撲來。
井陘口前,兩位皆身披黑色重甲的領軍主將御馬在前,字畫所辨,一人年歲稍顯,一人添為年輕。
彼此正似是說道著什么。
極遠處……井陘口的通道險關之上,趙國的紅色旌旗亦是飄揚,其間隱現一個趙國的文字——李!
簡言語落,抬手一招,便是握住一樽酒水,一飲而盡。
“多謝郡侯!”
王離端著木托,深深一禮。
“武成侯!”
“這一樽……,本侯,敬你!”
又取過一樽酒水。
禮儀落下,持之,傾灑于面前的地板之上
“陛下!”
“陛下!”
未待周清繼續說些什么,廳外……由遠而近傳來一道道恭敬之語。
“陛下!”
周清看向此廳的入口。
那里,一身不為華麗的皇兄走進,身上只是一件漆黑色的長衫,沒有任何紋理點綴。
束發而冠,踏步長靴,步履緩緩。
卻……鬢間的長發隱約絲絲灰白,周清見之,心中一突,又觀皇兄此刻顫巍之身、哀思之形。
更為憂心。
“郡侯!”
始皇帝嬴政入內。
想不到皇弟這般快就來了。
來了……也好。
“蒙毅!”
“準備下去,朕……要帶著武成侯歸于咸陽!”
目視廳前的棺槨靈柩,嬴政略有一絲喑啞的聲音低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