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尋找
“回五奶奶的話,這尺寸不是裁縫量的,而是劉媽媽幫十五姑娘量的。”小丫鬟回答道。
賈氏聽說這尺寸是劉士雁的奶娘劉媽媽量的,不由得皺了皺眉,但仍舊收下了單子,道:“劉媽媽量的就劉媽媽量的罷,若是做出來的衣裳不合身,可別來怪我。”
美蕉聽她這樣說,暗暗舒了口氣,磕過頭,去向劉士雁回話。劉士雁一見著她便急切地問:“怎樣?五奶奶把尺寸單子收下沒有?”
美蕉點了點頭,道:“五奶奶沒看出甚么來,只說如果衣裳做出來不適合,別去怪她。”
“不就是量個尺寸么,怎會不合適。”劉士雁不以為然地道,但馬上卻又驚叫起來:“哎呀,這衣裳是要等到過年才穿的,這時候量的尺寸,不會到那時就不合適了罷?”
她的奶娘劉媽媽慌忙上前捂住她的嘴,道:“十五姑娘,我的小祖宗,你小點聲呀,這若是被人聽見了,可怎么是好!”
美蕉安慰劉士雁道:“這都快三個月了,十五姑娘也不過略胖了些而已,甚么都還看不出來呢,這會兒離過年只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尺寸怎會不合適。”
劉媽媽本不愿讓劉士雁擔驚受怕,但還是忍不住駁了美蕉的話,道:“你女孩兒家不曉得,這肚子呀,是越到后面長得越快的……”
劉士雁哇地一聲就哭了,拼命地去推劉媽媽,含混地道:“你只曉得捂我的嘴,有這功夫,還不趕緊幫我找人去!”
劉媽媽見她含混著說話聲量都還不小,哪敢放開手,連忙叫美蕉一起幫忙,將她扶進了里間,又將門緊緊閂上后,方才放開了她。
劉士雁哭倒在錦被上,淚水把那被面染變了顏色。劉媽媽看著心疼,忙道:“姑娘放心,我們一定盡快找著那人。不過,那人到底姓甚名誰,住在何方,你總得告訴我們一聲,我們才好找。”
美蕉想到若是劉士雁沒個好結局,她們這些服侍的人便都要陪著受罪,于是就焦急起來,道:“十五姑娘,你有這哭的功夫,還不如起來好好跟我們說說情況呢,不然等肚子掩都掩不住的時候,就真只能去庵里當尼姑了。”
劉士雁才不愿去庵里當尼姑,那樣便不能吃肉,不能穿新衣了,因而她一聽美蕉這番嚇唬,馬上就坐了起來,抹抹淚,道:“這事兒我只跟你們說,你們可要發誓,不許泄露出去。”說完又道:“說起來,那人的事,我連我娘都沒有告訴,就是怕她責罵……”她正說著,突然想到樂氏已被趕回了娘家,這會兒就算她愿意告訴,也沒處找人去了。想到這里,劉士雁不由得黯然神傷。
美蕉見她發呆,趕忙喚了她一聲,這才令劉士雁回過神來,開始講述她失蹤那日夜里發生的事情。
原來,那日她才走過兩條街就后悔了,但欲朝回走,卻迷了路,便朝路邊細細觀察一番,找了個相貌最為端正的男子問路。那男子待她極為和善,主動提出送她回家,劉士雁求之不得,便跟著他走了。
可誰知那男子帶著她七繞八繞,卻去了他自己家里,然后不顧劉士雁拼命掙扎,就把她按倒在了炕上。
說到這里,劉士雁神情激憤起來,捶著床板道:“我告訴他我是戶部尚書的孫女,可他還是不肯放過我!”
劉媽媽聽到這里,很想一頭撞死在墻上。她干嗎要亮明身份呢,只要甚么都不說,那男人就算拿著她的玉佩也生不出甚么事來,因為畢竟那塊玉佩上只刻了雁字,沒有刻劉字。
美蕉年輕,不像劉媽媽忍得住,干脆一頭磕在了床沿子上,望著劉士雁欲哭無淚:“十五姑娘,那你的玉佩,又是如何落到那人手里的呢?”
劉士雁覺得她這問題太過愚蠢,試想想,衣裳都被人扒光了,要扯下她胸前的玉佩,那還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美蕉一見她這神色,便知自己被她誤會,連忙解釋道:“十五姑娘,我的意思是,那人有沒有說過,他為甚么要拿你的玉佩?”
劉士雁臉色微紅,垂下了頭去,扭捏著道:“他說很喜歡我,所以留下件信物,好方便上我家來提親。”
美蕉忍不住嘀咕道:“能做出這樣的事,肯定不是甚么有身份地位的人家,又怎敢上我們家來提親,估計還沒走到門口,就被看門的小廝們趕出去了。”
劉媽媽聽到這話,卻是眼睛一亮,道:“莫非他已經上門來提過親了,只是那些小廝們目中無人,沒放他進來?”她越說越激動,道:“若是這樣,那就好辦了,頂多退掉涂家的親事,然后一床棉被掩過便是。雖說那人的家世品性都不怎樣,那也總比讓十五姑娘去尼姑庵的好。”——更重要的是,如此一來,她們這些做下人的,就不必陪著一起去尼姑庵受苦了。當然,這話劉媽媽沒敢說出來。
美蕉想的和劉媽媽一模一樣,正欲起身到門上去問問,卻見劉士雁臉色紫漲,雙拳緊握,一副氣極的模樣,她連忙問道:“十五姑娘,你這是怎么了?”
劉士雁磨著牙齒,斷然喝道:“別去!”
“為甚么?”美蕉很奇怪。
劉媽媽見狀,忙道:“十五姑娘是不是擔心美蕉行事不牢,走漏了風聲?那就讓我去,我一定既把事情辦妥,又不讓別人起疑。”
劉士雁默不作聲,臉上的氣憤之色卻是愈來愈濃。
劉媽媽不知她們怎么就得罪了她,只得轉移話題,問道:“十五姑娘,我記得五少爺和七少爺他們找到你時,你就坐在街邊,而且身上的衣裳是整齊的呀,這又是怎么一回事?”
劉士雁再也忍不住了,把那床板捶得蹦蹦響,咬牙切齒地道:“他正同我講些甜言蜜語,卻突然聽見外頭有人拍門叫相公,他馬上就慌張起來,急急忙忙地催我把衣裳穿好,頭發梳好,然后把我從后門推了出去。我在外叫了幾聲,卻沒人應答,想回家,又不認得路,而且天已經黑了,我便只好去街邊坐著……”
“相公?那人有娘子?”美蕉驚訝地叫了起來。
劉媽媽也是一聲驚呼:“他都有娘子了還——”
對于那男人已有娘子的這件事情,劉士雁至今仍感到憤怒,正是因為這種好似被羞辱過一般的憤怒,致使她沒有將自己被玷污一事告訴任何人。此刻美蕉和劉媽媽兩人此起彼伏的驚呼聲,更是讓劉士雁羞憤難當,怒火中燒,惡狠狠地瞪著她們。
美蕉心想,瞪有甚么用,十五姑娘你自己沒腦子,能怪得著誰?迷路時問路是應該的,可也不能隨便就跟著個男人一起走;她倒好,跟著一個陌生男人回了家,不但自報家門,還把貼身的玉佩給奉上了,直到這些事情做完,她才知道那人是有娘子的……她美蕉上輩子是造了甚么孽,竟跟了個這樣沒腦子的主子……
美蕉在那里默默地哀嘆連連,劉媽媽也是倍感命苦,但事情已經這樣了,唉聲嘆氣也沒有辦法,當務之急,還是要把那個男人找出來,不然一旦劉士雁東窗事發,頂缸的就是她們這些貼身伺候的下人們。
劉媽媽想起家中的那幾個兒子,還需要她貼補,心里就著起急來,問劉士雁道:“十五姑娘,你還記得那男子的家在哪里么?”
劉士雁茫然地搖了搖頭,道:“我本來就不認得路,哪里還記得在哪里。”
劉媽媽正失望,卻又聽得她道:“不過我從他家出來后,并沒有走多遠,就在街邊坐下了。”
這意思就是,劉士誠和劉士衡找到她的地方,就在那男人的家附近?劉媽媽馬上又看到了希望,連忙打發美蕉出去探消息,并提醒她道:“先找機會問五少爺,他不如七少爺那般精明,不容易看出端倪。”
美蕉應聲而去,但卻沒去找劉士誠,而是來到茶水間,把一名叫作嫻兒的丫鬟給叫了出來。那嫻兒年方二八,生得有幾分顏色,不過在劉府中美人兒不少,因而也就并不顯得十分出眾了。
嫻兒雖然跟著美蕉出來了,卻顯得很不耐煩,道:“美蕉姐姐有甚么事就快說罷,我那里還有活兒要做呢。”
她不過一個二等丫鬟,卻敢這樣同一等丫鬟美蕉講話,這除了劉士雁而今落魄的原因之外,還因為她同五少爺劉士誠勾搭上了——后面那個原因在劉府已是公開的秘密,也就只瞞著五奶奶賈氏一人而已。
美蕉有求于人,少不得陪著笑臉,道:“我們十五姑娘那日出門,落了一根最心愛的發簪,一直念念不忘,所以讓我來問一問五少爺,他那日是在哪里找到十五姑娘的,我好去那四周問問,看有沒有人撿到了。”
嫻兒的臉上,有著毫不掩飾的懷疑,道:“時隔幾個月,才想起來找回發簪?”
美蕉扯謊道:“那發簪是大太太賞給十五姑娘的,原先大太太在家時,十五姑娘還不覺得,而今她不在了,十五姑娘便由此深感自己不孝,所以想把發簪給找回來。”