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秦國律例,你等皆為死罪!”
“雜占家,杜柏,死罪,即刻處死!”
“數術家,姜同,死罪,即刻處死!”
“農家,田匯,死罪,即刻處死!”
“農家,田英,死罪,即刻處死!”
“墨家,高漸離,逃走,發郡縣追捕文書!”
“墨家,嵐豐,逃走,發郡縣追捕文書!”
“墨家,盜跖,逃走,發郡縣追捕文書!”
城中各處,秦軍分散一支支隊伍,對于雖留名尚未擒拿的百家弟子給予追捕,但凡符合名單的,盡皆有罪。
不入名單的,直接拉過來,灌入一粒化氣丹,崩潰丹田,廢去一身修行,扔出蘭陵。
“楊師兄,看來……我等要一同上路了。”
襦袍高冠,氣質閑然,靜坐于被秦軍層層圍困的院落內,一人緩緩笑道。
“生,我所欲也,義,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
“生的價值,并不在于多久。”
“儒家安穩,先賢道理長存,仁禮普濟諸夏,便是我等的道理。”
楊寬文周身散發浩然正氣,身為儒家當家。
多年來,摻和諸般事,早有今日之局。
那是自己的抉擇。
也是儒家的抉擇。
也是儒家上下的抉擇。
“顏師兄,你以為如何?”
接著前言,楊寬文看向師兄顏岵。
“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也!”
顏岵亦是輕輕一笑,語落,閉目不言。
“哈哈哈。”
楊寬文浪浪一笑。
一眾諸多儒家弟子感此,盡皆笑顏,彼此相視一眼,口出先賢之語,仁禮難得也。
“儒家,顏岵,死罪,即刻處死!”
“儒家,楊寬文,死罪,即刻處死!”
然則,無論如何,旁側那手持文書的軍將絲毫不予理會。
每一言落下,便是有兵士上前,或是直接將其斬殺。
或是灌入一粒化氣丹,進而扔出蘭陵城。
蘭陵城內外為之戒嚴,殘劍立于道旁,看著那秦國兵士將一具具尸身搬出去,將孱弱無力行走的百家之人驅逐出去。
“顏岵師兄!”
“楊師兄!”
靈覺有感,殘劍輕語嘆道。
“先生,您還是傷心了。”
天明在旁,持劍低語,情緒亦是不高。
“諸夏間,有些事情,不是那般簡單與容易的。”
“天明,你做的已經很好了,真的很好了。”
“這一次,城中被殺的不過三層弟子,超過七層的百家弟子雖被廢修為,終究留得一絲性命。”
“對于他們的妻子來說,是一件好事,你挽救了他們的家!”
“你做的真的很好了。”
殘劍周身隱現浩然之氣,看向天明。
于天明此刻的心情,自己完全可以理解。
他是想要拯救整個城中的百家之人,他想要救下所有人的。
可是,眼前還是死了很多人。
或許天明會覺得他們的死是由于自己打開城門而死的,那不是一個好的想法。
真的不是一個好的想法。
“記住你說過的那句話。”
“——吾嘗聞大勇于夫子矣,自反而不縮,雖褐寬博,吾不惴焉。”
“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
“天明,沒有你的話,他們今天都要死在這里,全部都要死在這里。”
“他們拼死對抗秦軍,是勇氣。”
“你所為,更是大勇氣,那是一種最本能的俠義!”
“見弱小而憐憫,就是禮!就是俠!就是陰陽!”
“就是道!”
這等情況下,天明就算是救下一人,便是大大的俠義。
何況救下這么多人。
他們的修為不存了,那并不重要,相對于他們以后的生活,對于他們的妻子來說,并不重要。
秦國分下來田畝,以為耕種,便是生存。
“先生!”
“我……我并沒有你所說的那般偉大。”
“我只是不想要這么多人死去。”
“春秋以來,數百年,已經死了很多很多人了。”
天明搖搖頭,淺淺一笑。
自己的勇氣?
也許自己真的有勇氣。
其實,自己并沒有想太多,就只是很簡單的道理。
“哈哈哈,世間的道理,往往就是很簡單。”
“專氣致柔,能如嬰兒乎?”
“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
“諸夏亂了數百年,許多人已經忘了最初的仁禮。”
“走吧,蘭陵城這里的一切都結束了,諸夏的一切也快要結束了。”
越是看似復雜無比的道理,往往越是簡單。
殘劍收攏渾身的浩然正氣,生與死,乃是抉擇,楊師兄他們選擇了那條路,也是他們的道理。
看向天明,殘劍踏步而動,行向遠處。
天明不語,為之跟隨。
“白將軍!”
“百家叛逆原魏國龍陽君帶到!”
蘭陵城上下的追捕以及擊殺還在持續,南城一處,白芊紅正與身前諸人飲酒。
“希望以后不會再聽到叛逆龍陽君之名。”
白芊紅放下手中酒樽,視線落在紀嫣然身上。
自己相信紀嫣然的手段,可龍陽君也是屢犯之輩。
后果不可說。
“當放心。”
紀嫣然一禮落下。
“說來,如果不是你這弟子同公子天明入我軍中,如果不是黑龍令的存在。”
“蘭陵城這里會死很多人。”
“龍陽君今日未死,接下來也會被納入監管之中。”
“希望,那些人珍惜所得性命,下一次可沒有這么好的運氣了。”
白芊紅擺擺手,美眸閃爍亮光,落在紀嫣然身后的召水身上,沒有他們幾個少年人。
蘭陵城這里想要拿下,現在怕還在全力攻打之中。
齊軍同百家自然會付出極大的代價,秦軍也會有不小的傷亡,而現在的局面,對雙方都好。
“公子天明?”
“黑龍令!”
“天明是秦王子嗣?”
旁側在列宴飲的一位著藤紫色樸素裙衫的女子驚異一言。
黑色的長發梳攏身后馬尾,聞白芊紅剛才之言,陡然細眉挑動,順而看向召水,又看向城中一處。
公子天明?
如果自己猜測不錯的話,白芊紅所言的天明便是自己所知道的那個天明。
還是一位公子,手中還有黑龍令。
當即猜測身份。
“不錯。”
“天明卻為大王子嗣。”
白芊紅又是一笑,看向端木蓉,自己和她之間,也有好多年不見了,不過,彼此之間,并沒有太大的變化。
她的消息,自己一直都知道,包括她的行蹤。
“天明是秦王的子嗣!”
“這……,召水,你……。”
“怪不得他身上會有鬼谷縱橫的氣息,還有道家的氣息,怪不得,怪不得。”
值此刻,端木蓉恍然,一切皆明悟。
也只有那般才能夠解釋天明身上的一身所修,尋常之人如何會有那般的際遇?
根本不可能。
可……天明的身份,難道說召水不清楚?
召水可是堂堂燕國王族嫡女,身份血脈亦是尊貴。
更別說,秦國滅燕,兩國有大仇,兩國有大恩怨。
卻是二人之間,關系不錯。
本能有感,看向召水,卻是看到召水此刻低眉不語的神態。
見狀,不由輕嘆,世事當真是難料。
“紀嫣然她們走了?”
飛雪挺著大肚子,在院落中隨意走動,觀不遠處正在讀書的師兄,隨意問著。
“城破之日,便是帶著龍陽君和召水她們離開了。”
殘劍視線仍舊落在手上典籍上,言語已然回應。
“天明!”
“哎,我就猜到可能會有這么一個結果。”
“這幾日我就看著天明的情緒不高。”
飛雪念叨一語。
而后輕哼,紀嫣然她們離開的倒是挺快,也不說同自己辭別一下。
有感天明近幾日的狀態,還真有些小小的擔心。
不知道他和召水那個小丫頭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
“你啊。”
“你現在就安心養胎,其它的不要操心。”
“天明的事情,他自己有主見的。”
殘劍無奈的抬起頭,師妹現在真的是操心太多了,好好操心腹中孩兒不行嗎?
“我看召水那丫頭就挺好。”
“況且天明又不是真正的秦國公子,有什么不合適的。”
“雖然現在天明還是秦國公子的位分。”
飛雪一直看好天明和召水兩個少年人,現在……一切好像出現了變化。
那不是自己想要的變化。
聞師兄之語,很是不滿。
麗師妹將天明交托給他們,他們就要對天明好好負責的。
“那你說該如何?”
殘劍搖搖頭,看向師妹。
“要不讓天明去尋找召水?”
飛雪想了想,出了一個主意。
“這個主意我說過了,天明并不同意。”
“紀嫣然離開蘭陵城,接下來應該會帶著召水行走諸夏各地,印證百家所學。”
“那是召水的修行。”
“接下來,待你誕下孩兒,我們一塊前往桑海之地,小圣賢莊,我的修為也快要突破了。”
“天明在那里,也能夠受益良多。”
殘劍再次搖搖頭,師妹為天明好。
難道自己就不想要為天明好。
那是天明自己的決定。
自己支持他。
眼下是召水的修煉之時,欲要尋找,它日也不遲,而今,天明剛破入化神不久,也該好好修行一二。
至于諸夏諸般事,無關緊要。
真的無關緊要。
“前往小圣賢莊?”
“也好。”
“師兄,你說儒家這一次在蘭陵城損失這么多弟子,尤其還有兩位當家身死。”
“儒家接下來會如何做?好像沒有什么大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