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胎氣
劉士儀這是在開玩笑罷?就算她此刻死了,照顧孩子的事也輪不到她蘇靜姍頭上呀!她當田家人都死絕了么?這要是傳到田家二老的耳里去,會怎么想她,會怎么想劉家?指不定捎帶著把她蘇靜姍都會記恨上呢。蘇靜姍若是答應她,鐵定是腦子壞掉了。
不過,將死之人,腦子糊涂些,也是情有可原,蘇靜姍盡量把拒絕的話說得婉轉無比:“十三妹你好端端地在這兒呢,說這些作甚么。再說了,十三妹夫是這孩子的親爹,還能不疼他?”
劉士儀見蘇靜姍沒有答應她的請求,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蘇靜姍當作沒看見,把目光投到初生的孩子身上,那孩子緊閉著眼,臉上的皮膚皺巴巴的,尚看不出丑美來;不過以田悅江和劉士儀的相貌來看,不論這孩子以后的品性如何,翩翩佳公子的美譽是跑不掉的。
她能裝作沒看見劉士儀臉上的失望,甄氏卻沒法視而不見,她生怕女兒留下遺憾,便幾番暗示蘇靜姍,催她把劉士儀的請求答應下來。蘇靜姍才不想答應,但無奈甄氏暗示的動作太大,便只得說了個活話:“只要田家沒意見,我就替十三妹養了這個孩子。”她一面說,一面在腹誹,田家要沒意見才怪呢,他們亦是名門望族,怎會容許自家的長子嫡孫養在別人家;別說養孩子,只怕連田悅江再婚的事,都不會許她插足,頂多默許她作個媒罷了。呸!呸!呸!蘇靜姍剛想到這里,就連呸三聲——劉士儀這不還沒死么,誰曉得她是不是故意拿死來要挾人,抹黑她的名聲;再說了,她剛才答應劉士儀給田悅江尋繼室,不過是敷衍罷了,難不成還真去幫他找,她又沒傻沒瘋!
此刻劉士儀的想法,同她也差不多,因為她心里很清楚,田家是萬萬不會把這個孩子交給蘇靜姍來養的。蘇靜姍這樣說,還是和斷然拒絕她沒有兩樣,真是一只狡猾的狐貍,真不曉得劉士衡當初是怎么看上她的。
劉士儀大概是真覺得命不久矣,完全不掩飾臉上的表情,心中不滿,面兒上馬上就表現了出來。愛女心切的甄氏見了,又欲繼續暗示蘇靜姍,幸好席夫人再也看不下去了,不動聲色地伸手將甄氏一攔,出聲道:“士儀,你這會兒最想見的,一定是田姑爺了。”
說著,不等劉士儀發話,就隔著門對外道:“速速去請田姑爺進來,就說十三姑娘想見他。”
劉士儀看著蘇靜姍,想起田悅江,心情十分復雜,甚至不知道要對他說些甚么,但田悅江畢竟是他的夫君,再怎么,她也不好把不見他的話說出口,因此只得任由席夫人安排去了。
蘇靜姍則沒有半分停留,轉身欲避出去。可誰知劉士儀還不肯罷休,竟出聲留她道:“七嫂,你急著走作甚么,快快坐下,正好咱們三人把話說開了。”
“說甚么說?我同你們之間有甚么好說的?”蘇靜姍強按著怒氣轉身,臉色十分地不好看,“十三妹,你出嫁得早,恐怕還不怎么了解我的個性,我若不是看你躺在這里,早就罵你個狗血噴頭了,你可別給臉不要臉,趁著病中,胡亂咬人。”
劉士儀長這么大,還沒被人罵過這樣難聽的話,不覺愣住了。不過蘇靜姍倒沒說錯,她的確是仗著彌留之際,把心中埋藏已久的醋意惱意恨意,一股腦地宣泄了出來,根本就沒管甚么后果——反正她也活不長了,不趕緊講出來,這輩子都要留遺憾。
甄氏也是被蘇靜姍直白的罵語驚呆了,過了一會兒才想起來要回護閨女,但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不會罵人,至少她所會的罵人的話,同蘇靜姍的一比,完全顯得蒼白無力,好像一講出來就會丟人似的。
席夫人心疼孫女,但也覺得她有些過分,于是便想出聲打個圓場,不過還沒開口,就見田悅江推開門,急匆匆地進來,直奔劉士儀床頭,抓緊了她的手,然后回頭對蘇靜姍道:“士儀都已經這樣了,還請七嫂口下留德。”
“叫我口下留德?!”蘇靜姍原本強行按捺的火氣,噌地一下又竄得老高,“你得管好你媳婦倒是真的,不然惹惱了我,連你一起揍!”
田悅江正欲回嘴,卻聽見門口傳來個冷冰冰,怪腔怪調的聲音:“田悅江,你氣得我十三妹早產也就算了,怎么,還想連我媳婦一并氣早產?”
屋中的人俱看向門口,只見劉士衡手持一把扇子,正勾起一側的嘴角,沖田悅江冷冷笑著。他雖然是倚門而立,但那架勢,怎么看都讓人覺得,只要田悅江膽敢再說蘇靜姍半句,他立馬就會猛撲進來,狠掐住他的脖子。
屋內氣氛一緊,席夫人卻抓住了劉士衡話中的關鍵,問田悅江道:“士儀提前生產,是因為你們吵了架?”
田悅江從小就沒學會撒謊,只得沉默以對。劉士儀則看著蘇靜姍,臉上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
她就這樣望著蘇靜姍,眼中表露出來的情緒,走馬燈似的變換——妒忌,惱恨,委屈,不甘——她表面上看起來只是在微笑,但心中卻因為回憶,引發了一場疾風驟雨。這使得她不自覺地喘起氣來,胸口不住地上下起伏。
田悅江見她情形不對,忙俯身問究竟。劉士儀卻不住地笑著,眼睛一直不曾離開蘇靜姍。
蘇靜姍亦瞧出她面色突現潮紅不同尋常,心思急轉間,猛地捂住肚子,高聲叫道:“哎呀,我肚子疼!”
劉士衡三步并作兩步地跑進來,扶住她的腰,氣急敗壞地道:“肯定是剛才十三妹兩口氣合著伙兒地給氣她嘔,傷著胎氣了!”
席夫人和甄氏大急,正好這時精通產科的太醫趕到,兩人雙雙指向蘇靜姍,讓太醫先給蘇靜姍瞧瞧。
這太醫明明是為劉士儀請的,但才踏進房門,就被指給了蘇靜姍,這簡直是朝劉士儀原本就憤憤不平的心境上,猛澆上了一桶油,使得她快要喘不過起來,渾身上下都似火在燒。
但此時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蘇靜姍身上,就連田悅江的眼中都現出了緊張來。劉士儀雙目滾滾淚下,拼了全身的力氣,把自己的手從他手中抽了出來。其實這時她真是冤枉田悅江了,剛才蘇靜姍劉士衡口口聲聲說是他們夫妻氣壞了蘇靜姍,那么只要蘇靜姍有甚么不對勁,就是他們兩口子的過錯。盡管劉士儀此時的情況也很不好,但畢竟她還沒死不是?
蘇靜姍就在房中的椅子上坐下,拿帕子在手腕上搭了,請太醫診脈。太醫診了沒一會兒,便道:“這是急火攻心,傷了胎氣了。既是有孕,就該平心和氣才是,切忌動怒。”
劉士衡這下真急了!他剛才還以為蘇靜姍純粹是演戲呢,哪曉得是真動了胎氣了!他一定要扒了田悅江的皮!
蘇靜姍自己倒并不怎么覺得意外,雖說她此刻沒有甚么不適,不過剛才的動氣也不是假的,心情自然有波動。既是生了氣,在脈象上定會有反應,加之她挺著肚子,所以太醫診斷她是動了胎氣,十分正常。
太醫的診斷,眾人自然堅信不疑,更何況這還是位精通產科的太醫。于是席夫人和甄氏感情上的天平,一下子就傾斜到了蘇靜姍這邊,慌忙叫人來伺候蘇靜姍回去,好好躺著靜養,又懇請太醫幫忙開幾副有效的安胎藥,只管揀那貴重的藥材寫,不計成本。
大家亂作一團,無人再去理會劉士儀。劉士儀哽咽著,喉頭咕咕作響,卻是已說不出話來。
“士儀,你剛才的確是太過分了些……”田悅江皺起眉頭,正欲說說她,就發現了她的不同尋常,連忙大聲呼救:“太醫,太醫,快來瞧瞧我娘子!”
正朝隔壁走,準備去開安胎藥方的太醫聞言,連忙折身返回產房,匆忙搭上劉士儀的手腕。他很快就診完脈,頭也不回地道:“趕緊煎參茶!”
田悅江一疊聲地催丫鬟快去,席夫人等經過事的,卻是心里涼了半截。劉士儀只怕真是兇多吉少,太醫才會不開藥,只叫煎那吊氣的參茶。
不過當著劉士儀的面,哀傷之情是萬萬不能露出來的。席夫人只得領了甄氏,到隔壁躲了,抱頭大哭。待得情緒宣泄完,還得把淚抹干凈,裝作沒事人一般,出來照顧劉士儀喝參茶。
劉士衡才剛抱著蘇靜姍回到香椿胡同,就接到了劉士儀快不行了的消息。他心中記掛妹子,但更擔心蘇靜姍的安危,因此猶豫不決,不知該不該過去看看。蘇靜姍對劉士儀,雖有憐憫,但心里絕對是怨恨居多,但她仍是捏了捏劉士衡的手,輕聲道:“你該過去送十三妹一程的。”說完,欲言又止,幾番張口,話到嘴邊,終究還是改成:“剛才是我魯莽了,不敢同十三妹置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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