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有人……”司徒盈袖忙拉了拉沈遇樂,朝灌木叢那邊努努嘴。
沈遇樂回頭,卻已經什么都沒有了。
她想了想,拉著司徒盈袖走了過去,探頭往灌木叢那邊看去,卻只看見一個月白色的背影轉了個彎,就往另一邊去了。
沈遇樂看著那高直挺拔的背影,道:“那邊就是拂香閣,可能是今天來的客人吧。”
不一會兒,沈大夫人王月珊派了婆子過來,請她們過去,“各位小姐,拂香閣那邊開始坐席了,可以過去了。”
沈遇樂忙回頭喚了一聲,帶著司徒盈袖領先而去。
很快來到拂香閣。
司徒盈袖對這里不算陌生。
這是一個宴客的大廳,中間用半透明的鮫綃紗屏風分作兩半,屏風一邊坐著男賓,另一邊坐著女眷。
司徒盈袖的繼母張氏已經帶著司徒暗香跪坐在主位下方第一個條案后方了。
見司徒盈袖進來,司徒暗香忙向她招手,“姐姐……過來這邊!”
司徒盈袖看了看沈遇樂。
沈遇樂笑著道:“咱們過去吧。那里就是給你們一家子的位置。”
司徒盈袖笑著謝過,和她一起走過去,在張氏身邊坐下。
隔著半透明的鮫綃紗屏風,可以影影綽綽看見對面的那些男賓,大多數都是年輕氣盛的青年男子,坐在天青色云母鑲邊的紫檀木條案后面,大聲談笑。
“皇太孫到!南鄭國二皇子到!”
司徒盈袖一愣。——南鄭國二皇子?鄭昊?他怎么來了?
陪著南鄭國二皇子鄭昊來沈相府的,還有當今皇太孫殿下。
“見過太孫殿下、二皇子殿下。”沈大夫人忙帶著這邊的女眷走過來,給皇太孫和鄭昊屈膝行禮。
另一邊的男賓們也都拱手為禮。
“免禮免禮。沈大夫人這樣客氣,以后孤都不敢來您家了。”皇太孫對沈大夫人非常客氣,他說完話,身邊的太監就忙飛奔過去,把沈大夫人扶了起來。
“太孫殿下禮賢下士,乃我東元國之福。”沈大夫人彬彬有禮說道,直起身來。
皇太孫笑著點點頭,目光在人群中溜了一眼,然后看向鄭昊,“你要過來看熱鬧的,孤可是陪你過來了。”
鄭昊早在人群中看見了深深低著頭的司徒盈袖。
她雖然才十二歲,但是身量很高,肌膚極白,就算極力隱藏自己,在這烏壓壓的人群當中,她不知道她細白修長的脖頸襯著一頭黑黢黢海藻般卷曲的秀發,有多醒目……
鄭昊微笑著移開眼神,道:“我久慕東元國文豪大儒輩出,今日能來文豪大儒濟濟一堂的沈相府赴宴,是我畢生所愿!哈哈哈哈!”
司徒盈袖低著頭,忍不住想翻白眼:……鄭二皇子的畢生所愿,是“艷冠天下”吧……什么時候變成久慕文人大儒了?!
“今日是祖父為我兩個表弟、表妹辦的接風洗塵宴……”沈大公子尷尬說道,“太孫殿下和二皇子殿下能來,是我們沈府之福,也是我表弟、表妹的福氣。”
“哦?是為你表弟、表妹舉辦的接風洗塵宴?哎呀,這可怎么是好!初次見面,可不能空著手!我得給點兒見面禮!”鄭昊大叫一聲,雙手一闔,“來人!把禮物呈上來!”
鄭昊帶來的下人捧著一個個錦盒魚貫而入,來到拂香閣。
“哪位是你的表弟表妹?”鄭昊故意問道。
沈大公子指了司徒盈袖道:“那是我表妹,我表弟年紀小,在祖母那邊歇息呢。”
“……哼,八歲了,小什么小?我聽說,那孩子是個傻子,恐怕是不肯帶出來見人,怕丟了面子吧……”男賓那邊突然有人嘀咕起來,而且恰好用大家都能聽見的聲音嘀咕。
這人的話,如同一石激起千層浪。
司徒盈袖心里一沉,知道不能讓這話坐實了,她抬起頭,順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那人站在人群中,眼神躲閃不及,只覺得眼前眸光一閃,如雪光魅影,看得他半天回不過神來。
“啊?沈大丞相的外孫,真的是傻子?!”
“那還有假?我以前也聽家里人說過。如今看來,十有八九是真的。”
“嘖嘖,大名鼎鼎的沈家,三侯五相家的姑娘,也會生出傻子?——真是笑掉別人的大牙……”
“難怪沈大丞相的姑娘,要匆匆忙忙嫁作商人婦……嘻嘻……”
“好了!這有什么好說的!還大家閨秀呢,就跟個碎嘴婆子一樣!”沈遇樂聽不下去了,回頭斥責幾個跟她們站得近的女子,然后對司徒盈袖低聲道:“你別生氣,都是唐安侯府家的姑娘,甭理她們……”
司徒盈袖輕聲問道:“剛才說話的那個人,你認識嗎?”順手往對面男賓那邊指了一指。
沈遇樂踮起腳瞧了瞧,“……還是唐安侯府的人,唐二公子唐海浪。”
唐海浪?——這個名字有些耳熟……
司徒盈袖頓時想起了前世聽說的這個人一件大有名的事,掩袖笑道:“唐二公子,我弟弟商戶出身,根本就不能進太學念書,您就不要為了少一個競爭對手,這樣詆毀我弟弟了。——我這里給您賠禮了。”說著,司徒盈袖深深福身,行了一禮。
人群頓時轟然而笑,有人指著唐海浪大聲道:“唐二公子!你夠了哈!成天為了這個太學的鬼名額,給這人穿小鞋,給那人上眼藥,現在連商戶出身的八歲孩子都不放過,你是有多想上這個太學啊!”
原來就在不久之前,唐海浪為了跟陸家一個公子爭奪上太學的名額,背地里散布謠言,說他“不學無術”,“人品堪憂”,后來被人揭發出來,唐安侯府鬧了好大一個沒臉,唐侯爺和侯爺夫人只好親自上門,去陸家賠罪。
這件事鬧得風風雨雨,司徒盈袖上一世的時候雖然足不出戶,也聽人說起過。
她借著這件事,輕而易舉就把小磊的情形遮掩了過去。
沒人再信唐海浪的話。
就連先前知道一些端倪的人都疑惑了,暗忖關于沈大丞相外孫的事,難不成也是有人故意興風作浪?
司徒盈袖有些小小地得意,她抿著唇,往那邊看了一眼,正好看見謝東籬一襲月白色錦袍,負手站在唐海浪身后,高挑的身姿,容色沉靜,眸光寂然,并無喜怒驕矜之色。雖然逆著光,也能看清他輪廓清晰的面容,有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和肅然。
司徒盈袖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
謝東籬似有所察覺,眼眸一抬,只浮光掠影般往她這邊轉了一轉,就移開眼神,低頭跟身邊的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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