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個銀甲將軍,只是變化越發的大了,去歲相見李信的時候,李信銳氣雖失,仍為英武。
而今大半載不見,那英姿勃發的銀甲將軍已然變得消瘦,變得神容黝黑,變得沉穩甚多。
四目相對,李信挺立身軀,抱拳一禮,順而將江東的事情娓娓道來,總體并無大礙。
“項燕的子嗣等還沒有下落?”
對于那個結果,周清并不意外。
在大軍的威懾之下,江東之地雖是項氏一族的封地,卻是楚國給予的封地。
非秦國給予的封地。
強行抵抗,只能是自取滅亡。
“雖無具體下落。”
“可根據項城的民眾所言,項氏一族的人從四門而出,或是前往東海外的小島上。”
“或是北上齊國之地,也有南下吳越故地的,諸夏之大,他們躲藏不了多久的。”
李信再言。
海捕文書早就懸掛張貼了,卻是具體的消息沒有下落,李信倒也不急,現在整個楚地還沒有徹底穩定。
同大局相比,那些人不算什么,就算還活著有能夠做些什么?
整個楚國的大軍都被擊潰了。
“務必加大追捕力度。”
“項氏一族的人可以不論,熊啟必須擒拿!”
上首的秦王政正閱覽手中文書,聞李信之言,抬起頭,沉聲道喝,項燕的子嗣自己并不放在心上。
唯有熊啟。
自己待他不薄,偏生同自己作亂,非去歲的事情,說不準滅楚就可以功成了。
“喏!”
李信連忙又是深深一禮。
人尚未到齊,偏殿之內,諸人便是隨意言語著。
一炷香后。
偏殿之內,整個一張張陳列的木案后,均以坐滿文武要臣,侍者進獻茶水,便是退向遠處。
“擺沙盤吧。”
秦王政從上首起身,看向副將蒙武。
“喏!”
蒙武起身,招呼著數人,便是在偏殿正中,將連日來根據諸般典籍和古圖制作出來的沙盤匯聚一處。
雖然沒有中原之地的沙盤精細,但大致脈絡還是一覽無余。
不過百十個呼吸的時間,整個方圓八尺有余的沙盤陳列,其上各色點綴,以為地形、地勢不同。
“諸夏之地,自上古之時,中原便是核心,以大河為界,河北之地為云中、雁門之地,更北則是蠻夷胡族。”
“以江水為界,江南百越、蠻夷部族甚多,可從輿圖、沙盤而觀,整個江南之地大小絲毫不遜色中原。”
“滅楚不下江南,便是極大的隱患,一天下不將江南之地納入掌控,更是極大的危險。”
“寡人前來壽春多日,閱覽諸般文書,略有所得,今日便是與你等議定下江南具體之事。”
“大體方略已出,今日則是商討具體細節。”
秦王政從上首走下,行至沙盤之前,看著那熟悉的地形,左右文武看了一眼。
朗朗而言,江南之地堪為重要。
必須納入大秦掌控。
大體的方略,在自己未曾前來壽春的時候,王翦他們已經商量出了,自己覺得挺好。
連日來,自己也將其細化一二。
“諸位。”
“江水以南,地形復雜,多山脈河川,雖無險峻大山,卻也無太多平坦之地。”
“由著春秋以來、戰國亂世的紛爭,吳越之地而滅,在江東以南留下甌越、閩越。”
“五嶺之南,吳越族人零散,或為嶺南百越,臨近南海,還有南海百越。”
“五嶺與南海之西,還有西越、滇越等部族,雖然都有越字,卻并非全是吳越故國之人,也夾雜許多蠻夷山林之人。”
蒙武身披重甲,立于沙盤一側,手持一截細細的竹竿,對著大王一禮,便是緩緩說著江南之地的形勢。
從形勢而觀,并不復雜。
然……下江南的難度,本也不在那些越人部族的身上,面對大秦鐵騎,那些人不可能有攔阻之力的。
“故而,大王、上將軍等擬定南下進兵分三路。”
“一路從江東吳越故地南下,從會稽南下甌越等地。”
“一路從云夢大澤、洞庭水域南下,進入閔水之地,平定西越、滇越等地。”
“一路從彭澤南下,越過嶺南,過湘離之水,平五嶺與番禺、南海等地阻礙。”
“期時,三路大軍匯聚,江南便可徹底平定!”
蒙武敘說著關于大軍南下的具體細節,共分三路大軍,三路南下,從輿圖而觀,完成各自目標,便可匯聚一處,將江南納入輿圖之中。
語落,不在多言。
“五嶺?”
“略有所聞,據說是江南之地最為險要的所在,楚國的兵力南下最遠,也就到達那里。”
大田令鄭國不知何時,也已經從案后起身,來到那簡單的沙盤之前,看著上面的標注。
緩緩一語。
自己行走諸國,諸國山川都了解,唯獨對于楚國江南不太清楚,或許楚國自己都不太清楚。
“五嶺者,是橫貫江南腰部的一片連綿大山,起至湘水,西北走向至東南海域邊緣。”
“先后為大庾嶺、騎田嶺、都龐嶺、萌渚嶺、越城嶺,楚國兵力之所以只能夠到達這里,便是因為五嶺的攔阻。”
蒙武頷首,將竹竿落在江南之地的腰腹地域,先后將五嶺點了出來,也可以說,五嶺以南便是嶺南了。
嶺南則是有著嶺南百越,果然兵力南下,五嶺以北不算什么阻礙,嶺南則是大阻礙。
“這么說來,若然有大軍駐守在五嶺,便可扼制南北江南,甚至于諸夏?”
鄭國明悟,視線在五嶺之上停留。
“卻如此。”
蒙武點頭。
“五嶺這里可有通向嶺南的要道?”
李信一言,今日方歸來,許多事情不是很了解。
“根據舅父他們的所探,五嶺以南雖有要道,都是一個羊腸小路,大軍難以同行。”
旁側不遠的趙佗起身拱手一言。
舅父多年來一直在淮南、江南之地行走,對于五嶺那里的消息了解很多。
五嶺南下自然有道路,可都是一個供給少數人行走的小路,大軍南下,還需要重新開辟道路。
否則,也不能夠將江南之地徹徹底底的納入掌控。
“江水以南至五嶺所在,不為攔阻,那里有楚國過往的要道。”
“欲要越過五嶺,便是需要將山川開辟要道,不過,有護國學宮的利器,倒也能夠加快進程。”
蒙武再言。
嶺南開辟要道,要么將攔阻的山脈鑿空,要么將攔阻的密林砍伐,要么將河流湮滅。
砍伐密林,可以火燒。
河流湮滅,可以土埋。
鑿空山脈,人力火燒、醋滴太慢,直接以學宮利器,直接就洞開了,好像也不算什么攔阻。
“三路大軍如何南下,如何越過五嶺,則為具體要事。”
“三路主將的人選,王翦,可有所定?”
秦王政在沙盤前靜靜聽著,五嶺南北的事情的確復雜,可正是因為復雜,才需要納入掌控。
說著,丹鳳之眸閃爍亮光,看向旁側的王翦。
“大王,南下三路大軍主將已有人選。”
“欲要為南下主將,老臣從軍中主將中挑選精通江南越人風俗的為先。”
“趙佗可為下五嶺之南的主將。”
“任囂為江東南下甌越之地的主將。”
“屠雎為西側平定西越、滇越的主將。”
王翦從案后起身,為之一禮,將三路大軍主將人選說道而出。
三人的軍略勇武上,暫時不及軍中王賁、楊端和、辛勝、李信他們,可處事盡皆穩重,又有軍務處理之能。
連年來,一份份軍功已經說明了。
三路主將的人選,大王也認可了。
“嗯。”
秦王政表示認可。
“下江南,兵力分配如何?”
周清在旁側一語,許多事情自己也都了解,三位主將的人選,王兄也和自己商量過。
趙佗、任囂、屠雎三人的確很合適,下江南不一定打很多的仗,但攻占一地,穩定一地才是根本綱要。
那才是對于三人最大的考驗。
卻是兵力的派遣上,尚未定下最后決斷,一說三路大軍,每一路十五萬,合計四十五萬南下。
一說三路大軍,每一路十萬,合集三十萬南下。
周清覺得好像都行。
就是如果是四十五萬大軍的話,北上中原的兵力就少了。
“上將軍?”
秦王政聞聲,再次看向王翦。
“大王。”
“老臣之見,江南之地復雜,騎兵無需為主,步卒當先便可,輔以輕騎兵。”
“每一路十萬軍便可,其中有著江南莊氏一族、百越遺族的歸附,有十萬兵力可以散開三路入軍中。”
“如此,每一路大秦主力大軍出動七萬,合計二十一萬大軍,其余近四十萬大軍可以返回中原,底定大局!”
王翦近前數步,將兵力調遣一一說道出來。
有著莊氏一族、楚國殘部、百越遺族的十萬兵力,大秦主力可以省卻十萬兵。
非如此,六十萬大軍怕是又一半,或者過半下江南,那對于大秦軍力是一個很大的牽扯。
“二十一萬大軍?”
“雖有三十萬大軍,然江南之地廣袤絲毫不遜色中原,他們可以底定南天?”
秦王政心頭一突,因為昨日商榷的時候,上將軍還沒有定下最后結論。
如今卻是這般而言。
雖然動用的老秦兵力不多,自己很滿意,可加起來各方也就三十萬,可以底定南天。
自己可不想要出現什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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