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瑞蘭笑瞇瞇地點點頭,“知道知道!”很快看著謝東籬和盈袖上了大車,漸漸遠去。
盈袖在車上斜睨謝東籬:“不會吧?我不習慣一個人走夜路?我怎么不知道?”
不說上一世有多少次她一個人半夜偷偷溜出去,到后院港灣游泳,就說這一世,她一個人晚上偷溜出去做大事的時候也不少……
她從來就不是一個膽小纖弱離了人連路都不會走的嬌嬌女。
謝東籬目不斜視:“你自己不知道?今兒不就知道了……”
“說吧,你到底來干什么?”盈袖挑了挑眉,毫不客氣地道,她可不信謝東籬說的那個理由。
糊弄大嫂也就算了,糊弄她這個當事人?——還差點兒火候……
盈袖其實是想聽謝東籬說些更好聽更貼心的甜言蜜語。
謝東籬果然從善如流,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緊緊不放:“嗯,其實我是想你了,就來接你了。”
然后扯了個不靠譜的走夜路怕黑的理由。
盈袖卻下意識將他的手推開,著急道:“你不怕犯病啊?”
此時外面的夜空繁星密布,沒有絲毫云彩,他是不能碰她的。
謝東籬的大手又伸了過去,將她的小手緊緊包裹在里面,溫言道:“暫時沒事了,不會犯病的。”
“啊?”盈袖很是意外,她盯著謝東籬的面容看了一會兒,確實沒有看見他的面上露出絲毫不適,而且也沒有立刻出現的紅疹,“怎么會這樣?是盛公子治好你了?他不是說沒法子嗎?”
謝東籬摸了摸自己的后頸,那里貼了一塊小小的圓形膏藥。
他的思緒回到剛才元親王府的那間審訊室里。
盛青蒿一出手。那位“盛郎中”只能直著眼睛,將自己知道的事一五一十都說了。
謝東籬才明白,原來很多年前,北齊有人就設下圈套,找尋盛家人,為他們做一件事。
盛家人對于這種事一般不理會。
想找他們的人多了,他們又不是灶王菩薩。給點兒甜頭就有求必應啊?——當然是當不知道。
但是不巧。正好被趕出藥王谷的盛家棄徒那一年自己摸索出了做“手術”的法子。
他是因偷學“手術”而被廢了右手。
可惜盛家人沒有料到,這人是天生的左撇子,但是一直瞞著眾人。
因為中州大陸傳言。左撇子是不祥之兆,因此那些天生的左撇子都是被家人強迫,從小學習用右手做一切事。
這位盛家棄徒就是如此。
他的右手被廢,離開藥王谷。他就開始用左手練習做“手術”。
開始是在動物身上動刀,后來就找那些窮苦的老百姓。以給他們免費醫治為名,在他們身上動刀。
后來還真是讓他摸索出一套做“手術”的法子,雖然不具備內在的神,但是有了外在的形。
特別是整容一道。
這個棄徒對整容的手段簡直是癡迷。
后來北齊錦衣衛用幽靈蘭吸引盛家人。他馬上來到北齊京城,等了好幾天,見真正的盛家人沒有露面。自己才偷偷跟北齊錦衣衛聯系,表示自己是盛家傳人。
北齊錦衣衛的老夏督主對他禮遇有加。不僅將幽靈蘭給了他,還給他提供了許多死囚做實驗。
這樣一來,這位棄徒的功夫當然是突飛猛進,于是就有了假冒劉家大小姐一事。
這簡直是給謝東籬前世今生兩輩子的謎都解開了。
上一世這個時候,盛青蒿根本就沒有出現過,所以他們一直以為那個“齊雪筠”是恰好跟劉家大小姐生得一模一樣,才被找來冒名頂替的……
聽完“盛郎中”說的話之后,盛青蒿對謝東籬道:“我可以幫你暫時止住你的怪病,雖然不能治本,但是治標還是可以的。至少能保證三天內不會發作。”
盛青蒿的法子,就是用他的手術刀,在謝東籬后頸處凸起的地方挖開一個小洞,將幽靈蘭制成的藥滴兩滴進去,這樣完全麻痹那里的肌肉神經,然后用盛家特制的傷膏貼上,如此就能暫時截斷謝東籬身體里那股神秘的力量。
盛青蒿自己也不知道那種力量到底是什么,所以他還是希望謝東籬跟他回藥王谷一趟,讓他們盛家老祖給他診治,才能斷根。
不然的話,三天之后,如果再被盈袖碰觸,他就會舊病復發,也許還會更加嚴重。
因為凡事不能斷根的話,壓制之后只會反抗愈烈。
謝東籬當時沉吟良久,還是讓盛青蒿給他做了暫時的醫治。
這三天內,他可以毫無顧忌地牽盈袖的手,甚至做比牽手跟親密的事。
只可惜,盈袖和他都在孝期,就算力有余但是心不足,沒法放開胸懷享受夫妻之間的私密。
轉頭看見盈袖擔心的面容,謝東籬微笑著將她抱入懷里,道:“盛公子暫時幫我壓制了傷病,要斷根的話,我還得跟他去一趟藥王谷。”
“啊?這樣說,還是可以醫治的?!”盈袖簡直是狂喜,一時難以克制自己,她抱著謝東籬的脖頸,探頭就在他面頰上啵地一聲親了一下。
他們倆自從在一起之后,盈袖還從來沒有這樣主動過。
謝東籬也是曠得有些久,被她只在臉上親了一下,身下就有些抬頭的趨勢。
他深吸一口氣,坐直了身子,對盈袖道:“別亂動,回去再給你親。”
盈袖嘻嘻地笑,將頭埋在他懷里使勁兒地蹭,呢喃道:“就不……就不……就要動……”
謝東籬咬牙,“你不要玩火!”
“就玩!就玩!”盈袖激動得不能自已,甚至都管不住自己的手,從他胸膛滑過,往身下探去。
她不記得有多久兩個人不能想擁抱就擁抱。想親吻就親吻了。
突然發現這個限制沒有了,雖然只是短時間消失,也讓盈袖樂得暈陶陶的。
男女之間如果沒有對對方肌膚的渴望,那簡直不叫相愛。
她抬頭,看著謝東籬脖頸處那粒黑曜石的頂扣,扣得嚴嚴實實,就想將它解開。
謝東籬一把握住她的手。眸子黑沉得可怕。聲音低沉中帶著喘息:“……真的要玩火?”
盈袖的眸子里漾出春水,她沒有說話,大著膽子湊上去。在謝東籬唇上如同蜻蜓點水般觸了一觸。
雖然只有如同春風拂面般的一記輕吻,已經足夠如同燎原的野火一樣燃遍了整片大地。
謝東籬仰頭,一記呼吸幾乎潰不成軍。
他的雙手緊握,力度之大。差不多就要把盈袖的指骨捏碎了。
盈袖雙手的劇痛,才讓她清醒了一些。
她從謝東籬懷里掙脫。揉著自己的手,嗔道:“你還真下得了狠手!”
謝東籬探頭看了看她那雙被自己握得幾乎青紫的手,也有些內疚,道:“是我莽撞了。我給你揉一揉?”
盈袖將手遞給他。
謝東籬這一次沒有再用力了,而是輕柔地撫摸、揉按,舒緩她的疼痛。
“……我會治好病的。你等我回來。”謝東籬對盈袖鄭重說道。
盈袖“嗯”了一聲,將頭靠在他的肩頭。喃喃地道:“其實,只要能靠在你身邊,對我來說就足夠了。”
“對我來說不夠。”謝東籬似笑非笑地道,“你休想推開我。”
盈袖低笑,將額頭在他肩膀上輾轉,鼻端嗅著他身上那股如蘭似麝的清氣,覺得神清目明,心胸都開朗了許多。
馬車一路顛簸,往親王府行去。
快要下車的時候,盈袖說起了婆母的事,小心翼翼地道:“五爺,你真的沒有婆母的畫像嗎?”
想到謝復對劉氏的深情,而謝東籬又是他們兩人唯一的兒子,盈袖完全不信謝家沒有劉氏的畫像。
謝東籬側頭想了想,道:“你真的想知道?”
“……是不是太為難了?”盈袖看了看謝東籬的神色,“我也不是一定要看。”
謝東籬笑了笑,“你不用揣摩我的心思。你是他們的兒媳婦,你可以理直氣壯地要求知道這一切。”
兩人回到親王府,天已經全黑了。
盈袖和謝東籬、小磊一起吃了晚飯。
為了安全著想,謝東籬飯后去外院查看一番靈堂的布置和王府的侍衛安排。
盈袖和小磊在內院查驗一番,事事妥當之后,她才送小磊回去歇息,自己也回到自己在親王府的院落。
謝東籬過了兩個時辰才回來,已經是半夜時分了。
盈袖沒有睡,坐在床上看書等他。
謝東籬進院子的時候,看見靠臥房的窗欞處有燈光閃爍,微微笑了笑。
進了臥房,果然看見盈袖坐在床上等他回來。
“外院出了什么事?怎么去了那么久?”盈袖忙從床上下來,親手服侍他。
以前兩人能互相碰觸的時候太短暫,因此一有機會,兩人都在迫不及待地親熱,而像尋常夫妻一樣,服侍他更衣,給他梳頭、擦面,對盈袖來說還是頭一次。
她做起這些事情,比在床上跟他親熱還要激動。
謝東籬開始覺得好笑,后來漸漸覺得喉頭哽咽,連話都說不出來。
看著盈袖在浴房里忙忙碌碌的身影,謝東籬的目光完全無法移開。
等謝東籬收拾好了,上了床之后,他才把他剛才回謝家帶來的東西給盈袖。
“是什么?”盈袖十分好奇地接了過來。
謝東籬給她的,是一本做工非常精致的手抄書。
封皮上寫著四個非常端正的大字:《靈筠小記》。
字跡非常工整,如同鐵劃銀鉤,筆力蒼勁,轉折有力,簡直是一副無價的墨寶。
謝東籬將盈袖背對著自己抱在懷里,下頜擱在她的肩膀上,熱熱的呼吸在她耳邊徜徉,低沉的嗓音如同冬日的塤,一聽就能沉醉,“這是我爹給我娘寫的傳記。我娘生我的時候去世,我爹花了三年時間,給她寫了本傳記。”頓了頓,又道:“是專門寫給我看的。”
謝復知道自己也活不下去了,但是兒子不能不了解自己的親生母親,所以,他也是用了他一生中最后的時光,給兒子寫了一本書,這書里寫的,就是他兒子的娘親——劉靈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