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素月的嫂嫂有些不安,不知道這個向來沉默寡言的小姑子怎么突然在謝五夫人面前說這種話,她不安地咳嗽了一聲,拉拉戰素月的衣角。
戰素月笑道:“我跟謝五夫人有些話說,嫂嫂,你去那邊等我啊?”
盈袖笑著點點頭,“戰大小姐這邊請。”
兩人站到屏風邊上說話。
盈袖突然明白了戰素月的心態。
上一世盈袖到死都只是一個沒有出嫁的商家女,所以戰素月見了她,說了句“不過如此”。
這一世盈袖親爹元健仁的身世曝光,原來是元宏帝的嫡出皇子,盈袖和小磊的身份也水漲船高,成為公主和皇子。
她的地位,比戰素月高了很多。
所以戰素月認為她能嫁給謝東籬的唯一優勢,就是她的身份?
盈袖笑瞇瞇地看了戰素月一眼,道:“戰大小姐此言差亦。”
“我哪里說錯了?”戰素月咬了咬唇,“難道不是因為你的出身,你才有機會……?”
“呵呵,戰大小姐,你是在琢磨我何德何能可以嫁給我夫君,是嗎?”盈袖走到她身邊,湊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盈袖的聲音很輕,只有她和戰素月能夠聽見。
這一次的牡丹宴,到底是為了小磊選妃而辦的,盈袖不想和戰素月鬧得很難看,影響到小磊。
當然,戰素月不顧一切在這里跟她杠上,盈袖已經把她剔除在選妃名單之外了。
她要挑的是弟媳婦,腦子進水了才會挑一個對自己夫君有覬覦之心的女子做自己的弟媳婦?!
戰素月也不想在眾人面前丟臉,但是這口氣她就是咽不下。
她真不覺得盈袖有哪里強過她,想來想去,只有她的身份了。
“難道不是嗎?如果你不是皇室后嗣,如果你只是個皇商之女,你覺得你真的能嫁給謝副相?”戰素月綻開微笑,側頭跟盈袖說話,聲音同樣壓得很低。在旁人看來,還以為她跟盈袖是一見如故的知交好友在寒暄呢。
盈袖低頭掩袖,輕笑了一聲,道:“戰大小姐真是健忘。我跟我夫君定親的時候,就是皇商之女。你說我怎么就不能嫁給我夫君了?你這人也太自以為是了,我夫君要娶誰,難道要得你許可不成?你當你自己是誰?——好大張臉……”
戰素月有個綽號,叫牡丹仙子。一來是說她艷似牡丹,二來,其實也是說她銀盤似的一張臉,跟牡丹花一樣大……
因此她很忌諱別人在她面前說臉大。
盈袖雖然是嘲諷她臉大,但也存了心要踩她痛腳。
“沒想到商家女就是商家女,哪怕飛上枝頭變鳳凰了,還是改不了從小市井出身的習性。這種粗話都說得出來,你夫君知道嗎?”戰素月的臉色差一點繃不住了,她的笑容僵了僵,說話的語氣就有些咬牙切齒。
“戰大小姐。你到底是仗了誰的勢,覺得你能在我面前指手畫腳?”盈袖容色一整,不再跟她唇槍舌戰了。
她今天跟她說這么多話,一來是好奇上一世戰素月到底是什么心態,二來也是要跟她多接觸接觸,了解一下戰素月的真正人品。
沒想到戰素月如此迫不及待,簡直是等不及要打她的臉。
戰素月見盈袖板了臉,倒笑了,直起腰,眸光斜斜。唇邊略帶不屑,但卻沒有再爭執了,微微躬身道:“是我冒昧了,護國公主請不要跟我一般見識。我年紀小,不懂事,如有得罪之處,還望護國公主海涵。如果護國公主還覺得不妥,我可以給公主跪下斟茶認錯。”
倒是能屈能伸,立馬轉了一副面孔。
盈袖也見好就收。笑道:“得罪談不上,戰大小姐出身名門,那些話就不要再說了,傳出去壞了名聲就不好了。”
戰素月又笑了一下,不再跟她說話了,拉著她大嫂的袖子道:“大嫂,我們去那邊看牡丹?”
戰素月的大嫂對盈袖抱歉地道:“謝五夫人,我們先過去了。”
“兩位請便,那邊的牡丹確實是名種,兩位仔細賞玩。”盈袖笑瞇瞇地看著她們遠去,轉身去找慕容紫。
慕容紫是跟著長興侯夫人陸瑞楓一起來的。
謝大夫人陸瑞蘭正跟她們一起說話。
盈袖走了過去,先給陸瑞楓行禮,“長興侯夫人好久不見。”
陸瑞楓當日因為執意要跟盈袖退親之事,惹惱了長興侯慕容辰,將她關在侯府禁足了好一陣子。
盈袖出嫁之后,陸瑞楓才又出來代表長興侯府在內宅行走。
看見盈袖走過來,陸瑞楓瞇著眼睛笑道:“盈袖真是出落得越來越漂亮了,這般美貌,又這般身份貴重,難怪我們長青沒福。不過,只要盈袖你嫁得好,我們也就放心了。”
盈袖對陸瑞楓的反感和怨恨早就沒有了,她笑著親自捧了一杯茶送到陸瑞楓手里,道:“長興侯夫人,以前的事就不必再提了,今日是我們謝家的牡丹宴,您吃好玩好。”說著又往四周看了看,看見一個眼生的姑娘站在陸瑞楓身邊,笑著問:“這位姑娘是誰?好像沒有見過。”
陸瑞楓就將自己身邊低頭站著的一個身穿茄紫地素白鑲邊對襟褙子的少女推了出來,道:“阿紫,這是你盈袖表姐,快叫人啊。”
盈袖嫁的是謝東籬,謝東籬的大嫂陸瑞蘭是陸瑞楓的堂姐,從這層姻親關系看,盈袖跟陸瑞楓是同輩人,現在陸瑞楓卻把自己過繼的女兒推出來,要叫盈袖姐姐,分明就是在輩份上占她便宜,還想借故跟小磊拉近關系。
盈袖沒有說話,陸瑞蘭已經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對陸瑞楓道:“堂妹,你總是這樣著三不著兩,明明應該是叫表嫂,怎么成了表姐了?生生矮了一輩,你叫得出,我們可聽不下去呢!”
陸瑞楓垂眸,掩蓋住眼底一閃而過的怨恨之色。她素來怕這個堂姐,在眾人面前被她下了面子也不敢回嘴,只是訕訕地道:“也不能這么說,咱們從盈袖的娘親那里算來。盈袖可不跟我晚輩一樣嗎?再說了,當初她跟我們長青還有婚約呢,差一點就成婆媳了,我讓阿紫叫她一聲表姐,也不為過吧?”
“你也說差一點。那就是沒成。而她可是確確實實嫁給我們五弟做妻子,所以瑞楓啊,你的腦子可別再轉不過來了。我五弟妹給你們長興侯府一點關系都沒有,別再弄錯了輩份。”陸瑞蘭旁敲側擊地敲打陸瑞楓,“至于小磊,那是另外一回事。你依盈袖的輩份好,從詠潔那邊算也好,都不礙事。”
后面是在提醒陸瑞楓,想把慕容紫嫁給小磊的話,就不要再跟盈袖過不去了。至于輩份問題,對于皇室來說從來不是問題。
姑侄姐妹嫁給同一個男人,在皇室中是常事。
陸瑞楓只好忍下怒氣,抬頭看著盈袖笑道:“是我的錯,應該叫表嫂。來,阿紫,叫表嫂。”
慕容紫走了過來,喃喃地叫了一聲:“……表嫂。”然后半抬起頭,飛快地脧了盈袖一眼。
盈袖只看見一張雪白晶瑩毫無瑕疵的芙蓉柳面從她眼前閃過,眼前不由一花。半晌笑道:“阿紫的皮子真是無與倫比。”
皮膚白的人穿什么顏色都撐得起來,但是穿比較暗沉的茄紫色,那反差更加明顯,越發顯得膚色勝雪。容光燦爛。
小磊剛剛走了進來,正逢慕容紫驚鴻一瞥,他也被震撼了,在門口停了一停,才道:“姐姐,謝大嫂。謝二嫂,聽說慕容世子有事找我,他在這里嗎?”
盈袖一怔,她沒有找小磊,目光看了看陸瑞蘭和寧舒眉。
陸瑞蘭和寧舒眉也很驚訝,兩人一齊看著盈袖,以為是她故意叫小磊過來的。
陸瑞楓看見她們這幅樣子,在心里暗暗好笑,道:“是我使人請小王爺過來的。來,阿紫,上前跟小王爺行禮問安。”
小磊很是不悅,但是臉色還算從容,他點了點頭,道:“那請問慕容世子呢?”
陸瑞楓掩袖笑道:“你慕容大哥就跟猴兒似的,成日不著家,剛才還在這里呢,這會子去那邊的湖心亭了。不過你既然來了,就過來認認親戚。”說著,又推了推慕容紫。
慕容紫的頭垂得更低,只露出一截粉頸,在茄紫地袍領的襯托下,肌膚上像是有熒光滲出來。
小磊見過的美色也不少,但是像慕容紫這樣純粹以白取勝的美人見得還是不多,手心里不由自主開始冒汗,只好拱手行禮道:“慕容大小姐。”
慕容紫走到他身邊,慢慢抬頭,看了小磊一眼,輕聲道:“小王爺安好。”又福了一福。
那細絲般的聲音配著她珠光如雪的肌膚,聽得小磊身上的雞皮疙瘩直往外冒。
他點了點頭,急急忙忙地道:“不必客氣,今日謝府請客,兩位慢用,我去湖心亭看看慕容世子。”說著,慌慌張張轉身就走。
他離去時的步伐有些慌亂,慕容紫正好低著頭,看見小磊的背影,唇邊翹了翹,露出一個似有若無的微笑,很快又淡了下去,跟先前一樣,深深低著頭,走到陸瑞楓身邊站定了。
盈袖和陸瑞蘭、寧舒眉將剛才的情形看在眼里,都在心里嘆息。
盈袖想,有陸瑞楓這個人在身邊,估計慕容紫是不會露出本性的。
她對陸瑞蘭眨了眨眼,道:“好些姑娘在后園的牡丹圃游玩,不如我帶阿紫去看看啊?”
陸瑞楓站起來,想跟著去,沒料到陸瑞蘭大步走了過來,一把拉住陸瑞楓的胳膊,道:“堂妹,我們好久不見,有好多話要說呢,你跟我來,去那邊說話去。”說著,硬是將陸瑞楓帶走了。
陸瑞楓掙扎不得,只給自己的心腹婆子使了個眼色,讓她跟著慕容紫。
盈袖又給寧舒眉使了個眼色。
寧舒眉懶洋洋地起身,對屋里的下人道:“來人,帶長興侯府的媽媽姐姐們去耳房吃茶,你們好好生陪著,若是貴客有半點不滿,小心你們的腦袋!”
謝家的丫鬟婆子們便一擁而上,將陸瑞楓帶來的丫鬟婆子都拉到另一邊的耳房吃茶說話去了。
陸瑞楓的那個心腹婆子也被人拉走了,只給慕容紫留下一個丫鬟。
盈袖笑著看向她,道:“阿紫,你要不要跟我去?”
慕容紫抬頭對她笑了笑,道:“謝五夫人盛情,阿紫恭敬不如從命。”
盈袖伸出手,拉了她的手,一起向后園的牡丹圃行去,一路上跟慕容紫閑聊,發現這姑娘離開陸瑞楓,確實就活潑了一些,不再是那樣縮頭縮腦的樣子。
“你親生爹娘是慕容家的二房?”
慕容紫的出身根本不是秘密,她十四歲了才過繼,自然也知道瞞不了人,便坦然地回答:“是啊,我爹是伯父的堂弟,我們一家都很感激伯父伯母的盛情。”
盈袖點了點頭,暗道除了陸瑞楓讓人膈應以外,這慕容紫真沒有一處不好的……
她帶著慕容紫轉過羊腸石子鋪的小路,路邊修篁碧綠,長得很茂盛,前面有個小湖,湖上有亭子,就是湖心亭,這里也是是夏天賞荷乘涼的好去處。
盈袖目光一轉,發現在她們前面離去的小磊正和一個高大的男子從亭子里下來。
盈袖見正是慕容長青跟小磊,忙停下腳步,在心里琢磨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
這時就看見一個姑娘突然匆匆忙忙從亭子后面的灌木叢里轉了過來,低著頭往亭子上走。
小磊見有人來了,忙往旁邊一讓,哪知道那姑娘偏在他面前腳一歪,整個人往他身上倒去。
小磊迅速提氣縱躍,跳到慕容長青背后。
慕容長青一怔,下意識伸手一格。
那姑娘本來就東倒西歪,這時一股大力當面襲來,她收不住腳,只聽撲通一聲,水花四濺,她就從亭子的臺階上掉到了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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